棺材是很宽大的,躺两个人也有空余。
贺兰殷摔到里面,抱住桑宁,亲了下她冰凉凉的脸颊,便闭上眼不动了。
他好累啊。
“皇兄!皇兄!快来人!”
妹妹的声音好吵。
贺兰殷想让她安静些,但发不出声音来。
渐渐的,声音在飘远,他彻底昏了过去。
“阿弥陀佛——”
净尘看到这一幕,算是明白风雀仪的话了——这确实要早些下葬了,不然,闹这么几场,皇帝的身体会垮的。
宫人们把昏迷的皇帝抬到了床上。
风雀仪再次为皇帝把脉,并趁机夸大其词:“太后,陛下是悲痛过度、一时心力枯竭,才昏了过去。”
太后拿着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痛失所爱,如痛失臂膀,余痛无穷矣,陛下这般痴情,不宜再触景生情。桑贵妃下葬一事,还是要早些进行的好。”
这话甚合风雀仪的心。
风雀仪看向净尘,附和一句:“太后英明。”
净尘见太后这么说,想着风雀仪之前的叮嘱,便道:“后天申时是个好时辰。”
太后听了,想了一会,下了决定:“就这样吧。辛苦风国师操劳了。”
“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风雀仪躬身一拜,应下了差事,随后看向公主,提醒道:“夜色寒凉,太后年事已高,公主,您还是早些扶太后回去休息吧。陛下深受打击,以后有的太后、公主劳心。”
他这话合乎情理。
贺兰惠也很担心太后的身体,便扶她回去休息了。
等安顿好太后,也没回自己的寝殿休息,而是去了懿安殿的偏殿休息。
烟翠为公主铺好床褥后,见她站在窗户前,神色木然,像是有心事,便问了一句:“公主还在为陛下忧心?”
贺兰惠面色凝重地摇了头:“也不全是。”
“那是为何?”
“为冯润生。”
她是直到此刻才想起冯润生的,皇兄为桑宁几度吐血昏迷,如果冯润生知道了消息,能承受住这番打击吗?他现在还没过来,显然是不知道的,并且被冯家瞒住了,那么,她也要瞒着他吗?后天桑宁就要下葬了,要跟他说一声吗?如果他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会不会是一生的遗憾?
烟翠一听公主提及冯润生,便知她在想什么:“奴婢瞧着,冯小侯爷用情不比陛下少,如果他没能送桑贵妃最后一程,应该会更加伤心自责吧?”
贺兰惠见她这么说,问道:“我该告诉他吗?”
烟翠嘴唇张了下,又忍住了。
她一个奴婢,委实不该多嘴这些个贵人的感情。
敬国公府
冯秋华也在纠结要不要跟弟弟说出实情。
“啪嗒——”
秋风秋雨敲打着窗户。
她本来躺下了,翻来覆去没睡着,这会听着窗户响动的声音更没有睡意了。
她睡不着,便披着衣服坐了起来。
守夜的婢女锦绣看她醒来,忙点了灯,上前伺候:“姑娘怎的醒了?”
冯秋华扶着额头,心烦意乱:“睡不着。心里慌得很。”
她自问行的正、坐的端,唯独在弟弟这事上,多次违了心,以致忐忑不安。
锦绣不知内情,问道:“好端端的,姑娘怎的也心慌了?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冯秋华拒绝了,同时,匆匆穿上衣服,下了床。
锦绣看得不解:“姑娘这是?”
冯秋华直接往外走:“去琅苑。”
琅苑是冯润生的住处。
她还是放心不下弟弟。
锦绣忙提着灯笼跟上:“姑娘慢点!姑娘小心些!”
冯秋华像是没听到,急匆匆去了琅苑。
离得很远,就见琅苑里灯火通明,丫鬟小厮们的身影四处乱窜。
冯秋华看得心里一紧,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都站住!”
她喝问一声,众丫鬟小厮们都跪了下来。
“姑娘饶命。”
“姑娘息怒。”
丫鬟小厮们纷纷磕头求饶。
冯秋华冷着脸,竭力保持冷静:“发生什么事了?”
负责近身伺候冯润生的婢女春杏惨白着脸,哆哆嗦嗦道:“姑娘,公子、公子不见了。”
夜很深了。
月桑殿内诡异的安静。
守灵的宫人们早困得睡作一团,唯有绿枝还跪在棺材前,神情麻木地烧着纸钱。
忽而一阵香味飘入鼻孔,她眼前一黑,身体软倒了下来。
“吱呀——”
殿门被推开。
风雀仪走了进来,直奔棺材,看着里面沉睡的人,缓缓伸出了手:“桑宁,桑宁——”
他喃喃着她的名字,表情痴迷,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
她的肌肤冰凉凉的,是冷玉般的手感,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儿。
她真的死了吗?
他也不知道。
她被毒刃所伤,流了很多血,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假死药对她病弱的身体来说,无异于毒药。
或许她真的死了。
“如果你死了……”
他翻身跌入棺材里,像贺兰殷一样抱住她,亲着她的脸颊、她的头发:“桑宁,如果你死了,也别怪我,你把我逼成了恶鬼,就别怪恶鬼把你拖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