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二更合一)為醫者,當普救衆生
聽罷喻商枝的結論, 陶南呂一時陷入沉思,而韋如風卻是愣了一下後問道:“敢問喻郎中,這郁症……乃是何意?”
莫說是古時, 就算是現代,也依舊有許多人心理類的疾病有所偏見, 将其歸結為無病申吟、傷春悲秋,哪怕軀體症狀已經十分明顯。
而中醫認為的郁症,乃是由“情志不舒、氣機郁滞”所誘發的一種病症。
情志不舒, 故而常有悲觀厭世、神不守舍的情緒, 氣機郁滞, 則會致使“肝失疏洩,脾失健運, 心失所養”,引起各種身體上的不适。
所以郁症絕非單純心理層面的問題,一旦嚴重起來, 是足以造成髒器虧虛的。
喻商枝一番解釋後,韋如風看起來并不認同。
“喻郎中,若在下未曾理解錯,您的意思是,我小妹的病症乃是起于情志不舒而導致的氣機郁滞, 從而陰虛陽盛,四季惡寒。可是我小妹乃是家中幺女, 因是父親和爹爹而立之年後才得的孩子,自幼嬌寵。又何來什麽煩心事, 竟愁苦至此?”
雖說受到了韋如風的質疑, 喻商枝面上也未見不快。
這等病患家人的心态, 他作為郎中, 其實完全可以理解。
尤其這裏是韋府,韋如墨出生時,韋景林已是當朝榜眼,入仕翰林,自此至今簡在帝心,仕途順遂。
為人臣時,他乃能臣。
為人父時,他乃慈父。
更是與柳寧恩愛無匹,家中從無那些後宅女眷争風吃醋,嫡庶相争的鬧心事。
任誰看來,韋如墨都應是無憂無慮的官家小娘子,每日琴棋書畫詩酒茶,不知煩惱為何物。
可人的心境,是很難解釋的。
興許韋如墨曾經有過連家人也不知道的隐秘遭遇,亦或她就是天生敏感纖細。
只是這話卻不可說得太過明顯,稍有不慎,便是對韋如墨名聲有損。
陶南呂在一旁看出喻商枝依舊有所保留,便主動上前道:“如風,關于如墨的病症,老夫需與商枝再行商讨一番,晚些時候,我們拟一個方子出來,且先給如墨試一試再說。”
有了陶南呂開口,韋如風總算是點了點頭。
他對喻商枝倒并非是全然的不信任,但終歸面對這麽一張年輕面孔,說出的話又這般出人意料,也不怪他心裏打鼓。
“就依陶老先生的意思來,晚輩這就去知會爹爹一聲。”
韋如風離開前,還不忘告知喻商枝,溫野菜正和柳寧在一起,讓他不必擔心。
這之後,喻商枝和陶南呂師徒也未繼續在韋如墨的院子裏逗留,而是挪去了陶南呂這些時日暫居在韋府中的住處。
小院清幽,面積不大,正中甚至還有一方小而精的假山造景,流水潺潺,其中有游魚搖曳。
進門落座,二人片刻都沒耽擱,迅速開始分析起韋如墨的情況。
陶南呂過去從未往郁症的方向考慮,這會兒聽喻商枝一說,卻覺得很有些道理。
“老夫也有故步自封的時候,年紀上來了,看待年輕的孩子,就少了些設身處地的思慮。”
陶南呂都是能給韋如墨當祖父的年紀了,就同韋如風一樣,他從未覺得生在韋府的小娘子,會有什麽情志不舒的緣由。
可一旦把這一條加上,似乎一切就豁然開朗了起來。
“怪不得先前無論是老夫,還是其餘郎中開的方子,均無什麽長久的作用,原因就在于治标不治本。”
陶南呂的思路一旦被打開,頓時覺得眼下的感覺似曾相識。
與上回在斜柳村初遇喻商枝,問及京城貴人的病症如何診治,得到喻商枝的答案時如出一轍。
誠然,在從醫一事上,自己比之喻商枝多了幾十年的經驗,見過多幾倍的病患,可是有時候,這反而和過去太醫的身份一樣,成為了一道枷鎖。
他問喻商枝,若按照郁症的方向醫治,該如何開方。
喻商枝卻只說了一句話。
“開方不難,難在一句俗語,心病還需心藥醫。”
可惜隔行如隔山,喻商枝上一世可沒鑽研過心理學相關,也沒法給韋如墨提供心理咨詢。
“當務之急,乃是要想辦法令韋家人直面二娘子患了郁症的可能,繼而搞清楚二娘子心中的症結到底在何處。”
雖然不知道這個經年的症結還有沒有方法解開,但總好過如今旁人眼睜睜看着韋如墨深陷泥沼,無力自救。
“這件事待韋兄回府之後,你我二人再向他說明。”
喻商枝颔首。
定下此事後,再回到韋如墨的病症上,心病是一碼事,身病也不可聽之任之。
喻商枝在陶南呂的授意下,重新拟定了一個藥方,交給陶南呂過目。
此方基于逍遙散,依照韋如墨的體質與症候再行加減,這之上,又合了一味溫腎散寒、化濕通絡的湯劑。
後者看過後,連聲肯定道:“很好,很好!我敢說這方子便是拿到太醫院去,也無人能挑得出半點錯處。多一味則藥性蕪雜,少一味則藥效不佳,且用量斟酌亦十分到位。”
陶南呂自诩自己在喻商枝這個年紀,絕對寫不出這麽漂亮的方子。
本以為陶南呂提及太醫院,就是随口一說,哪知對方口風一轉,竟然問道:“商枝,若有機會能入職太醫院,你可願意?”
喻商枝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到看清楚陶南呂的表情,他意識到,這位老前輩也許是認真的。
此刻他忽而想起,先前在壽安縣面見同知大人時,陶南呂曾提過一嘴,幫他在京城讨了個人情。
這所謂的人情……
該不會就是入職太醫院的資格?
若這話由別人說出口,喻商枝定會覺得荒唐兒戲。
可陶南呂是前任太醫院之首,怕是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的。
“這……”
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或者說,是如何恰到好處的拒絕。
沒錯,面對這個問題,他認為自己壓根不需要考慮,因為他對太醫院并沒有絲毫的向往之情。
雖然太醫的頭銜聽起來厲害得緊,但在皇權社會,太醫院說到底,就是皇家的私人醫療機構罷了。
比起當那伴君如伴虎的太醫,專為皇家服務,喻商枝更喜歡現在的日子。
陶南呂見喻商枝的神色幾經變換,以為對方是有所顧慮。
“我知你或許心中有所疑惑,為何老夫自己都辭了官,何故還要将你舉薦入內。”
這句話确實提醒了喻商枝。
他至今都還不知為何陶南呂會放着堂堂太醫不當,而變作現今這四海周游的游方郎中。
“說來也簡單,無非就是四個字,身不由己。”
這份心境,他辭官的這些年不知已反複回溯過多少遍,眼下終于可以同人和盤托出。
“……想必你也能猜到,上一回我在斜柳村中同你讨的方子,是為京中某位貴人所用。那個方子,你用藥之大膽,是過去的我萬萬不敢效仿的。可我拿走方子後,輾轉反側一夜,最終還是将其附于信中,寄往京城,同時手書一封,予我那在太醫院任職的徒兒。”
“太醫這一行,日日如履薄冰,若是用藥稍有差池,丢的就不僅是官帽,極有可能是這顆腦袋。”
陶南呂苦笑着搖了搖頭。
“所以太醫院有個大家默認的條例,便是在治好之前,務必先求一個‘穩’字,任何病症,都以溫養為上。”
用現代的話講,大約就是保守治療。
“我當日在信中勸說徒弟放手一搏,萬幸的是,你的方子精準而到位,那位貴人很快痊愈,我那徒弟未曾居功,言明此方乃是來自一名民間郎中。于是貴人金口玉言,若你有意,可破例令你入太醫院。”
喻商枝總算是搞明白了這前因後果。
至于那位貴人的真實身份,他卻是不敢深思。
而入太醫院的利弊,亦是顯而易見。
利處是,他一介平頭百姓,可憑此一步登天,混上一身官袍穿穿,這是多少人削尖腦袋都求不來的機會,而今于他,似乎唾手可得。
弊處則都由陶南呂說清楚了。
他要做的選擇,其實就是兩條路。
是尋求名利,還是追随本心。
于喻商枝而言,答案顯而易見。
“為醫者,當普救衆生,晚輩寧為草醫,不為太醫。”
陶南呂深深望向喻商枝。
他想過自己會被拒絕,卻未能料到,喻商枝用來拒絕的,是這樣一句話。
“草醫”此名,雖本身并非貶義,實際上常被自诩正統的郎中用來蔑稱鄉野的赤腳郎中。
言下之意,便是他們并無什麽真才實學,也治不好疑難雜症,會的只是用草藥偏方給村戶人治病罷了。
可面前的年輕後生,卻堅定無比地将“草醫”與“太醫”并列,舍後者而逐前者。
陶南呂心道,自己還是小瞧了喻商枝。
一段短暫的沉默後,喻商枝聽見陶南呂拊掌而嘆。
“老夫在你面前,每每自愧弗如。”
他在此刻覺得自己不是年歲大了,而是心老了。
再度證明他将喻商枝舉薦給老友韋景林,是個正确的決定。
有知府的照拂,喻商枝日後想必可以憑這一身本事,造福更多的百姓。
“那麽此事往後便不提,你我還是說回如墨的病症。”
言歸正傳,喻商枝沉吟片刻,又提出了另一個想法。
這個想法,是面對韋如風時,他也不便直言出口的。
“陶前輩,二娘子的丫鬟剛剛提了一句,二娘子曾經患過一次崩漏之症。晚輩觀前輩的神色,擅自揣度,認為韋大人應當未和前輩提起過。”
陶南呂緩緩點頭。
“的确未曾提及,老夫今日聽見時,也頗感意外。若非你想到去詢問如墨身邊的貼身侍女,恐怕這件事,還不會有人向你我說明。”
喻商枝面容嚴肅道:“既然韋家人一心想要治好二娘子的寒疾,又怎會不知告知郎中過往病史的道理?況且在時間上算起,這兩個病症,乃是承前啓後的關系。而二娘子韶華之齡,聽起來,在患寒疾之前,也并非多病之身,月事都尚未來幾年,緣何會突然罹患崩漏這等急症?”
造成崩漏的原因有許多,但往往最常見的誘因都是同一個,那便是生産,或小産。
尤其是姐兒年歲尚小時不慎有孕,更易造成這等後果。
陶南呂臉色一變。
“你的意思是……”
兩人目光中俱有驚疑。
但是随即又默契地止住了這個話題。
陶南呂不忘叮囑道:“這些話,僅限于你我之間,切莫同韋家人提起。”
喻商枝颔首。
“晚輩省的。”
二人聊起來便忘了時間,以至于溫野菜直到晚食時分,才見到闊別半日的夫君。
而這個時辰,韋景林也已下值回府。
這是韋景林初次見到喻商枝,一番對談之下,陶南呂看出自己的老友和自己一樣,都起了惜才之心。
一頓簡單的家宴過後,溫野菜先行回房,屋內餘下陶南呂和喻商枝,以及韋景林一家。
“郁症”
韋景林聽到這兩個字後,反應和最初的韋如風幾乎一模一樣。
柳寧在一旁,眉頭緊鎖。
若換了別的郎中,韋景林定要問一句是否診斷有誤。
可莫說他對喻商枝已經有所認可,便是面對陶南
呂,也必定不會有任何質疑。
他思索一番,沉聲道:“這麽說來,倒是有些端倪,我這小女,病前雖稱不上是個跳脫性子,可也不是個孤僻的,身子骨也康健,打小沒生過什麽病。哪像現在……不瞞二位,現今莫說是外人,便是我們自家人去,也同她說不上幾句話。”
韋如風也道,今日陶南呂和喻商枝走後,韋如墨又哭了好半晌,自己進去哄了一圈,也沒什麽用處。
喻商枝忖了忖,斟酌說道:“郁症病患,有時作悲傷之态,也非自己的意願,可以理解為亦是一種病症的體現,不妨說,他們更像是失去了感到愉悅的能力。所以若心結解不開,情志不得舒,便會越陷越深。”
一番話,說得韋家三口垂眸不語。
喻商枝注意到,柳寧的手指攀着椅子扶手,因太過用力,指尖血色褪去,唯餘滿目慘白。
“老爺……”
他似乎想要開口提及什麽事,卻被韋景林打斷。
幾息之後,韋景林主動道:“今日有勞陶兄和喻郎中,天色不早,二位不妨先行回房休息。小女卧病多年,欲要痊愈,也非一日之功。”
喻、陶二人收下這委婉的逐客令,起身告辭離開。
接下來就是韋家的私事了,外人不便探聽。
白日裏車馬勞頓,到了韋府也始終沒閑着。
喻商枝忙碌一天,到了此刻總算可以空出時間,陪陪溫野菜和年年。
韋府給他們一家子準備的下榻之處,亦是一方清淨的小院。
除卻堂屋之外,另有東西兩間廂房。
喻商枝和溫野菜入住了東邊的廂房,等到把孩子喂飽安頓好,夜色早已深沉。
“泡泡腳解解乏再睡。”
韋府指派到這邊院子裏的仆婦送來了熱水,本想送進門內,溫野菜卻是不習慣這般伺候,自己端了過來,中途又被喻商枝接去。
“這木盆沉得很,我來。”
溫野菜甩了甩手上的水漬,笑道:“說得好像你比我力氣大似的。”
兩人并肩坐在床邊,木盆足夠大,索性就一起伸了進去。
“今日和韋夫郎聊得可投機?”
他雖把溫野菜父子兩個帶在了身邊,卻是無暇伴其身邊,心中多有虧欠。
想過來溫野菜和柳寧在一起,恐怕也多有拘謹,比不得在家裏時自在。
意外的是,提及此事,溫野菜一派興致勃勃地開口道:“原本我也擔心和韋夫郎沒什麽話講,哪知聊了幾句才發現,韋夫郎過去也是農家出身,他聽聞我先前是獵戶,就讓我給他多講些,聽得津津有味。還同說過去他在家中時種田、養蠶的事,咱們北地少有人養蠶的,我也聽了個新鮮。這才明了,那絲綢作何竟賣得那麽貴!”
喻商枝也頗為驚訝。
“韋夫郎竟是出身農籍,那韋大人呢?”
溫野菜同他分享道:“韋大人也是農籍出身,不過他們是南邊的人,魚米之鄉,比咱們村可富庶多了。”
喻商枝了然。
“南邊文氣興盛,據說村村有私塾,每年科舉取士,十之有六七皆是南方學子,”
溫野菜往他身邊挪了挪。
“韋夫郎還格外喜歡咱們家年年,看他的模樣,倒讓我想起錢夫人來。對了,他還給了年年見面禮。”
溫野菜站在木盆裏去夠椅子上的外衣,喻商枝無奈地笑着,扶着他免得滑倒。
“你瞧。”
溫野菜掏出來的是一只純銀的長命鎖,沉甸甸的,中間還鑲嵌了一塊白玉。
這類東西,像是官宦人家都會備上一些,以用作人情往來。
對于喻商枝他們而言,也算是一份厚禮了。
“年年好福氣,誰看了都喜歡。咱們上回過年時去錢府,錢夫人也念叨着讓咱們多帶着年年過去玩。”
溫野菜小心地收起長命鎖。
他和喻商枝商量好了,這些長輩送給年年的東西,全都存在一起,以後留給小哥兒當嫁妝。
連帶當初滿月宴的份子錢都算了進去,孩子才幾個月,已經攢了不少了。
“說起錢家,這趟回去後,還需去将錢家商號挂靠的文書去鎮署衙門辦過。”
家中瑣事頗多,聊起這話題,喻商枝才被溫野菜提醒,一下子想起來。
說來,錢夫人算是他們這一路上遇見的第一位貴人。
家裏至今用的馬車,還是錢府當年所贈的那一輛。
之前溫三伢中了秀才,他們遣人去錢府報喜,又商定錢府的兩處商號,并入溫三伢的名下,可免一部分商稅,也算是在現今的能力之內,回報了錢府的恩情。
“好,回去就辦。說來夏收也快到了,到時也該抽空回一趟村子裏。”
家常話便是這般,沒什麽頭緒,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兩人一路從韋府說到錢家,又從年年說到家裏的二妞、三伢,乃至村子裏兩個人的小徒弟。
最後轉回此刻所在之處,溫野菜伸手輕輕按了按喻商枝的眉心。
“怎麽瞧着你好似有煩心事,可是二娘子的病症格外棘手?”
喻商枝牽過溫野菜的手,輕聲将韋如墨的情形,同溫野菜講了一遍。
後者聽罷,唏噓了好半天。
“過去從村裏到鎮上賣獵貨時,看着那些個富戶的宅院,我有時會想,你說生在這些人家的孩子,能有什麽煩心事?怕是一輩子不愁吃穿,快樂賽神仙。後來接觸的人與事多了,才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的道理,便是富貴破天,也不例外,何況韋二娘子還這般年輕呢。”
木盆裏的水不多時就由熱變溫,夫夫倆的夜話就此打住。
喻商枝彎腰端起木盆,出去倒水,不過這到底是在韋府,這等小事,也不必他們這來做客的人操勞。
“郎君且遞給奴婢就好。”
迎上來的是一名仆婦,喻商枝道了句“有勞”,便松手遞出。
哪知此時,恰好這名仆婦擡頭望來。
對方不知看見了什麽,雙手竟是全然沒抓穩,木盆落地,濺起一片水花。
喻商枝衣擺和鞋襪盡濕,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溫野菜聞聲前來,見這滿目狼藉,也是傻了眼。
“怎麽回事?”
一句話說罷,愣在原地仆婦好似才如夢方醒,口中連聲道:“都是奴婢不好,還請郎君和夫郎恕罪。”
喻商枝只當對方是一時失誤,畢竟盛滿水的木盆沉重得很,更不至于為此怪罪對方什麽。
“無妨,小事而已。”
他擺擺手,溫野菜把他往屋裏推。
“快些進屋換身衣服,免得着涼。”
喻商枝被他推進了門內,轉過身,溫野菜見那仆婦依舊一臉惶恐,目光還追着喻商枝離開的方向,以為是她還在怕喻商枝怪罪。
“這位姐姐,你也趕緊回去換身衣裳吧,不過是灑了些水,不是什麽要緊的。”
仆婦再三告罪後,方戰戰兢兢地離去。
很快又有灑掃的丫鬟拿着墩布過來擦洗臺階上的水漬。
等到屋外動靜止歇,屋內的喻商枝和溫野菜也熄了燈,上床就寝。
……
距離小院不遠處,喻石榴望見倏忽暗下去的房間,眼底翻動着複雜的情緒。
她顧不上回後罩房換下自己打濕的衣衫,一時又想起先前丁威說過的話,心下簡直糾纏如亂麻。
畢竟方才短暫的一撇,面前的年輕郎君幾乎就是她設想中的,自家小弟長大後的模樣!
可是……
這怎麽可能?
喻石榴糾結半晌,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這名郎君的來歷。
她只是韋府後院的粗使仆婦,入了夜才換下白日裏在這邊當值的年輕丫鬟們,來此值夜輪守。
她思前想後,終究還是尋到了一名府內與自己還算相熟的小厮。
對方雖年紀小,可早兩年前就在韋府裏辦差了,這回是跟着韋景林一道從京城來的,常在前面伺候。
小厮聽罷喻石榴的問題,便打着哈欠道:“你說那個年輕郎君?我曉得,他姓喻,是咱們家請來,給二娘子看診的郎中。”
說罷那小厮困倦地擡擡眼。
“說起來,好似還和石榴姐你一個姓呢,不過說起來,姐姐你問這個作甚?”
作者有話說:
抱歉來晚了!本章掉落紅包~明天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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