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買牛
你出錢買,還是你拿個主意
“你們這裏的人是不是眼神都不太好使。”喻商枝語氣無奈至極。
不管怎麽說, 短短三天裏被認錯兩次,實在是有些離譜。
那口果子露嗆進了氣管,惹得他咳嗽了半天才順過氣。
闖了禍的溫野菜趕緊掏出一張帕子, 幫他擦了擦唇角和掌心。
剩下的大半筒果子露喻商枝沒再喝,轉而給了溫野菜。
溫野菜嘗了一口, 便把竹筒重新蓋好,說要帶回家給二妞和三伢嘗嘗。
再往前走了沒多久,就到了牛馬市。
喻商枝舉着帕子掩住口鼻, 多少遮擋了些味道。
就是這副模樣來牛馬市的不多, 惹得不少人頻頻往這邊瞧。
而牛馬市的牙人, 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他們。
“二位想看看什麽牲口?咱們這馬牛驢騾豬羊,要什麽都有!”
牛馬市與其他類型的集市不同, 哪怕是牽着自家的牲口來買賣,也需要通過牙人來交易。
牙人會事先篩選牲口的品相,不同的牲口, 各有各的講頭,無論是騾馬還是牛羊,都有對應的訣竅。
看過品相,再将牲口分類。
等主顧上門,牙人便會上前談生意, 待價格談妥,買賣結束, 牙人會從中抽取一部分作為自己的報酬。
溫野菜雖沒有來買過牲口,但規矩是懂的。
他當即對那牙人道:“我們想給家裏添一頭牲口, 要能犁田、拉車的。現今驢騾是什麽價, 牛又是什麽價?”
做牙人何止要會相牲口, 更要會相人, 從而看人下菜碟。
來這裏的主顧繁雜,不過沒有徹頭徹尾的窮人,真要是窮得揭不開鍋裏,哪裏買得起牲口?
牙人自诩什麽人都見過,但眼前這兩人還是惹得他多看了幾眼。
一個看起來病歪歪卻氣質出挑的小郎君,領着一個模樣粗粝的哥兒,怎麽看怎麽不配。
但聽這哥兒的語氣,應當是個爽快人。
牙人心下有了數,很快堆笑道:“回客官的話,眼下驢子和牛的價都差不多,至多二十兩便可買得,騾子畢竟少見,更貴些,得二十兩往上。您家要是田地多,那指定是應當買牛,這牛力氣大、耐力好,農忙時間,從早到晚都不用歇的。但若您是拉車多些,驢子也不錯,不拉車的時候還能直接騎着出門,精神得很。”
這麽一聽,驢和牛各有千秋。
溫野菜看向一旁靜靜站着的喻商枝,“你出錢買,還是你拿個主意。”
牙人順着望過去,心道原來這郎君才是做主的那個。
就是不知怎麽口味如此偏頗,尋了個如此模樣的夫郎,興許是身子不好,說不上好人家的媳婦吧。
喻商枝沒急着開口,先問了溫野菜的想法,後者道:“咱家地不多,倒是經常望來鎮上,若是拉車的話,驢跑得比牛快。”
簡單想來的确是這個道理,但喻商枝忖了幾瞬,開口道:“現在地是不多,不代表不以後不添置。一頭牲口到家裏,那是十幾二十年的長遠事,不能拘于眼下。”
牙人見喻商枝說話條縷分析,同那些普通村戶人不一樣,疑心他是個讀書人,當下态度更好了不少。
“這位郎君說得有理,對于莊稼人來說,還是買牛的更多些。”
而溫野菜聽見了喻商枝所說的“十幾二十年”裏,一時微微愣神。
是啊,自己要和喻商枝過一輩子,等到十幾二十年後,怕是他們的孩子都要說親了,到時候家裏又怎麽會只有三畝地?
他們兩個都是能掙的,別說三畝了,三十畝也買得起。
于是溫野菜果斷決定道:“那咱們還是去看看牛。”
牙人在前帶路,沒走幾步就到了牛馬市中的牛棚。
三排大棚子,一眼望去全是牛的大腦袋。
“二位客官,咱們這的牛都在跟前了,看好哪頭,我給您牽出來,随便相看。”
買牛自有買牛的學問。
壯牛和牛犢價格不一,壯牛更貴,可帶回家就能幹活。
公牛和母牛之間差着三成的銀子,為的是母牛能下牛犢,到時候賣了同樣是錢。
不過牛懷崽的時間太長,怕是會耽誤幹活。
除非是家裏有餘力養牛下崽的人家,只買得起一頭牛的很少買母牛。
故而喻商枝和溫野菜最終還是決定,買一頭骟過的公牛。
牙人得了令,去牛棚裏選了幾頭壯實的骟牛給兩人瞧,喻商枝示意溫野菜去選一頭有眼緣的。
溫野菜上前,左挑右選,指了一頭眼睛周圍有白毛的。
牙人遂單獨将那頭牛牽了出來,摘了牛籠頭,掰開牙口誇耀起來。
“要麽說您眼光好呢,看看這嘴頭,這槽口,再看看這鼻子,水當當的,一點毛病沒有。還有這眼睛,嘿!白線貫瞳!拉出去誰都看得出是一頭好牛!”
吃這碗飯的,張嘴就是一套詞。
溫野菜依着他的說法,也上前略看了看,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是一頭不錯的牛。
見兩人有意,牙人便報了個二十二兩的價格。
要多少就給多少的那是傻子,溫野菜當即開始講價,同牙人拉扯了好半晌,口水都快說幹了,最後逼得對方讓了二兩銀子,最後以二十兩成交。
牙人也沒想到這哥兒嘴皮子如此利索,是個不好對付的,早知道應該把價格喊得更高些。
稱出二十兩銀子,牛就歸了自家。
趁溫野菜圍着牛看個沒完時,喻商枝轉過身面朝牙人,詢問哪裏可以買到牛拉的板車。
基本買牛的主顧都要再買板車,牙人當即熟練地指路道:“出了牛馬市往南走,那邊有條短街叫墨鬥街,全都是木匠鋪子,想買什麽樣的板車都有。”
喻商枝點點頭,接着便和溫野菜一起牽着牛,轉道往墨鬥街去。
墨鬥是木匠用來标線的工具,而墨鬥街放在現代,大約該叫“木匠一條街”。
街道兩側分布着數家木匠鋪子,外面挂着的招牌大同小異,基本都是以姓氏為名。
諸如王記、劉記、李記、餘記,因牽着牛不好往深了走,他們便選了離得較近的餘記。
鋪子裏就是一對父子在幹活,老木匠見了牛,就知道他們是來買板車的,擺擺手示意兒子去招待。
例如板車這樣的東西,基本木匠鋪子都會有那麽一兩架現成的,區別只是所用的木料不同。
“這邊兩架,尺寸都是一樣的,您拴上就能用。左邊這架是柞木的,八百文,右邊這架是榉木的,一兩。到時候盡管放心用,幾百斤都承得住。”
榉木比起柞木更加結實,不容易變形,算是常見木材裏質量上乘的。
不過由于剛花了足足二十兩銀子,哪怕不是自己掙來的錢,溫野菜也覺得肝顫。
他小聲和喻商枝打商量,“要不咱們先買柞木的,榉木的要貴上二百文呢。至于柞木的那架,我講講價,估計還能便宜幾十文。”
喻商枝淺淺搖頭,這兩種木頭的差別他是清楚的。
與其貪圖一時的便宜,不如多花些錢,買質量更好的。
他從前的消費觀便是如此,雖然出身優渥,但并不是花錢大手大腳的人。
每年只會在固定的幾個喜歡的品牌中,挑選一些經典款的衣服。
手邊更是有不少東西,用了多年也沒有換掉,與其他家境相當的同齡人相比,顯得老派又念舊。
其實因為他怕麻煩,比起經常更換,更偏向一步到位,經久耐用。
這一次的他态度堅定,“我們要榉木的,可說好了,幾百斤都承得住,若是回頭壓壞了,我們可是要回來找的。”
小木匠見喻商枝眼睛好似看不見,可人卻如此爽快,迅速道:“您放心就成,我們餘記的手藝那是遠近聞名的,多了不敢說,五年之內,這輛車若是哪裏壞了,您盡管來找我們。這譜子從我太爺爺那輩就在墨鬥街了,保管跑不了。”
喻商枝點點頭,一兩銀子換來一輛結實的板車,絕對不虧。
溫野菜表示喻商枝說的有道理,但轉頭還是執着地殺了半天價格。
小木匠苦着臉,直說榉木的本就給的是實惠價,這價格是絕對分文不能讓,結果溫野菜依舊不肯罷休。
于是對方不得不再次讓步,松口說可以送點東西當添頭。
溫野菜見狀也沒客氣,他在鋪子裏轉了一圈,見一個角落裏放着不少小孩子耍的玩具,便從中挑了一支木風車和一個魯班鎖。
“回去以後,這木風車給二妞,她之前還跟我念叨,說虎妞有個木風車,把她羨慕壞了。至于魯班鎖,就給三伢,他愛玩這些費腦子的東西。”
他把玩具的去向安排地明明白白,喻商枝順手接過魯班鎖,放在手裏擺弄。
溫野菜看了一會兒,也不得章法,便專心趕車了。
待到出了墨鬥街,餘記鋪子的人保管聽不見了,喻商枝才坐在溫野菜的身後感慨,“你這講價的工夫着實厲害,今天裏外裏省出一輛板車錢。”
溫野菜駕着牛車,得意道:“這都是跟我娘學的,我娘以前總說過日子就是這樣,別舍不下面子同人拉扯,面子又不能當飯吃。”
喻商枝今日嘗到了講價省錢的甜頭,這對他來講也是新鮮的體驗,一時深以為然。
而有了車,喻商枝便不需要再慢吞吞地走路了。
因此趁着天色尚早,他們還有時間在鎮上逛逛。
說是逛,也非閑逛。
喻商枝接下來鐵定要在家開門行醫了,需要添置的東西可不少。
現在手上有了錢,無需動用溫野菜的那份,他便可放心地花用了。
溫野菜問清楚他要買什麽,得知大部分是諸如碾子、矬子
、片刀之類的鐵器,便揚起嗓子“喔”*了聲。
大黃牛甩着尾巴,順着他缰繩的牽引,慢悠悠地轉了個彎。
“我知道有家鐵器鋪子東西齊全,咱們且去那瞧瞧。”
作者有話說:
是誰又忘了存稿箱定時,是我啊————
這章全部掉落紅包給各位賠罪QAQ(緩緩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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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喔”是趕車的通行口令,意為轉彎。除此之外還有“嘚”意為起步,“駕”意為加速,“籲”意為停車。——來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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