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王方翼的判断无疑很准确，但却毫无意义。
概因军情局那头已经查清楚了，泄露军机的人就是他王方翼所纳的第三房小妾。
更悲催的是——那名小妾已经潜逃了，目前下落不明。
从此一条来说，王方翼就算是满身是嘴，都解释不清了。
宋彦平实在是不忍心将这么个事实捅破。
“让部队保持高度警戒，平壤城不能乱。”
到底才刚醒来，精气神明显不济，只见王方翼可着劲地喘了喘之后，这才声线沙哑地下了道将令。
“报告。”
没等众将们有所表示，就听一声呼喝突然在众人的身后响了起来。
“何事？”
回头一看，见来者是安东都护府军情局负责人夏侯无畏，宋彦平的心没来由地便是一沉。
“禀副师长，我军情局刚破获了‘细雨楼’一处据点，缴获了些许我军被劫的枪支弹药，另，经突审，已可确知反贼将于今夜子时起事，乱我平壤城，具体行动计划不详。”
尽管已发现王方翼苏醒了，可只一见对方那虚弱不堪的样子，夏侯无畏最终还是只向宋彦平作出了汇报。
“师长……”
宋彦平的脸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但却并未急着颁布命令，而是先转身望向了王方翼。
“部队就交给你了，务必保住平壤城，拜托了。”
王方翼挣扎了一下之后，发现自己依旧全身无力。
这就没辙了，他也只能是不甘地让出了指挥权。
“末将遵命！”
军情紧急，宋彦平自是不敢在此多逗留，在敬了个礼之后，便即领着一众将领们就此匆匆离去了……
“诸位，敌暗我明，这一仗肯定不好打，大家有什么想法，就都敞开来谈好了。”
一直以来，宋彦平都是当副手，如今骤然被推上了总指挥的位置，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
两名旅长——赵和融、孙长在虽说都是宿将，但，他们打过的都是冷兵器时代的仗，哪怕曾在皇家陆军学院进行过为期半年的强化培训，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不太衬底，此时自然不敢轻易发言。
结果，这就导致了下头的团长们也都三缄其口，偌大的作战指挥室里顿时便是好一派令人尴尬的沉默。
“宋师长，不介意的话，我来说几句吧。”
就在此时，一个醇厚的男中音响了起来。
“行，林参谋长，请。”
循声望去，见开口的人是新上任没多久的参谋长林重，宋彦平的眼中顿时便多了几分期盼。
概因林重可是劲旅第十师出身，战功卓著，完完全全是从基层士兵里打出来的名将。
“宋师长、各位同僚，我想说的是我军只要能坚持到援军赶来，那就是胜利。”
“而要想守住平壤，关键在四门，从这一点出发，我个人的意见是先将粮秣辎重囤于都护府中，而后集中兵力死守四门以及都护府，再由旅兵旅作为机动。”
“不管城中其它地方如何乱，都不加理睬，一切大可等到天亮后，再行计议。”
林重没再多客套，径直便将所思的稳守战术简略地道了出来。
“参谋长，这样安排的话，那，平壤城的损失无疑将会是极其惨重，万一要是陛下怪罪下来，那……”
一听这话，二旅长孙长在顿时就没法淡定了。
要知道平壤城中可是有着三十余万百姓的，一旦乱起，实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暴乱之中。
“陛下不会在意的，你们就没发现如今举国都在改制，唯有安东依旧是都护府吗？”
“这说明了什么呢？呵，陛下从来就没把安东这地儿看成是我大唐的国土，至于百姓，那又不是我大唐子民，死与活，与我军有何干系。”
“真若是分兵去保护，一旦平壤城被贼军攻破，那，在场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过清算。”
林重能从普通士兵晋升到了如今的高位，又岂会是个莽夫，他早就已揣摩到了圣意——所谓的安东，不过只是跟东瀛同等地位罢了，甚至还有些不如。
毕竟东瀛军团如今可是大唐恶犬了，而安东这地儿完全就是块鸡肋之地，若不是为了确保辽东的安全，只怕朝廷早就撤军了。
“嗡……”
被林重这么一说，众将校们顿时就炸锅了。
原因就一个，林重的说法与王方翼一贯以来的主张完全相悖。
这节骨眼上，众将校们一时间还真就难以转变思想。
“宋师长，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重没理睬众将校们的哗然，就只管面色凝重地提醒了宋彦平一句。
“我命令：即刻以安东都护府的名义，下达宵禁令，但凡敢在戌时三刻后继续上街者，一律按反贼论处，格杀勿论。”
“第一旅第三团并第二旅三个团分别死守四门，第二团于城墙上机动，随时准备增援各门。”
“第一旅第一团、骑兵旅即刻出动，务必在申时一刻前，将尽可能多的粮秣辎重运到都护府中，可以强征民壮负责运输，完事后，迅速在都护府周边布置好街垒等防御工事，以防叛贼突袭。”
“给各部一刻钟的准备时间，然后行动，谁敢在这等关键时刻出差池，提头来见！”
确实没时间多犹豫了。
在咬了咬牙之后，宋彦平声线冷厉地便连下了数道将令……
“公主殿下，出事了，唐贼的兵马突然大举出动，如今，四门都已紧闭，看样子，被俘的那些儿郎中，应是有人泄露了我‘细雨楼’的机密。”
平壤城北的一处大宅院中。
一身鲜亮华服的高玉蓉正端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间中，看似随意地抚着琴。
突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中，一名络腮胡壮汉已满脸惶急之色地赶了来。
他正是高玉蓉新提拔起来的大将杨成英。
“嗯。”
高玉蓉显然对此局面早有预料，根本不曾有丁点的讶色，也就只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琴音竟是丝毫不乱。
“殿下，我军的行动计划是否要取消？”
等了片刻后，见高玉蓉毫无反应，杨成英顿时便有些个沉不住气了。
“不急，先打探清楚唐军的部署再看也罢。”
高玉蓉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到了最后一个音符散尽之后，这才淡然地吩咐道。
“诺！”
在高玉蓉这等淡定的感染下，杨成英的精神顿时便是一振，躬身应诺后，便即匆匆离去了。
“唉……”
所谓的淡定，不过只是给外人看的。
没多久，高玉蓉的脸上就已布满了忧郁之色。
不为别的，只因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复国大业成功之希望极其的渺茫。
但这，是她活下去的信念之所系，哪怕再渺茫，只要有那么一丝的可能，她都必须牢牢抓住。
可惜啊，她手下的将士们原先都不懂得如何使用火器，以至于义军将士们不得不花了几天时间，在李冲所派来的教官指导下慢慢适应。
错非如此，平壤城早该到手了，又何至于会出现眼下这等尴尬之局面。
一想到这，高玉蓉当即就很是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你们团长人呢？”
申时三刻，在督导完第一旅第一团的布防后，林重领着几名亲卫便直奔西门，只一瞧见现场的部署，脸色顿时就耷拉了下来。
“卑职赵惊风见过林参谋长。”
没多久，一团长就从城头上匆匆赶了来。
“赵团长，你莫非忘了被劫走的军火中有十二门重炮吗？你把部队都安置在城墙上，是等着挨炮轰吧？还有，城门为何不用沙袋堵死了，嗯？”
大战在即，林重可没打算给赵惊风留什么面子，毫不容情地便训斥了对方一通。
“卑职这就整改。”
一听这话，赵惊风额头上的冷汗顿时便狂淌了下来，概因他还真就没想得这么细。
“等等，命令部队，即刻把靠近城门三十米范围内的民房全部拆除，以防反贼潜入，另外，让士兵们尽可能贴墙宿营，注意防炮。”
作为全军战斗系列中排在最后一位的第三十师，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在作战能力上，真就有够糟糕的，怪不得到了现在才开始整编。
对此，林重实在是头大得很。
但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该部的参谋长了呢。
“是！”
见林重面色不善，赵惊风自是不敢稍有大意，朗声应诺后，立马驱策着手下将士们就此忙碌开了……
“……，公主殿下，末将所探察到的敌情便是如此，还请您指示。”
戌时将至时，杨成英再次赶到了平壤城北的一处大宅院，将所探明的唐军动向一一禀报了个分明。
“嗯。”
静静地听完了汇报后，高玉蓉并未有所决断，而是眉头微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概因唐军的应对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对能否顺遂拿下平壤城，她有些不太衬底了。
“公主殿下……”
一刻钟过去了，眼瞅着宵禁的时辰将至，而高玉蓉却依旧没个决断，杨成英难免有些个心浮气躁，这便从旁低唤了一声。
“这一仗，我们没得选择，必须打！”
在微微地摇了下头之后，高玉蓉的神情陡然就肃杀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开弓没有回头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