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然听着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事实。
闻言，玉嫔撇了撇嘴：“无辜？那倒是不一定了。”
得益于那张脸，这位二小姐处境虽说不怎么好，却也锦衣玉食，物质上从没缺过什么。
因为同情她的遭遇，不仅丫鬟婆子忠心耿耿，就连替她守门的小厮，也一片痴情。
可惜小厮一人身份卑微，不敢造次，直到后来一切成了定局，被自己封为神女，一心守护的小姐换了人，他才后悔不已。
说来，这小厮也是个能耐人。
自知没有办法改变一切，便寻了个机会出府，另找出路。
没想到居然还真就给他闯出了名堂，靠着脑袋瓜子好使，跟在小姐死遁的兄长身边，逐渐也显露出了能力，得到了重用。
反倒是府里头，一来毕竟心虚，二来遭到刻意打压，逐渐没落。
更是在二小姐惹怒贵人兄弟，没了命之后遭受到牵连，全府上下，无一生还！
侥幸逃过一命的小厮，后来也娶了妻，生了女儿。
可惜，他却从未真正将妻女放进眼里过。
骨子里头的忠诚，让他没有办法去憎恨被替换出来的大小姐。
也没有办法去憎恨默许，并且一手促成这一切发生的老爷夫人。
只能将所有的恨意，全都发泄在了当年在背后算计的那个人的身上。
贵人的兄弟成了他的目标，对方既然是用强取豪夺的手段来抢走他的小姐，那他就要拼尽一切，让对方彻底一无所有！
为此，不惜搭上妻子的性命，女儿的终生。
精心教养女儿，利用秘药秘术改变女儿的长相容貌，特意培养着她的一举一动。
等作品成熟了，再安排送她入宫，做奸细，做棋子！！
大概对于玉嫔来说，后头这段比前头更加惹人恨，她说的格外咬牙切齿。
完了才风淡云轻地补上后续。
其实后续故事，已经是顺其自然了。
大户人家原本就是贵公子忠实的拥护者，小姐的兄长更是跟随贵公子一道出征。
后来万幸逃出一命，历经千辛万苦回来，告知众人真相，自然义愤填膺。
不过为了保命，一直以来也只能以死遁的方式，隐藏在暗处。
这个暗处，自然就是京郊伏霖山中的罗刹谷了。
说是隐藏，实际上这位好兄长，也就是当年故事中的那位玉灏将军，可没少做事儿。
创立的天罗宗，非同寻常。
至于红楼，则是当年那位小厮的手笔。
后来那位逃出生天的大小姐，一举得男。
入宫的二小姐也恰在临盆之际。
于是兄长玉灏心生一计，利用宫中密道，将两个孩子做了调换！
说到这里，玉嫔咯咯笑出声：“李代桃僵，高不高明？”
沐云歌由衷附和：“确实高明。”
运气，手腕，胆量，巧合，心狠，牺牲，缺一不可才组成的局，怎么不高明呢？
就是不知道莫名被入了局，成了妥妥一个工具人的那位二小姐，又该是怎么一个心态。
原来玉昭仪就是玉昭仪，心中从未有过别人。
说到这个，沐云歌一下子就想起来，当初在莲宫里头找到的那些东西！
原来以为是朝夕相处，相濡以沫中终于看见了楚道行的一颗真心，才逐渐移情别恋。
原来，自始至终，就没有别人！
当年的二小姐，真正的玉昭仪，对楚道行动了心，生了感情。
却因为太多的恩怨牵绊，以及从小被薄待，给顶替入宫的心理落差，让她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去认清这份感情。
原来那些字画中潜藏的愁绪，是因为这些！
而这样一来，关于玉槿言的身份，也总算是搞明白了。
就说当初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孩子。
甚至沐云歌还曾跟楚元戟暗中讨论，将玉瑾言和楚元烨说不定是双生子的荒缪想法，都生出来了。
现在看来，原不是想法荒缪，双生子真的存在。
不过不是他俩罢了。
双生花姐妹先后生产，玉灏使计。
真正的公主被调换出宫，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动舍弃了身份，养在天罗宗中成为逆反自己亲生父皇的一员。
而当年靖王——楚道先仅剩的骨血，却被替换成了皇子，光明正大地养在楚道行的眼皮子底下！
甚至因为后来的愧疚，对他多加补偿，从而导致了现在的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以那位玉昭仪，才会在即便生了孩子以后，还一直郁郁，被楚道行误会是思念楚道先所致。
思想是真的思念，只是思念的那个人，其实是他们的女儿吧？
这……
终于想通了所有的一切，沐云歌却是满心唏嘘。
逝者已逝，当年种种已经随风而逝，没有办法去仔细追究了。
那位故事中的玉昭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太好去评价。
活着的人中，唯独一个楚道行，最为切身相关。
楚元烨的身份，他是已经知道了。只是关于这其中的内幕真相，他又知道多少？
玉瑾言的存在，是否能够让他……
正想着呢，就听到旁边一侧讲述了这完整一切的玉嫔还在嗤嗤地笑。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浓郁的嘲讽，视线转了一圈，毫不掩饰地嗤之以鼻。
幽幽道：“这座皇宫啊，真的是太肮脏了。不论是谁坐在那个位子上，也是一样的肮脏！”
沐云歌：“？”
她不否认这个“脏”字。
可“不论谁坐在那个位子上”？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奇怪。
忽地心下一动，看着对方的眼神惊疑不定起来。
玉嫔这话，明显是连楚元烨一道给骂进去了。
可楚元烨，不是她的主子吗？
刚进来那会儿，甚至还想着要策反自己来着。
怎么现在……
心底疑窦丛生，沐云歌皱着眉头疑惑：“那你呢？究竟又是谁的人？”
玉嫔还是笑。
顺势抬手扶了扶鬓边的金钗，妖妖娆娆地回：“谁的人，都不是！
我啊，我就是个看戏的，唯恐天下不乱那种，哈哈哈哈！”
这话并不是故弄玄虚，而她真就是那个看戏的！
以前所有的一切都被蒙在鼓里头，只知道要听话，要好好表现。
然而当在无意中得知了所有的一切之后，她才明白过来，有多么的不值！
脏，脏透了！
一个两个的，又自私又肮脏，为了达到他们自己想要的目的，随意将别人拿来做垫脚石！
他们生来尊贵，垫脚石们活该卑贱，连活着，都是奢望！
这样的一群人，卑鄙又可恶，凭什么成功呢？
不论是宫里头也好，这整个西晋的天下也好，最好统统全都乱了。
若是能彻底覆灭，那才好呢。
就该所图全虚妄，所求皆不得！
眼前的美人儿一张娇颜，愤怒不甘依次掠过。
最终回归平淡。
再看沐云歌时，玉嫔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你倒是还算不错，有立场。跟他们那些人，不一样。”
他们？
沐云歌心念急转，这回倒是仅仅疑惑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了。
玉嫔这话里头的意思，分明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试探！
倘若，倘若当时自己但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恐怕都听不到后头这个真相故事了吧？
这人心思，倒是怪得很。
而说了这么多话，玉嫔也已经累了。
她现在养尊处优的，身体也娇贵着呢。
反正疯完心里头也舒服了，便不再去理会沐云歌还会想些什么，扭头走了。
沐云歌没拦着。
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她全都已经知道了。
满腔复杂之际，也刷新了以前对于这位玉嫔的认知。
能搅局到这种程度，完全不顾后果地告诉她这一切。
而且还在话语间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来的不忿，看来对方也不是什么局外人。
鲜血铺就的帝王路，当年楚道行算计夺位一事，让多少人成了受害者！
还有楚道行自己。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啊，他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自以为掌控了一切，谁知道最后……
正想着呢，沐云歌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儿。
当即色变：“不好！”
只顾着跟玉嫔说话，打探当年的隐秘真相，不小心忘记某人了。
希望对方继续浑浑噩噩着，什么都没听见吧。
然而，等她扭头走向角落，焦急地探头一看，不期然地便对上了一双睚眦欲裂的眼。
那双眼不仅浑浊，此时更是充满了血丝，可见人被气成了什么样儿。
沐云歌：“……”
大意了。
再说未央宫这边。
已经彻底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几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后来，楚元烨还是得知了，安排进去的暗卫已经被处理的事情。
对于郁贵妃这位养母的手段，有了重新的认识。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干脆不再掩饰，光明正大地派了很多人过去守着。
美名其曰，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二人的安危。
都是说给外头人听的罢了，实际上双方都心知肚明。
而楚元烨重新进宫之后，首先便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有人闯宫！
人已经被抓住了，严刑逼供的结果，竟是来自华胥城。
被贬在外的楚元傲终还是不甘心，亲手写了一封手书，派人潜入宫中，想要面呈父皇。
截下来的信件楚元烨看了，没什么特别的内容。
无非就是认个错，表达一下快过年了，想回来给父皇请安磕个头的意思。
对方远在华胥城，不清楚如今宫中是个什么情况，楚道行对外宣称的病情，也完全情有可原。
然而楚元烨却总觉着似乎有哪里不对。
信在他手上，字迹的确是楚元傲的没错。
唯独这个语气……
若那人真就是个这么容易认错妥协的，又岂会有今日？
红楼案再大，也大不过他身体中流淌着的皇家血脉。
当年但凡楚元傲态度能稍微谦和一些……
左思右想不放心，楚元烨最终还是亲自去了一趟未央宫。
不怕楚元傲突然作什么妖，就怕他在暗中选择跟楚元戟联手！
虽说他嘴上说着不在意楚元戟醒过来，实际上到底还是忌惮的。
他到的时候，楚元戟人在昏睡当中。
两人没能说上话。
楚元烨也不着急走，就站在旁边一直盯着床上的人看。
从眉到眼，看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好像终于能够完全确定，眼前的人是的的确确的本尊之后，才掉头走了。
当然，也不忘记再安插几个人进来。
倒是将个郁贵妃紧张的够呛。
好不容易盼到人走了，干脆亲自守在殿外。
这么冷的天，一众宫人们都看着心疼不已。
最后还是楚元戟醒来，才把她给劝了回去。
要守着，要伺候，还有一个未来的七皇子妃效劳呢。
得了负责照顾的活儿，李幼薇也算尽心尽力，几乎全程都守在寝殿里头。
亲自端茶送水递药，看着也殷勤的很。
儿子终于醒来，熬到这一天的郁贵妃也不管不顾了。
几乎用尽了自己在宫中所有的势力，半点不怕暴露，将自己在太医院中安插的太医，给请了过来。
旁人，她不放心。
禁咒之术已解，如今的楚元戟，首要任务其实还是补身体。
倒是还好，相比之下，就像沐云歌之前想的那样，这段时间静静地躺在床上，反倒是减少了他受伤的几率。
除了瘦弱一些，也没什么大碍。‘
太医开出来的补药，也是经过了李幼薇的手。
亲自煎熬，完了端给楚元戟。
楚元戟现在对她真的是半点不排斥，她给，他就接了。
拿在手上闻了闻，皱脸：“味道不好。”
看他动作迟疑，李幼薇原本还道是在怀疑她。
正想说话，听到这句，禁不住脸上绽开一抹假笑：“药哪有不苦的？殿下喝了，身体才会好的快。”
闻言，楚元戟倒是也不跟她犟，受教地点了点头，果然就喝了。
“说的也是。”
刚喝了一口，随后又动了动手指，点点床边的香炉，淡声道：“香灭了。”
话题转换的太快，让李幼薇差点没回过神。
同时也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