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對傅靖琛的哀怨不是一天兩天的,光陪他生日那一天一夜都夠寫一頁紙的故事,宋雲谏小肚雞腸了一回,從傅靖琛那裏回來,就勢要将他一局。
他這點小心思沒惹來傅靖琛的不快,反而讓對方得寸進尺,傅靖琛捉住宋雲谏的指尖,擡眼說:“宋老師是個記仇的,怎麽,跟我較量上了?”
宋雲谏任他握住自己的手指,也沒說要收回來,風輕雲淡的不似從前:“哪敢啊,傅總一句話能把人送局子裏,我要是得罪了傅總,蘭寧還待得下去嗎?”
傅靖琛的唇擦在宋雲谏涼冰冰的指尖上,兩個人像熱戀中的情侶,誰也不會覺得他們此時是在較量什麽,傅靖琛的呼吸灑在宋雲谏的指面:“越來越會開玩笑了,嗯?”
宋雲谏不承認:“才沒有在開玩笑,傅總是個權勢的人物,小老師怎麽入得了你的法眼?”
傅靖琛的指尖從宋雲谏的指甲上滑過,暧昧如絲地說:“可是小老師長得貌美啊,我不可以為這個來嗎?”
他的确沒有誇大自己的情感,自己對他是外貌的吸引,沒什麽特別高尚的,不過有時候人們還是想聽些違心的好話,宋雲谏略有不滿地說:“再貌美的人也會有老的時候,傅總不怕嗎?”
傅靖琛說:“那宋老師就一夜之間老給我看看,說不定比這樣說服我放棄更容易?”
真是無賴。
宋雲谏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從傅靖琛的臂彎裏逃出來,對方沒故意禁锢他,否則自己是不能輕易從他懷裏脫身的,宋雲谏已經有這樣的自知之明了,以至于傅靖琛的每次靠近,他都得小心翼翼。
“傅總話說的再好聽都沒用,我與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注定不會有什麽交集,也注定沒有什麽好的結果。”宋雲谏實打實地說了句真心話,他是怕跟這種人來往了,耳根剛清淨一段時間,可不要再攤上什麽不得了的人,給別人看戲的機會。
傅靖琛收回雙臂,向宋雲谏走過來,不是很贊同地說:“宋老師看重的不是一個人的品行,而是門當戶對?我還以為宋老師是講究浪漫的人。”
宋雲谏諷刺地一笑:“浪漫?德不配位帶來的只有災難,嘲諷,陷害,厭倦,抛棄,兩個人的價值觀從一開始就不在一條水平線,你喜歡星空,他說這是浪費時間,你喜歡陪伴,他覺得錢給到位了就好,你覺得人的一生能一直愛一個人是終身的責任,他覺得花心是人性可以被理解,你覺得遇到他不容易,可他覺得身邊随處可見你,你們從最開始要的就不同,何來的浪漫?”
他的語氣越來越低,仿佛已經不是舉個例子那麽簡單,傅靖琛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嗓音也沉了下去:“這就是四年裏你跟他的感受?”
宋雲谏回過頭,有些錯愕,不知傅靖琛嘴裏的四年指代什麽,他皺眉看着對方,顯然,傅靖琛沒想解釋這件事,他說:“所以宋老師拒絕我,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或是我們三觀不合,請問我可以這麽理解嗎?”
宋雲谏盯着他,沒回應,算是吧,他疲于應付這種人,說嚴重點,難聽點,就是不登對,不相配。
他給出的沉默就是一種答案,傅靖琛眸色深了幾許,語氣裏夾帶着幾分不悅:“如果是這種原因,我必須說宋老師你貌似不僅不知道自己的相貌,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我的确非常喜歡你的外貌,但如果你只是覺得我為這個東西而來那你真是把生意人想得太簡單了。”
宋雲谏沒太明白,蹙眉看着他,傅靖琛在他眼裏永遠深沉,是不容易弄明白的那一類,他所看透的也不過是表面,是皮毛,他并不知這個人在其他方面的深度。
于是接下來這段話,打了宋雲谏一個措手不及,毫無防備。
只聽對方用一種強勢的語氣娓娓道來:“宋老師是牛津大學的碩士,在全球的排行榜上都有着相當優待的資本,選擇老師是因為你自己要做老師,而非代表你只能做老師,我身邊也有這般學歷的人,他們無一例外是行業裏的佼佼者,回歸門當戶對這個話題的本身,門當戶對在別人的理解裏是兩個家庭的事,可大家又說結婚是兩個人自己的事,所以門當戶對在我個人的理解裏,也是兩個人自己的事,如果這兩人本身都有同一種價值觀,也有旗鼓相當的能力,那麽他們之間就不存在配不配得上一說,或許出身較為貧困的那一個在我看來實力更勝,原生家庭所提供的資源是不同的,當資源不平等的時候,富家子弟按理說更應該遠超普通人的眼界,學識,及各方面的能力,像宋老師這樣的出身能達到這種學歷的有幾人?這如果不是一種自身實力的證明還有什麽說法?至少在我這裏,配不上這個詞讓我相當惱火,別用這個拒絕我,它絕不是存在于我們之間的問題。”
這番言辭倒是讓人耳目一新,宋雲谏想要窺進這個男人的心底,但他沒有見過傅靖琛這種看法的人,無法找到一個類似的人來解讀他,宋雲谏仍保持謹慎地說:“你竟這麽想?”
“你也要這樣想,出身是每個人不能選擇的事,它就不能成為衡量一個人的标準,下輩子任你投胎進怎樣的家庭裏,但是這輩子碰見我,宋老師最好不要有這種低姿态的思想,”傅靖琛撫了撫他的面頰,“我不喜歡顧影自憐的人,也不喜歡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你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在哪裏都很能打的學歷,配上這麽一副容顏,天王老子看上你都該是合理。”
宋雲谏的呼吸粗了起來。
此時的自己格外像一只貪歡的小貓,有着蹭蹭傅靖琛手面的沖動。
“下次見到我,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拒絕理由,如果沒有,就乖乖屬于我,”傅靖琛在他耳邊低語,“我知道你對我有好感,所以我對你放肆大膽,但我也會給你時間,讓你慢慢進入新的感情狀态,沒有對你用強硬的手段并不代表我不會,我有耐心追求你,如果再給我這種莫名其妙的拒絕理由,我不介意把心意相通玩成逼良為娼,宋老師聽明白了嗎?”
傅靖琛怎麽會是傻子,一個人的喜歡和讨厭,是眼神裏都能感知到的事,所以自己在哪一刻露了餡都有可能,傅靖琛的這番話還真不是自負,他待傅靖琛和其他追求者的态度完全不同,跟他調情,跟他拉手,擁抱,這樣近距離的暧昧吐息,他都是默默允許了的,這些如何掩飾?本能希望他靠近,也接受他的靠近,理智卻要将他推開,而理智戰勝本能本身就是一種極為困難的事。
宋雲谏啞口無言,他還曾經參加過辯論會,雖然是以英文敘述的,但本質上是相同的,此時竟找不出任何否決傅靖琛的話來,連組成一句反對的話語都變得艱難,是想不出,還是不想反駁,宋雲谏自己都快要弄不清楚自己了,自己到底要什麽?
“我選擇你是看中你自身的能力,你有別人沒有的價值,相貌是你手牌的其中之一,你打輸過一局,此後就再也不敢坐上牌桌的話,恕我直言,”傅靖琛微微擡起宋雲谏的臉,“宋老師才是不配擁有這副牌。”
宋雲谏的神色猶疑起來。
傅靖琛繼續道:“我是一個資本家,你要這麽想,資本家從來不幹讓自己虧本的事,我不否認一開始我對你是見色起意,但這般的執着你是以為我很有時間和情趣?你必須重新洗牌,把自己放進人群這個賭桌上,就會明白你握住的手牌厲害在哪裏,任何人靠近你你都不該驚訝,宋老師,看清楚自己。”
傅靖琛點了點他的臉蛋:“我還有事,就不叨擾你了,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審視自己,三天後你拒絕我的理由如果說服不了我,我仍會繼續糾纏你,以下三濫的方式。”
說完,傅靖琛松開人,把人搞的一團糟時打算離開,他示意性地走到茶幾前,提起杯子喝了一口,不辜負宋雲谏的招待之情,形式做的足了,才擡步離開。
宋雲谏在原地發呆,一直到那邊傳來關門聲,他才收回視線,今天晚上他又将睡不好了,他被同種類型的男人給徹底掌控住,不是說吃一塹長一智的嗎?為什麽他對傅靖琛産生不了排斥的心理?反希望靠近,再靠近……
如果傅靖琛今天晚上也是在跟他玩套路,那他真的很高端,可他眼裏的赤城,又完全不像是說謊,不像是只為了拿下他編織的美妙謊言。
他因彥文修一人而起的謹慎,到底該不該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傅靖琛沒有做錯什麽,他只是出現在了彥文修的後面,只是來得晚一點,他們之間有一條鴻溝,叫對高層人士情感的不信任。
他錯過一次,再心動,都不得不慎之又慎。
宋雲谏扶着額頭,坐在沙發上,看着傅靖琛喝過的水杯,心裏一陣悸動。
傅靖琛離開後,沒有回家,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行進,路上有人給他打了電話,他應付了兩句,目光涼薄冷漠地繼續開車。
來到一棟別墅裏,還沒下車就感受到氣派與一片的喜氣,別墅的庭院裏站滿了人,他們對傅靖琛點頭哈腰,其中包括許久沒見面的秦良也出現在這個宴上,傅靖琛下車後一路向裏面趕進去,他是個冷面羅剎,即使在這樣的熱情歡迎中,也沒有一點的笑意。
于是秦良也沒敢吭聲。
進到一個房間裏,傅靖琛插着口袋站在身着白紗的女生面前,鏡子中倒映出傅靖琛的影子,新娘站起身驚呼回頭,喊了聲:“哥!”
其他人都保持着靜默,看着女生跑過去抱住了傅靖琛。
傅靖琛掏出一樣東西給她,冰塊臉上見了笑容:“新婚快樂。”
女生接過去,沒有先拆禮物,熱淚盈眶地望着傅靖琛說:“謝謝表哥。”
傅靖琛跟新娘說了會話,沒有多打擾,門外有小朋友認出了他,吵鬧着對傅靖琛叫哥哥,要陪玩,傅總一把将小孩抱進懷裏,孩子的母親不好意思地說小孩不懂事,希望傅靖琛別介意。
傅靖琛說了句沒事,帶着腿高點的小女孩在沙發邊玩洋娃娃。
不多時,一個穿着正經,胸前帶花的男人出現在客廳裏,這一片區域像是特地給人留出來的,傅靖琛站在這,沒有別人靠近,他陪着小姑娘玩得自在。
“你遲到了。”男人在一旁坐下。
傅靖琛餘光瞟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看着女孩說:“新娘不介意就行了。”
男人盯着他,似有若無地提起:“明明前兩天上我這兒哭說自己知道悔了,你何必心那麽硬,以前喜歡成那樣,真能做到無動于衷嗎?”
“敢情還是嫌我來得不夠遲?”傅靖琛冷聲,一點沒客氣。
男人笑了笑,搖搖頭說:“靖琛,差不多行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明明這孩子心眼不壞。”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傅靖琛轉頭看過去,冷冽的目光絲毫不避諱什麽,在大庭廣衆下反問,“您也知錯了嗎?改了嗎?向你傷害過的人致歉了嗎?”
男人的神色一淩。
他手裏有一根煙,掐的變了形。
傅靖琛卻像是看不到似的,他将女孩抱起來,摸着她編起來的發,漫不經心地說:“明路如果再去你這兒哭,幹脆把他也收了吧,都是一路人,集體面壁思過挺好的,還能交流交流心得。”
男人冷聲:“不規矩了。”
傅靖琛伴随着一聲低笑,得寸進尺道:“知道我為什麽遲到嗎?來的時候去見了個人,您的老熟人,我跟他說讓他考慮好關于我們在一起這件事,不然我就玩硬的,本來沒想着逼他,想着循序漸進的,但礙于您的影響太強大了,我醋得很,最遲三天,我跟他必有一個結果,無論是哪種情況他答應了我,都不會改變他将是我的人,屆時我帶他來跟您敘敘舊?”
男人默默掐斷了煙。
這時,遠處一身白色的新娘走了出來,對着傅靖琛這邊喊了一聲爸和哥,一群人看過來,無論言語的炮火多麽猛烈,兩人面上都是那樣和諧。
傅靖琛揉了下懷裏女孩兒的臉蛋,面不改色,在衆人眼皮底下是逗弄孩子的溫心,可言語早已經刺穿心髒,他冷不丁地提醒:“女兒要出閣了,舅舅還愣着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