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命運紅簽

    ◎你，被命運選中了。◎

    陸思弦解了毒之後, 燒也慢慢退了。加上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她休息一夜後，身上的傷已經不再影響行動。

    三人朝着坐落于群山之間的宮殿處走去。

    清晨, 山間湧起一層薄薄的朝霧。透過這層薄紗似的白霧，能隐隐觀察到遠處宮殿的輪廓。

    三人站在宮殿前, 仰頭看着宮殿高高翹起的檐角。這座宮殿的外表奢華, 宮牆周圍種着一片紅色楓樹。随着清風吹拂，紅葉片片飄落。

    宮殿的門口, 是一扇古樸的黑色大門，門上雕刻着各種意義未知的暗紋。誰也不知道, 隐藏在這扇黑門後的, 究竟是什麽樣的世界。

    元妩上前一步，手放在門上, 作勢要推開。其餘兩人拱衛在她身側, 目光警惕地盯着大門, 以防意外發生。

    在三人戒備又期待的視線中, 元妩用力, 大門便被緩緩推動。這扇門是用特殊的材料制作而成的, 修為低于築基期的人根本無法推開。

    因為過于沉重，加之多年未曾有人造訪, 在被她推開的一瞬間, 那大門發出了轟鳴的摩擦聲, 仿佛一個巨大的、生鏽的齒輪，正被她輕輕推動。

    伴着這怪異的摩擦聲, 黑門被推開, 而後, 一股嗆人的灰塵撲面而來, 擋住了向門內窺探的視線。

    陸思弦猝不及防嗆了一口灰，狠狠咳了兩聲，吐槽道：“這地方比我想得要破一點。”

    也不怪她這樣說。

    縱觀修真界被發現的傳承之地，哪一個不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的？就算是一些比較簡單的傳承地，也只能說是樸實。

    這處宮殿外表看着華麗，誰能想到裏面灰居然這麽大？

    元妩扇了扇面前的灰，道：“快別說話了，小心灰塵進嘴裏。”

    她倒不怕，因為她有面具。

    聽她這麽一說，陸思弦立即閉起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還真感覺嘴裏味道怪怪的，心裏直犯惡心。

    見其餘兩人都合上了嘴，元妩用了個風訣，一陣清風吹過，慢慢将面前灰塵吹散。

    雖然面前仍有些灰蒙蒙，但比剛才還是好多了。

    灰塵逐漸散去，大敞的黑門後，這座隐藏着命江傳承的宮殿終于向三人緩緩現出冰山一角。

    黑門之後，是一處鋪着黑色石磚的半圓形環狀地面，按照地面向內數百步，便能見到綠汪汪的潭水以及被潭水環繞在最中心的各處大殿。

    雖然從外表上遠遠看去，和雲下天并無不同，但進入其中，才能發現只是宮殿的排列差不多，實際布局還有不小差別。

    “看來雲重危繼承魔宮後，對魔宮的布局也進行了調整。”元妩暗暗道。

    也對，要是她有朝一日上位，也要把魔宮改成她喜歡的樣子。

    黑色石磚地面許久無人掃灑，堆積了層層落葉。走到最邊緣，扶着落滿灰塵的欄杆，也能看到潭水中積滿了綠色的藻類，不再清澈。

    陸思弦捏住鼻子：“這水好臭啊。”

    眼睛轉了轉，打量了一番周圍蕭條落敗的景色，不禁道：“傳承的主人就長眠于此嗎？這也太……”

    元妩直起身，搖搖頭：“小心一些吧。”

    她也不是很明白。

    所謂秘境，是處于創造者的掌握之中的，即使創造者身隕，或者只留下一抹孤魂，只要在創建時下了指令，秘境就會按照指令繼續運行下去，直到能量徹底耗盡。

    但就算是能量耗盡，秘境也只會崩塌，而不是違反指令。

    也就是說，這裏如此敗落的樣子，是命江不幹涉的結果。

    但誰想讓自己的墳地附近有一條臭水溝呢？

    元妩覺得這其中緣由并不簡單，只是在她目前掌握的情報中，尋找不到答案罷了。

    三人參觀過一潭死水，便上了橋。

    橋是用白色石料壘成的石橋。這種白色石料元妩剛好認識，它的名字叫斓石，以雪一樣白的顏色和耐風化而著稱，價格不菲。

    只是現在，它那雪白的橋面也滿是綠色的不知名物質。偶爾低下頭，還能看見橋面上有不知怎麽蹦上來的小魚屍體。

    元妩面不改色地路過腐化的魚屍，金雪信掩着口鼻目不斜視，陸思弦特意繞遠了點，不是很想從它屍體上跨過去。

    這座橋很長很長。一頭連接着三人來時的路，一頭延伸到看不到頭的霧中。已經是巳時了，白霧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愈來愈濃，幾乎讓人看不到一丈外的路。

    元妩将腰間的劍抽出一尺，提防着可能出現的襲擊。可周圍靜悄悄的，除了三人的腳步聲沒有任何聲響。

    發絲被霧氣打濕，變得濕噠噠的。元妩用了兩個法訣，想要禦風吹開霧氣，卻發現霧太濃，不好使，也只能作罷。

    金雪信忽然道：“有聲音。”

    話音剛落，便有什麽猛然從水中躍出，沖進橋上的濃霧中，朝站在之前的元妩襲來。

    元妩眼皮都沒擡，一劍劃出，那東西頓時被斬成兩截，啪嗒一聲落在橋面上，鮮血給橋面染上一道紅色。

    原來那只是一尾肥大的鯉魚，瞧它靈智未開，應該不是有意攻擊，只是不小心跳過來的。

    元妩從它的屍體邁過去，看向前方的東西。目光穿過層層濃霧，隐約可以見到在前方的橋中央，有一個未知物體的輪廓。

    那是什麽？

    元妩回想魔宮的布局，卻沒想到有什麽類似的東西。是涼亭嗎？還是其他的什麽？

    正思索着，倏地聽到一道清脆的鐘鳴聲突兀響起，在山間響起清澈的回音。

    元妩只覺自己心中也同潭水一般，随着鐘聲蕩起層疊的漣漪。這鐘聲來得實在太過突然，站在橋上的三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只能聽鐘聲回響，面面相觑。

    每個人都想從同伴的眼中看到什麽答案。然而等待着他們的不是什麽答案，而是第二聲、第三聲鐘鳴。

    陸思弦小聲道：“我記得悟劍峰上也有一口大鐘。”

    元妩點點頭。悟劍峰上确實有，那口鐘在時間不值錢的修真界也算是老古董了，據說有錘煉道心、檢測悟性的作用，不是什麽攻擊類法器。

    可這命江的傳承之地，忽然響起鐘聲，又是怎麽回事？

    而且，又是誰把它敲響的？

    三人頓在原地，可那鐘聲再沒有響起。元妩注意到，在三聲鐘聲過後，那濃霧竟慢慢消散了不少，似是得到了傳承主人的允許，不再阻擋三人的前進。

    苦思無果，三人繼續向前。

    沒了濃霧礙事，三人的速度快了不少。很快，剛剛元妩隐隐看到的建築就出現在幾人眼前。

    那果然是一個亭子。

    斑駁的檐柱、飛揚的檐角，在亭子的正中，吊着一口澄黃色、足有一人高的大鐘。此時鐘身還在微微顫動，顯然剛剛正是它被敲響。

    不過，現在三人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口鐘上了。

    因為在大鐘的一側，還站着一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她頭發花白、臉上皺紋遍布，正彎着身子，懷中抱着用來撞鐘的鐘椎，行動十分遲緩。

    這位可疑的老人穿了一件黑色衣裳，身形佝偻，遠遠看去，如同一只隐藏在濃霧中的烏鴉。

    三人都遲疑了。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倒是這位老太太，見到三人，便睜大了一雙渾濁的眼，嘴裏啧啧稱奇：“沒想到啊，時隔千年了，還有人能找到這裏啊。而且啊，居然還是三個。你們，是哪家的弟子啊？”

    三人對視，元妩上前，禮貌道：“老人家，您可是這裏的主人？”

    至于老太太的問題，她權當沒聽見。

    “現在的後生啊，只知道問，不知道答。”老太太生氣地将鐘椎随手一扔，道，“你不說，我也不說。”

    元妩無奈，只能胡亂答道：“我們是碧水閣的。”

    謝天謝地，她和金雪信未免暴露身份都穿的普通衣服，而陸思弦，昨天也将曜日的制服換了下去。

    老太太掃了三人一眼，對“碧水閣弟子”這個說法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她扯着嘶啞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我是此處的敲鐘人，亦是此處傳承的看守者。你們可以叫我鐘婆。”

    三人表情各異。一守衛傳承之地的都是些妖獸，畢竟以凡人之軀，很難活上千年。

    聽這鐘婆的意思，她已經在這裏守了千年之久了？

    鐘婆沒有任何回應三人疑問的意思，只道：“你們三人能來到此地，可見也是修士中的佼佼者。而此地，除了最重要的那份傳承之外，還有不少令外界趨之若鹜的秘寶，即使只拿到一兩件，也足夠你們實力上一個大臺階。”

    說到此處，她嘶啞地諷笑兩聲。

    元妩心知這看守者鐘婆不會讓他們三人輕易拿到東西。果不其然，只聽鐘婆笑過之後，繼續道：“不過，真正的傳承，只有一人能拿到。”

    說罷，鐘婆故意地停頓了一下，細細地打量着三人的神色，似是期待他們為了所謂的傳承打起來。

    可是，三人哪是那種利欲熏心的人？

    鐘婆失望地收回目光，補充道：“不要想着聯手強闖。這裏面設了迷陣，沒有我的允許，你們可進不去。”

    元妩冷靜問道：“那麽，我們該如何決定誰能拿到傳承？”

    鐘婆就等着她這樣問，聞言，便拿出一只簽筒。

    “抽簽。”她樹皮一樣的手上下晃了晃簽筒，元妩能看到她手背上的老人斑，“抽到黑簽的人，分別前往兩個方向，能拿到什麽就看造化了。抽到紅簽的，就去主殿接受傳承。不過嘛，三個都抽到黑簽也是有可能的。”

    陸思弦半信半疑道：“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老人搖晃着簽筒，竹簽的聲音在筒中晃動，發出了未知的沙沙聲。

    最後，金雪信上前一步：“我先試試。”

    因為未知，第一個抽簽的往往是最危險的。

    見他上去，元妩默默收回了已經踏出一步的腳。

    見有人主動站出來，鐘婆咧開了嘴，将簽筒遞給金雪信。

    “你搖吧。”

    金雪信握着簽筒，仔細觀察了一下，而後，才不甚熟練地搖起來。可能因為不太熟，搖了半天，一根簽才随着他的動作落到地上。

    鐘婆彎腰撿起竹簽，只見尾端赫然是一抹黑色。

    “哎呀，是黑簽。”鐘婆道，“真是可惜了。下一個誰來？”

    “我來我來！”陸思弦自告奮勇，接過簽筒，生澀地搖動着。

    不多時，同樣的一根簽掉了出來。元妩眼尖，一下就看到那根簽的尾端仍然塗了黑色，只是比起金雪信的，陸思弦的黑色部分似乎要大一點。

    元妩心頭疑窦頓生。

    鐘婆将黑簽插回竹筒，搖頭嘆息，一副很遺憾的樣子：“小丫頭，我看你天資卓越，沒想到運氣這麽差。看來，你也與傳承失之交臂了。”

    末了，又看着元妩：“還剩你了。快來抽個簽吧。”

    元妩沉默一息，也接過簽筒。那簽筒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看着像是竹筒，摸在手裏卻有種玉石的溫潤感。

    仔細觀察，能看到筒上刻着幾個奇異的紋路，摸着凹凸不平。

    正欲多做探究，卻見鐘婆不耐道：“你抽不抽啊，若不想抽，快快将簽筒還給老婆子。”

    元妩扯出一個笑：“抽，當然抽。”

    她随手一晃，一根簽無比絲滑地随着她的動作滑落，仿佛演練了無數遍一般。

    鐘婆俯身将那根簽從地上撿起，渾濁眼珠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喜色。

    她用粗糙的手，仔細地摩挲着那根簽，好似這根竹簽，是這秘境中最大最珍貴的寶物。

    “恭喜你，小丫頭。”鐘婆将紅簽遞給元妩，“你，被命運選中了。”

    元妩挑起眉，低頭看向手中的簽。

    那根簽的尾端，赫然是鮮血一般奪目的紅色。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