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客棧風波
◎姑且算是誇獎了◎
回去的路上, 李如斯表現得很興奮。
畢竟見證了死對頭的黑歷史，又狠狠地嘲諷了他們，他已經想好回宗後怎麽和要好的弟子顯擺一番了。
兩宗的摩擦被控制在較小的範圍內, 但弟子們下山執行任務時偶爾碰到，仍是會互相看不順眼。李如斯也曾和玉照弟子産生過口角, 自然樂見玉照的人吃癟。
看他這樣子, 元妩也沒有阻止。總歸大家心裏都有分寸，雖關系不好, 但也不至于真做出出格的事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街上，天色就這樣暗下來。冬天的黑夜總是來得早些, 夕陽迫不及待地垂墜而下, 只有街道上的雪在暗色中化為顯眼的白影。
元妩推開那扇有些老舊的門，風鈴聲同吱呀聲一同響起。兩人快速閃身進了屋, 門再次被嚴實地關上, 那寒冷的風便被阻隔在屋外了。
“元師姐和李師兄回來了！”其他弟子早已回來, 此時正坐在大堂等二人, “是遇到什麽事了嗎？怎的耽擱了這麽久？”
“一點小事。”元妩答道。
李如斯卻一臉急不可耐, 巴不得當場就把玉照門被碰瓷的事嘚吧出來, 被元妩一個眼神制止了。
傻瓜，沒看到這裏還有其他人麽。
看着李如斯乖乖閉上嘴, 元妩這才看向幾個出現在客棧中的陌生修士。
這些修士身着翠色衣裳, 無論男女均是皮膚白皙容貌秀美, 身上挂着的武器各不相同，刀劍綢帶都有, 五花八門。
帶着這支隊伍的是一名有着碧綠色貓眼、眉目深邃的貌美男修。他正和掌櫃周富貴交涉, 見到元妩兩人進來, 那雙貓眼微微眯起來, 不動聲色地瞥向兩人。
正巧元妩也在打量着他。兩人視線相撞，均是頓了頓。元妩朝着他颔首致意，男修也微笑了一下以示友好。
這些人是碧水閣的人。碧水閣遠居海上，管轄着沿海一些區域和周邊島嶼，和各宗沒有利益沖突，關系一向不錯。
領頭這男修，看樣貌應是有些妖修血統在身上，只是元妩沒聽說過此人消息，尚且不知是誰。
思忖間，那男修已經要訂好了房間，帶着弟子在元妩等人不遠處坐下，似是小聲說了幾句什麽，随後便站起身，朝元妩這邊走過來。
“敢問可是曜日仙宗的諸位道友？”男修自報家門，“在下是碧水閣的秋泠淵。”
對方都這樣客氣，元妩總不好冷漠以待，便也站起身：“秋道友客氣了，我名元妩，是曜日仙宗弟子。”
略微聊了幾句，曜日和碧水的弟子們便都熟悉起來，湊在一起講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元妩和秋泠淵同樣坐在一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偶爾互相試探幾句，只是誰也不講任務相關。
“秋道友可将禦寒衣物采購完畢了？”元妩随口問道，“無道雪山上陰寒無比，若是穿得單薄可要吃苦頭的。”
修士有靈力傍身，平日寒暑不侵，衣物也都薄薄的。而碧水閣的弟子服設計得靈動飄逸，格外薄一些，恐怕無法應付酷寒。
聞言，秋泠淵點點頭，他身為帶隊弟子，自然也是謹慎之人，哪能想不到這些：“多謝道友提醒，我等來之前便已将衣物購置齊全。”
元妩也只是随口一提，見他說已備好，便也轉移了話題，說到其他幾個宗門的帶隊弟子。
“我剛在路上碰到了玉照弟子，帶着他們的，是玉照年輕一代的翹楚司岫白。”
“哦？”秋泠淵眸光一閃，顯然他也知道曜日和玉照之間那點子事，“元道友已經和他們打過照面了？不知道那司岫白的修為是否真如傳言中的那般高深。”
“這個嘛，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元妩對着在一邊舔爪子的肥貓招招手 ，那貓便聽話地蹿進她的懷裏，縮成一個溫暖的團兒。
“難道秋道友覺得，我們會在這時候打起來嗎？”
秋泠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真以為元妩和司岫白交手了，還想着從她這裏套出來點消息呢。
元妩并沒有往心裏去，只是輕輕摸了摸懷中肥貓。在如此酷寒之地，這貓卻被養得油光水滑，懶散無比，可見周富貴對它還算上心。
一邊撸着貓，一邊想着還沒到客棧的其他三個宗門。是發生了什麽事？天都要黑了，卻一直不見人來。
正想着，就聽到那風鈴聲再次響起，冬風席卷門附近的座位。元妩和秋泠淵同時側頭，便見穿着玉照門白紫服飾的弟子們魚貫而入，帶來一陣陰寒。
司岫白目光掃過面對面坐着的元妩和秋泠淵，輕輕沖她點了點頭：“又見面了，元道友。”
“我和司道友也沒分開多久。”元妩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氤氲熱氣呈一條直線緩緩飄起，擋住了她的視線，“道友快去訂房間吧，不然……”
一句話還未說完，那破舊風鈴再次響起。今天這風鈴和門的工作量怕是比平日一個月還要大。
“哎呀，可算找到客棧了。”
人未見，聲先至。
身着紅袍的少女一馬當先沖進屋子，随後大大地吐了一口氣，看見屋內坐滿了人又呆了一呆：“怎麽，這麽多人？”
這客棧大堂也算寬敞，但此行弟子也多，此時烏泱泱擠滿了屋子，讓原本空曠的大堂顯得狹小逼仄。
“你們先回房。”元妩招來李如斯等人，“莫要多想，好好調息。”
李如斯很遺憾不能再奚落玉照弟子一次，但他們也算訓練有素，很聽話地各自回房，沒有給元妩添亂。
倒是孟殊，還特地問了問她一個人能不能應付得來，這才放心上樓。
秋泠淵也将碧水閣弟子遣回房。弟子們紛紛上了樓，原本吵嚷熱鬧的大堂寂靜了幾分，終于有了下腳的地兒。
“別驚着我的貓！！”周富貴叫了一聲，又看了眼屋裏的人，“就剩六間房了，住不下那麽多。”
這家客棧滿打滿算只有二十間房，曜日和碧水各有七人，已經占去十四間房。玉照門弟子同樣有七人，而新進來的……朝元道宗？有五人。
衆人顯然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都沒說話。而後，便聽紅袍女修搶先高聲道：“我們要五間！”
玉照弟子頓時不滿了：“是我們先進來的！懂不懂先來後到啊！”
紅袍女修狡黠一笑，詭辯道：“是你們先進，卻是我們先訂啊！若你們在這裏站一晚上不訂房，難道後邊的人也要等一晚上麽？”
玉照弟子白日裏吃了個悶虧，這時候又被紅袍女修搶白，偏偏又說不出來這紅袍女修說得哪裏不對，一個個氣得鼻子都歪了。
紅袍女修見他們說不出來話，遂得意一笑，掏出幾枚靈石一抛，靈石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而後……落到一只蒼白手掌中。
司岫白接住靈石，又微微使力，靈石順着紅袍女修的力道飛回她的方向。随後，他手一轉，幾塊靈石被一字排開擱在櫃臺上：“要六間房。”
“你這是什麽意思！”紅袍女修豎起眉毛。
“先要了房的是道友，先付錢的卻是我們。”司岫白聲音淡淡的，“若道友一夜不付賬，我們便要等一夜嗎？”
好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但是仔細想想，這招怎麽有一種微妙的熟悉感？
而那邊，兩路人馬仍在對峙。紅袍女修皺起眉，還想說什麽，卻被她身後傳來的女聲打斷：“是我等失禮了。阮師妹，莫要再對諸位無禮。”
那阮師妹癟癟嘴，聽話地退到一邊。而朝元衆弟子也紛紛讓開一條道路，一位高挑女修現出身形。
見到那女修的模樣，元妩頓時眼皮一跳。
那女修身着白衣，如同月神般冷清，周身卻透露着不容小觑的強悍之氣，而那張熟悉的面容上，正露出陌生的神色。
徐琅！或者說徐琳更為恰當。
這兩姐妹是雙生子，即使沒真正見過，但元妩還是第一時間就将來人的身份認了出來。
沒想到她居然是朝元道宗的帶隊弟子！！還真是不巧……
但仔細想想，每代出名的弟子就那麽幾位，朝元道宗把披了徐琅殼子的徐琳派出來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對于元妩來說，這可不是個質問徐琳的好時機。
她的目光隐晦，徐琳沒有注意到，仍是在和司岫白交涉：“這孩子被我寵壞了，并非有意與道友為敵。只是我們五宗同氣連枝，若為這區區幾間客房争吵，倒讓他人看了笑話。”
司岫白皺眉。她這話聽着客氣，實際上卻是把他高高架了起來。按照剛才的交鋒結果，這幾間房本該是玉照的。但他要是執意不讓，按她這話，就是破壞宗門友誼了。
平日便算了，這次他們來本就是為了完成宗門任務，若為了幾間房開罪朝元也不值得。況且……
他的餘光掃過一邊坐着看熱鬧的元妩，又看了眼和元妩相談甚歡的秋泠淵。
玉照和曜日交惡，曜日的元妩和碧水的秋泠淵搭上了話，到時如有意外，很難說碧水不會偏幫。要是再與朝元結仇，那他們可以說舉目皆敵了。
這麽想着，司岫白壓下思緒，友善道：“不知道友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徐琳笑，“如今此處有六間空房，不如你我兩宗各三間，如何？”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司岫白定定地看了徐琳幾息，随即再次挂上了那無懈可擊的微笑。
“那便如此吧。”
誰也沒提還有個沒來的凜川劍山。
在塵埃落定之前，利益分配好商量；但若這餅已經吃到嘴裏，想要讓人吐出來卻是不可能的。
衆人皆是友好地打了招呼而後回房，大堂恢複了寂靜。
元妩最後一個離開。
周富貴數着手裏的靈石，忽然擡起頭，看着她道：“你們這批年輕人，可比十年前的有意思得多。”
“姑且算是誇獎了。”
肥貓從她懷中跳出，最後窩在一個角落。元妩輕笑一聲，踩上吱呀吱呀響着的木樓梯，身影消失在大堂之中。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