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李謙淩開車回去的路上堵車了，十字路口亮起來紅燈，但紅燈過後，前方的車輛還是一動不動。
“嘟嘟嘟——”
後面有人按着喇叭，打開窗戶叫嚷着：“你們前面吃幹飯的啊，到綠燈了不走幹什麽？”
李謙淩皺起眉頭，明白自己這是遇到路怒症了。
一開始他沒打算搭理，直到後面的人越罵越難聽，李謙淩的手不自覺伸向車窗按下來一絲空隙。
撲面而來的冷空氣讓他冷靜了幾秒。
停頓一瞬，他拿出手機打開錄音，錄了幾分鐘，然後打算報警。
李謙淩的手指剛按到11的時候，他車子左邊挨着的那輛車有人受不了探出頭開罵反駁了。
那人對着後面的人粗着嗓子道：“沒看見堵路了，嚷嚷什麽？”
“你頭頂上那雙眼睛是不是瞎的啊，瞅不見大家車都走不動，就你着急就你會罵人，你眼裏看不見別人是吧？
“你躲在後面罵人算什麽人物，又種下來和我比劃比劃。你真是胎盤轉世，小腦發育不全，白長一個大腦袋！”
這人高聲怒罵回去之後，李謙淩聽到有人拍手叫好。
“對，路怒症亂罵什麽，有種比劃比劃！”
有人附和着嚷嚷了幾句，然後，後面就沒動靜了。
世界終于安靜了，李謙淩的手指落在“0”鍵上，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報警。
想了想，他收回了手指。
算了，如果繼續報警，難免會牽連剛才反擊罵人的這個男人。
李謙淩往身旁看了一眼，那人已經坐了回去，把車窗半合上。
前方紅綠燈閃爍着，總算挪動了一點位置，但過了幾分鐘，再次堵上了。
李謙淩透過單向的玻璃窗看着側邊車與車之間的狹窄空隙，心底湧起一陣煩躁。
他的指尖在方向盤上不輕不重的扣了扣，沉默着等待着。
手機界面彈出來幾條新消息，是趙小哨在詢問他到哪裏了。
趙小哨說：“哥，咱上次合作的品牌方給您送了下季度的新款香水，請您試用，他們都送工作室來了，我現在給您送到家吧，您現在在家嗎？”
李謙淩打字回他，“不在，晚一點送。”
他手指停了一下，想到上次拍gg合作的那家品牌香水還挺好聞。
很久以前，商黎也誇過他們家一款香水味道很清新。
李謙淩遲疑一秒，指揮趙小哨，“把品牌方送的香水分出來一半，送到商黎的工作室。”
趙小哨：“啊？”
李謙淩：“就這樣，你先挑一半送他，剩下的晚一點給我。”
趙小哨猶猶豫豫的，生怕會錯了意。
“淩哥，那我、我去的時候怎麽說？咱以什麽名義給商導演送香水？”他心想是追求者，還是求複合之類的？
李謙淩簡短的回複：“前夫的名義。”
回完這條消息，李謙淩把手機先放到一邊。
趙小哨有點噎住了。
過了幾分鐘，李謙淩發現前面的車子還是一動不動，他嘆了口氣，右手打開車載音樂，想随便聽點曲子。
随機播放出來的第一首，想不起來歌名叫什麽，但前奏莫名耳熟。
溫柔中略帶着悲傷的粵語女歌手的嗓音開唱：
“前生匆匆，今日匆匆，
花開花落，再次相逢，
相逢太短，不如夢中，
你背影匆忙，叫我狠狠空等，
……”
李謙淩閉了閉眼，恍然想起來是在哪裏聽過了。
他和商黎剛結婚後不久的時候，因為接的工作太多，經常進組，和商黎聚少離多。
因為這些事，商黎當時鬧了些脾氣，總是把音樂開的很大聲。
李謙淩有幾次回家，路過客廳偶爾就會聽到這首歌，乍一聽，女歌手的嗓音凄慘哀婉。
歌詞也是充滿怨氣，翻來覆去的幾句詞，總是圍繞着“等待”二字。
有一回商黎問他，“這首歌怎麽樣？”
那時李謙淩覺得這首歌不怎麽樣，也理解不了商黎為什麽喜歡這種曲調，只說了倆字：“矯情。”
誰承想，風水輪流轉，再次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會是這麽一個情景。
李謙淩想起來之前發生的種種，一時間有些懊悔。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李謙淩不想再聽下去，他點了下一首，然而那曲子的前奏不讨喜，嘔啞嘲哳，他幹脆關閉了音樂。
他左手按下來幾分車窗，想要透透氣。
被擋在玻璃窗外的喧嚣聲音傳了過來。
李謙淩聽到隔壁的半開的車窗傳來一道冰冷粗犷的聲音，是剛才怼過路怒症的那個男人。
他似乎是打電話：“如果你不想事情敗露的話，該付的旅游費你得給我付了。”
“三百萬，一分都不能少。”
“您的難處我不太理解，我的難處，希望您能多理解一下。”
李謙淩聽出來對方是在打電話。
而且，是在索要利益。
不知道對面的人說了什麽，這個男人嗤笑一聲：“吳夢羽，吳大少爺，如果你不能讓我去法國旅游的話，那我就只能去泰國的親戚家住兩天了，如果我去的話，回來的時候，一定帶點特産回來。我相信那邊帶回來的特産一定會引起很大的轟動！”
說這話的時候，這個男人的聲音非常的愉悅，似乎是想到什麽刺激的畫面。
電話的另一邊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說了幾句什麽，片刻後，像是妥協了。
車窗裏的男子笑了笑，語氣很期待：“好，我等您的消息，等您準備好，和我約個時間，地點我選。”
李謙淩的隔着車窗聽到這些話，一開始沒在意什麽，一直到他提到了吳夢羽，李謙淩才感覺不對。
而且，之後的話越聽越不對勁。
這個男的打電話的語氣很像是在威脅人。
李謙淩覺得，把他話中的“旅游費”換成“封口費”也不維和。
他有點想知道車窗隔壁是什麽人，把車窗按下來一半，想要透過車窗看清楚的時候，正好前面紅燈結束，車往前開走了。
李謙淩看了一眼車牌號，背下來記到了自己的手機備忘錄上。
回去的路上，他聯系了一些人去調查那個車牌號，順便注意一下吳夢羽最近的動向。
安排妥當之後，李謙淩想了想，覺得也許應該和商黎說一下。
他的手機翻到了商黎的微信界面，打了一行字，又覺得這樣不太好。
其實還沒調查清楚是什麽事，商黎又一向讨厭吳夢羽，貿然把這些瑣碎的消息告訴商黎，怕是只能被他厭煩。
想到這裏，李謙淩把那一行字挨個删除。
最後重新打了一句，“早點回家。”
商黎的車子在路上也堵好久了。
他看到李謙淩發給自己的消息，随手回倆字：“嗯嗯。”
李謙淩看到這敷衍的倆字，就知道此刻的商黎可能不想和自己聊天。
他嘆了口氣，收起手機。
另一邊的商黎等了一會，見到李謙淩也沒下文了，退出了和李謙淩的聊天界面。
想起今日見面，李謙淩和自己打招呼的那些表現，商黎感覺心底有些怪異。
李謙淩這是怎麽了？
商黎疑惑了兩天，就沒時間想李謙淩的事情了。
臨近年關，他的電影終于審核通過了！
商黎高興的把這件事發到了自己的工作群裏，同事們非常興奮 。
副導演鐘愛金甚至提議聚餐吃一頓放松一下，順便借此也商量一下電影定檔的時間。
當晚的鐘愛金喝了好多杯，整個人都醉醺醺的。
“商導演，我可是太高興了！”鐘愛金一杯白酒下了肚，臉紅的像是一塊紅布似的。
商黎看着他，說：“慢點喝。”
鐘愛金：“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等這部電影上映，咱們一定可以票房大賣！還有那個戛納電影節，咱們也報名，你、你放心，這回演員篩選我把關的特別嚴格，簽約的違約金特別高，這回肯定沒有人耽誤我們發財。”
“等電影上映，我得開香槟慶祝一下，這幾個月下來，可算是忙到頭了，嘿嘿嘿~”
商黎也喝了幾杯，但是還沒鐘愛金醉的這麽離譜，見到自己的朋友醉成這樣，他頭疼的扶着額頭。
“收起來你這個可怕的想法，上回謝雲彬半路開香槟就被嘲笑了，咱們這回要穩重。”
商黎哪怕是喝醉了，也是有原則的：“電影都還沒正式公映，以後是什麽樣都不好說，做事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
上次的謝雲彬生日會，叫了當時劇組的很多工作人員去玩，還開了香槟慶祝電影票房漲勢，中途出了意外電影下映連載謝雲彬都被嘲笑了。
事後，謝雲彬在群裏念叨好久，半路開香槟就是個詛咒：“半路開香槟的足球賽就沒贏過，全被反殺了。我沒想到電影也是這樣，大意了！怨我，這回都怨我。”
本來商黎不是很相信玄學，但是被謝雲彬念叨的時間長了，也有一點迷信。
商黎的手落在鐘愛金的肩膀上，“你要是開心想喝酒，今天就多喝點，電影上映之後，香槟什麽的，一杯都不要喝！”
鐘愛金迷迷糊糊的抓住了前半句話，“說得對，今天多喝一點，今天心情好。”
這場酒喝到最後，一起出來吃飯的合夥人互相攙扶着，陸陸續續的散場。
商黎在出口的地方堵住了，他擡頭一看，就見到了吳夢羽那張不懷好意的面孔。
商黎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看到這個晦氣的家夥。
他面色緊繃的看着這個人。
吳夢羽笑的很諷刺，陰陽怪氣：“呦，這不是商黎嗎，怎麽這麽巧，你也在這裏喝酒？”
“不知道咱們這樣算不算冤家路窄啊？”
商黎扶着鐘愛金的肩膀，站穩了。
他冷眼斜瞅着吳夢羽，聲音平靜的說：“讓開路。”
吳夢羽：“我要是不讓呢？”
說着話，他還往前走了兩步，手掌朝着商黎的肩膀上探過去。
醉酒後的商黎不想說廢話，他深吸一口氣，抄起酒瓶對着吳夢羽的胳膊甩了下去。
“我忍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