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前夫？
商黎對着霍明齊提起一副客套而禮貌的微笑：“霍先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霍明齊感覺今天的商黎和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有些生疏。
他擺了擺手，很随意的語氣說：“沒有久等，我也是剛到這裏。”
跟在霍明齊身後不遠處到了已經有很長時間的助理：……
行吧，霍少說剛到就是剛到，你高興就好。
位置都是提前定好的，商黎和霍明齊進了包間之後，感覺空調溫度很高，室內的溫度有些熱，于是順手吧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挂到一邊的椅子上。
商黎一轉頭，發現脫掉外套的霍明齊裏面的內搭也是黑色，自己居然和他又撞上了。
只是看了一眼，商黎就感覺有點尴尬。
霍明齊的身材可比自己好多了，黑色的薄款衛衣下，胸肌很壯碩。
商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心中嘆了口氣，他最近屬忙工作，好像都沒怎麽鍛煉，腹肌都消失了。
霍明齊看着商黎的同款衣服，打趣道：“我和商導演真有緣分，穿衣服的審美都差不多。”
“我很好奇，商導演的衣櫥和我的衣櫥裏是不是有更多相似的衣服，真想參觀一下。”
商黎：“……”
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這句話。
商黎老老實實的說：“我這一套衣服都是導購小姐推薦的，還是導購小姐的眼光好，這身衣服穿着确實舒服又好看。”
霍明齊點頭：“豈止是穿着舒服，看着心裏也舒服。”
看到心上人穿同樣的衣服，心裏更舒服。
以前他也戀愛過幾次，但是還真沒有和那些人穿過情侶裝，雖然這次是和商黎意外撞衫，但是霍明齊心裏已經把這身衣服當做情侶裝了，心底暗自美滋滋。
霍明齊現在看着商黎的時候，眉毛都是揚起來的。
“我的衣服都是家庭服裝師專門搭配好的，商黎，你要是喜歡類似的風格，下回來我家，我給你推薦更好看的。”
“這就不用了，我穿衣服沒什麽講究。”
“也對，你穿什麽都好看。”
越聊越覺得危險。
商黎趕緊轉移話題：“有點餓了，不如先點菜再聊。”
話音剛落，商黎招了招手。
很快服務生拿着菜單走上前來，詢問他們：“兩位先生，你們看看需要吃點什麽？”
商黎接過來菜單，先遞給霍明齊：“你先點吧。”
霍明齊把菜單推了回去，“還是你來吧，你不是說要請客，我吃什麽都行，客随主便。”
商黎稍微愣了一下，把菜單接過來，這家私房菜大部分都是中餐，他翻了幾頁，點了幾道招牌硬菜。
然後商黎詢問霍明齊：“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霍明齊邀了搖頭，說“沒有。”
聽到他這麽說，商黎就笑了笑，看着菜單上的水煮魚問他：“辣一點的菜能不能吃？”
霍明齊聞言頓時搖了搖頭：“太辣的不能吃，微辣可以。”
聽他這麽說，商黎落在水煮魚上的手指一頓，趕緊往下移：“蘑菇炖雞湯怎麽樣？”
霍明齊又搖了搖頭：“我不太愛吃蘑菇。”
商黎頓時感覺有點為難：“這家的西紅柿牛腩不錯，要不是試試？”
霍明齊點了點頭，說：“可以。”
商黎松了一口氣，他把菜單交給服務生：“就剛剛我點的那些菜，盡量都不放辣椒。對了，泡一壺好茶葉——
霍明齊這時候又插嘴：“我不愛喝茶葉，那都是些老古董愛喝的東西，上一壺檸檬茶就好。”
服務生點點頭，“好的，請稍等片刻。”
商黎倒了點白水，涮了涮面前的這套餐具。
霍明齊奇怪的看着商黎：“這些參加餐館應該都是消過毒的。”
商黎搖了搖頭。
他壓低聲音告訴霍明齊：“消過毒也不行，哪怕洗的時候洗幹淨了，他們擺餐具的時候，又會污染一次。
“講究一點的高級餐廳收拾完客人吃剩的餐具抽掉餐桌布重新擺的時候，會用酒精噴霧消消毒，戴着手套去擺餐具，但是大部分餐廳會為了節省人力，加快工作效率，讓一兩個人負責一個包間，同一雙手收拾完杯盤狼藉再把幹淨的餐具擺上去，他們雙手根本沒有消毒的空檔，手指碰到了油污也頂多用餐巾紙擦一擦，百分之八十又污染了新的餐具。”
霍明齊聽到他說話的，再看看面前光潔幹淨的餐桌，突然有點荒謬感：“這不能吧？”
他的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餐具，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看着還是挺幹淨的。”
商黎不怎麽信任這些餐具，他見得多了，更相信自己的經驗：“只是看着幹淨而已。”
以前沒有人對霍明齊說過這種話。
他看着商黎那張清冷漂亮的臉，再看看他熟練的給自己涮一下杯子的行為，突然覺得這個人很接地氣，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不是一輪清冷的月亮，更像是地上的六便士。
他好奇的問商黎：“你怎麽知道這些？”
商黎不假思索：“以前在外打工的時候，做過幾家餐廳的服務生，所以知道一些內幕。”
他說的輕描淡寫，說完之後，霍明齊再看他的時候，卻感覺自己以前對商黎霧裏看花的那種感覺消散了一些。
“沒想到你還做過餐廳的服務生。”
霍明齊對此有些意外。
看着商黎那張白皙的臉，他下意識有點同情：“做服務生，應該很辛苦吧？你當時怎麽不做一些更輕松的工作？”
商黎呼吸一窒，苦澀的笑了笑一下，只回答他：“還行。”
至于第二個問題，他不知道怎麽說比較好。
商黎笑了笑：“我做過很多工作，目前得到的結論是，世界上幾乎沒有輕松的工作，各有各的難處。”
辍學之後的那幾年，商黎度過了貧苦又漫長的一段時光，一開始不适應，學習的技能也慢，商黎覺得自己是幹一行恨一行，消沉的要命。
因為沒辦法繼續上學了，看到附近的學生，商黎就覺得自己生活悲慘，看工作都苦悶不順眼。時間一長，商黎感覺這樣下去不行。
他嘗試自己說服自己振作起來，想辦法讓自己幹一行愛一行，學習新的工作和賺錢的技能，學修電器，學修車，後來工資逐漸增加，後來慢慢的适應了，商黎感覺還不錯。
至少工作的時候，他的內心是平靜的。
每一次拿到工資往自己的出租房購置新物件的時候，商黎都感覺很快樂。他覺得自己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在一點一點的在改變自己的生活。
霍明齊不懂商黎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他不贊成：“世界上還是有很多輕松工作的，我看有些人，每天就閑得很。”
商黎一笑，并沒有接這句話。
菜上來的時候，霍明齊詢問商黎：“你這次約我出來，是有什麽事嗎？”
商黎的手指一頓，看着對方笑了笑：“是想和你談談電影後期宣發的事情，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感興趣，不知道你現在還感興趣嗎？”
霍明齊記得自己是說過這樣的話。
他點了點頭，看着商黎的眼睛卻有些失落：“我還以為你約我出來，是想聊點更有意思的事，沒想到還是和電影有關。”
霍明齊低低的嘆了口氣：“商黎，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都是說工作，很少談論別的話題。
“今天是個美好的周末，可你還是在說電影發行，我有時候覺得，你只是把我當做推動工作進度的工具人，而不是你的追……你的朋友。”
霍明齊的後半句硬生生的改了口，語氣有些不滿。
商黎一怔，看着霍明齊有些晦暗的眼睛。
他看不清楚那雙眼蘊藏着怎樣的情緒，只是覺得，探究下去很危險。
商黎輕生道歉：“不好意思，我忘記今天是周末了。”
“如果周末談工作讓你感到不舒服了，那麽，我們今天只吃飯，不談別的事。”
聽他這麽說，霍明齊滿意的笑了：“這就對了，周末就是用來享受生活的日子。今天，我們不談工作只談生活。”
這家餐廳的位置很高，可以非常輕松的看到外面的風景，商黎想要和霍明齊随便聊聊天的，但是唇瓣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麽。
商黎陡然發覺，離開工作之後，他竟然不知道可以和霍明齊談論什麽。
他不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喜歡什麽，或者是讨厭什麽，他根本就不了解面前的這個人。
霍明齊吃了一口菜，停下筷子看着商黎：“怎麽不說話？”
商黎看着餐桌上的食物，說了一句：“牛腩挺好吃的。”
“這道佛跳牆也不錯。”
商黎的視線落子挨着佛跳牆的第三盤菜上，看樣子似乎要繼續誇一句，霍明齊皺起眉頭：“商黎，如果你不想說話，可以不說話。”
“你別這樣和我說話，感覺太別扭了。”
商黎有點提不起勁兒，他認真的看着霍明齊，“不好意思，我只是離開工作就比較笨，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從小到大朋友不多，成年後百分之八十的朋友幾乎都是在工作中認識的，剩下那麽一兩個學生時代認識的人，早淡忘差不多了。
如何與朋友相處，對商黎來說，也有點難度。
完全抛開工作聊天，商黎一時間就語塞了。
霍明齊不太相信商黎的話。
他甚至懷疑商黎是不是心情不好，敷衍自己：“你是不是很排斥和我交流感情上的事情啊，為什麽，難道你還沒有從上一段失敗的婚姻中走出來？”
商黎呼吸一滞，看了霍明齊一眼：“霍先生，可以別提我的婚姻嗎？我不想聽。”
霍明齊盯着他的眼睛，“聽說快速忘記上一段戀愛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要不要和我試試？”
“不，我不想談。”商黎認真的看着霍明齊：“我現在的心中只有工作。”
工作，買大房子，給小花換一個獨棟別墅。
他自己花錢買的，永遠不會被趕出去的獨棟別墅。
這對商黎來說，非常重要。
霍明齊不理解商黎在想什麽：“工作和生活并不沖突啊，你不可能永遠只考慮工作吧？”
“商黎，可以考慮考慮我。”
商黎低下頭，轉移話題：“吃飯吧，菜都快涼了，辜負美食就不好了。”
看到他面色有些郁悶，霍明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分鐘，霍明齊偷偷擡眼看着商黎，卻發現商黎低着頭，非常專心的在吃飯。
霍明齊趕緊的拿起公筷，朝着商黎的碗中夾菜：“吃菜，多吃點，你看你最近忙工作都瘦了。”
“謝謝，我自己來吧。”商黎的筷子擋住了碗，有點不自在。
商黎這人想得開，不談工作話不投機就專心吃飯。
也正因為他吃的太專心，因此沒注意到在他們後邊不遠處轉角的位置，有一位眼熟的男士正魂不守舍的往這個方向看。
“小李啊，怎麽，這飯不和你胃口？”
頭發有些花白的老者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李謙淩，一頭霧水。
李謙淩這一會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食不下咽的，臉色都有點黑。
老先生指了指李謙淩面前的那一小碗米飯，“你這都沒吃幾口。要不說說你愛吃什麽，加幾道菜？你在我面前也不用不好意思吃飯，就算是我請客，也不用給我省錢。我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錢包和心都寬的很！”
李謙淩連忙笑了笑，解釋說：“沒有，您想到哪裏去了。這家私房菜味道還不錯，只是我最近太忙了，有點上火，吃不下去。”
聽他這麽說，老先生才放了心。
“上火啊，上火多吃點藕片。”
老先生非常大方的把一整盤子清炒藕片都端到了這個晚輩面前，和藹的笑着說：“以前有句老話說，吃藕清熱解火，還能長心眼。”
“這是好東西，上火可以多吃點，敗火。”
李謙淩道了謝，動了筷子吃了幾片藕。
片刻後，他牙齒一邊“咯吱咯吱”咬着清脆的藕片，一邊擡頭看了一眼斜前方的那桌互相夾菜的二人，覺得心裏的這股火，無論無何都壓不下去了。
不僅是壓不下去，心裏的這股邪火，甚至越燒越旺。
李謙淩近乎自虐的盯着商黎的餐桌那邊一直看。
看到霍明齊拿着筷子給商黎夾的菜，商黎還真的吃完了，李謙淩感覺自己的胸口很悶，像是被大錘子打過一樣。
商黎和霍明齊出來的時候，在私房菜包間外的走廊裏遇到了李謙淩和一個不認識的老先生。
商黎看這位老先生頭發花白，看起來非常板正嚴肅，是個他沒加過的生面孔，一時間有點好奇這是哪位。
李謙淩看到商黎就擡手打招呼：“商黎，沒想到這麽巧，在這裏也能碰到。”
商黎微微颔首：“這家菜很好吃，不算巧。”
李謙淩對商黎笑完，視線不經意間掃給霍明齊一眼，霍明齊莫名感覺身上有些冷。
李謙淩身邊站着的曲老先生看着商黎的臉，以為這也是個演員，笑着說：“這位商先生真是一表人才，李先生，這是你的朋友嗎？”
李謙淩和商黎同時愣了一下。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商黎：“我是他朋友。”
李謙淩：“他是我前夫。”
曲先生一時間愣住了。
他左看右看，一時間有點疑惑着心想：“到底是朋友還是前夫啊？”
李謙淩看着商黎，順着他的話說：“我們現在也是很好的朋友。”
他嘴角勾起來的笑裏帶着自己也沒有查覺的幾分苦澀。
曲先生看着他們，心中了然的笑了笑。
“看來你們關系不錯。”
商黎沒有說話，只是不冷不熱的扯了扯嘴角。
李謙淩看着商黎微笑着的臉，目光卻有些閃爍。
現在的他和商黎關系，還算不錯嗎？
商黎和李謙淩打了聲招呼，就帶着霍明齊先走了。
李謙淩看着他的背影，戀戀不舍的收回視線。
李謙淩和曲先生走到停車場的時候，曲先生還感嘆：“現在很多的夫夫離了婚就老死不相往來了。還有些人，離了婚和仇人似的，見面就臉紅脖子粗的，小李先生既然可以和前妻處成朋友，那也證明你的人品比較好，之後咱們的合作，我也就放心了。”
李謙淩聽這話，覺得有些心虛。
他猶豫一下，對着曲先生坦白說：“其實，我們也不是關系特別好的朋友。”
曲老先生點頭，說：“那也正常。”
完全沒有芥蒂也不可能，人之常情。
“行了，就這幾步路，你就別送了，待會再讓你粉絲認出來給我們堵上了，那可就麻煩了。”
李謙淩和這位曲老先生告別，看着他走上了車。
想到商黎說他們的關系只是朋友，李謙淩深深的嘆了口氣。
現在的他，後悔成為商黎的前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