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如果我真的要去劈砍你们,那你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站起来、立起来,冲上来干我!动手!对任何对你们施加不公之害的人动手!就算你们今天要死,那也应该抗争而死,而不是窝囊地跪在地上、让人家活生生地就那么给砍死!
“难道你们这六七十个人一拥而上、以命相拼还弄不死一个区区李广吗?难道你们这么多人的命都不值钱吗?就宁愿活的不如牲畜、到死了都还要跪在地上死得不如牲畜吗?所以我说你们该死,你们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命,你们就该死!不配活啊!懂吗?”
乡民们被李广一通骂,有些人的头越来越低,但是却有些人隐隐约约地把头抬起来了,李广看着他们的眼,知道火点着了。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一时心血来潮是没有用的,高潮的时候能攀过海岸的最高点,但是落潮的时候还可能退回比起点还低的地方。
真正的进步不是心血来潮,是真正的启智明心。
现在的李广最多只能给这些人的启蒙点亮一盏烛灯去照路,真正的启蒙要用深刻的实践和教育去进行。
李广觉得很快然,不仅骂人骂的爽快,而且他还在这个异世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不是赚钱、享受那样的小事和俗事,是真正的具有人生意义的大事、为之奋斗一生的大事。
由李广这么一个贪财好色、贪图享受之人来谈这样的大理想或许是可笑了一点,但是个人的缺陷并不代表他不能有远大的志向。
反正就李广自己来说,他虽然爱钱财、爱美女、爱享受,但是这都是一个人的正常欲望啊,这不代表他认为世道应该不公、人应该有高低贵贱。
他恰恰相信,天下为公、大同之世一定能够最高限度的满足每一个人的正常欲望,是每一个人的天堂。
“你们的情况我都听着了,你们自己想想你们说的是人话吗?后溪村的人是你们爹妈吗?不生你为什么要养你?他们又没有去偷、他们又没有去抢,他们也是靠的自己的气力和汗水去辛苦、去劳作,才能做成这么大的生意,凭什么你觉得不公平?
“难道人家比你更努力了、比你更聪明、比你做的更多就不该比你更有钱吗?斜织机是我造的,我不能用来给自己赚钱?偏偏要用来让你们过好日子?不是不可以,但不是天经地义的,最起码你们应该过来好好地谈、对不对?你们自己说对不对?”
乡民们稀稀拉拉地应了李广,并不是他们不认可,只是他们又羞又怯,实在是很难大声。
李广于是又提高声调问了一遍:“对不对!?”
“对!”人群里边终于有人敢大声应了。
“是不是天公地道的!?”李广又喝问道。
“是!”又是一阵回应,声音比前边明显又高涨了。
李广忽然有些恍惚,总有点神似小学老师在上课。
“今天你们来求公道,求公道能不能昧着良心我问你们?你们自己说能吗?”
“不能!”
“你们要什么公道?你们要的是自己的地!你们要的是日子能过下去!不是到这里来糟蹋别人自己清清白白、勤勤恳恳赚来的好日子!有一天你靠着自己赚到了好日子难道也想让被人糟蹋了吗?”
“不想!”
“李公子!大家也不想来这里闹事啊,可是咱们没有办法啊!日子要过下去,你们后溪村要是不让,那我们就都得被从地上赶走啊!您行行好,您心地善良,我看得出,您就行行好,您都赚了那么多钱了、也让点出来让我们过活吧。”
站出来发声求李广的是一个妇人,李广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敢为人先。
她实在是太普通、太“乡村”了,比李广前世所见过的最“平庸”的农村妇女都要更像一个“农村妇女”,她的身上写满了劳动的故事、写满了生活的艰辛还有她的坚持努力。
一个如此外貌不扬却在身上写满了“劳动”“辛苦”的妇女,李广本应该是很钦服的,但是他今天就是要骂人的,该骂的都要骂。
“大嫂,我李广说话难听,您别介意,我刚刚说的难道都是白说了?你们找错人了!我且来问你,你们家是因为什么难过?”
“李公子,我们家是前溪村的,给村里徐老爷种地的佃户,老爷说城里头糖生意做赔了,得卖地换现钱,所以就搞了个竞地的事。”
“怎么说?”
李广见忙活了这么久终于见到这次事件的真章了,于是把刀随意地朝着许飞一甩,转头和那前溪村的妇人说着。
后边许飞那可是被李大公子给吓了一大跳,因为他还迷糊着李广的长篇大论、斥人之调呢,忽然之间就见到自己的刀从李广的手中想着自己曲线位移过来,当即感到脖颈一凉,一个灵活闪身躲了过去,好歹是没有被砍到。
许飞稳住身形,才看到徐虎比他还要狼狈。
他是没看见,后边的捕快们和后溪村人是看的分明,为了躲掉那把“飞来横刀”,徐大老爷是一点官威官仪都不顾及了,整个以一个“恶狗扑食”之形飞扑开去的,此刻扑到在地,满身尘灰粘上了他崭新的官服,连嘴上都沾了被自己扑起的沙土,正在那“噗噗噗噗”呢。
这“小小的插曲虽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但是李广并不在意,毕竟他什么都看不见,如果看见了的话或许还会给上几眼。
“大嫂,您接着说,怎么个叫竞地啊?”
李广出声叫着那妇人,她现在已经被李广亲手制造的“小插曲”给吸引过去了,好奇地欣赏着大老爷的丑态。
“啊…李公子,这竞地呢,就是说地主老爷派人来查我们这几个月的田产情况,谁的产量好,就说明谁的本事高,那就可以继续留着种地,但是不过关的,就不能再租人家的地种了。
“若是你没出路、又还想要继续租种田地的话,他们说了,也行,就是要多交租子,可是他们说的数太高了,我们家就不可能拿得出来啊!”
妇人说着,泪花又被翻了出来;这些日子她已经和很多人翻出来过自己的泪花了,所以在李广面前施展起来是轻车熟路、顺水行舟,几乎是说出就出了。
借着擦拭眼泪,妇人还偷偷地朝着徐虎那边瞟了瞟,可惜此时徐大老爷早就已经被周围人服了起来了,除了身上尘灰拍不干净的,基本的官仪倒是恢复了。
至于说官威呢…这东西徐大老爷原本就不多,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社会性死亡”,就很难讲了。
在场的人今生今世应该是都不会忘记的,而且他们一定会将大老爷的这件轶事传说出去,就好像那位前溪村的妇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