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蒿和孙犁本应阻止他的,可他们相信李广给他们的承诺,尽管李广只是说了他没有糊涂、要求他们相信自己。
但是他们信了,因为李广的样子他们很熟悉,现在的李广不是疯狂的、也不是失控了的,他只是——“生气”了。
后溪村的其他人也都觉得李广不至于对这些可怜的外村乡民挥下屠刀,但是他们仍旧为眼前景象担惊受怕。
杀人,说说容易,绝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尤其是对他们这些乡野村夫来说。哪怕只是目睹杀戮也不容易。
不论是吴蒿、孙犁、刘家兄弟还是其他的谁,他们其实都在内心激烈的斗争,只不过对李广的信任程度不同。
但是相同的是,他们都做好了李广挥下刀去的准备,并且已经有了李广那么做了以后继续支持他的想法了。
所以每个人的情绪底下都隐约潜伏着一丝期待和兴奋,而这大概来自于他们对能够创造奇迹的李广的热忱。
那被李广逼近的外村乡民们在李广持刀前行的时候都是什么反应呢?
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做,看到李广走过来的人们只是更加卖力地磕头、更加卖力地求饶。
还有很多人因为过于投入,压根就没有发现李广的接近,直到李广都到他们的面前了,才讶然惊觉,而最后的做法却和前一批人没有什么差别。
李广木然立在一众磕头求饶的乡民面前,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他仰天闭目,喟然叹息,一声长长,多少浊?
“我说过,你们这些人愚,愚不可耐——”
李广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地和吐息差不多,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猜听得清。
李广前头的两个捕快听见了,然后他们不自觉地往两边退去,就好像是在给李广让开施展的空间一样。
在众人的心都“殊途同归”地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只见李广将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对着前边一众乡民、喝道:“都停下!别特娘的磕了!”
李广的高声暴喝之下,乡民们为之一滞,有些人疑惑地抬起头来窃视了李广两眼,然后又生怕热闹了这个“易怒的大魔头”、立马又低下头去。
李广接着说道:“站起来。”
众人闻言愕然,而李广却拔高了声调说了第二遍:“站起来!不准跪!”
周围人一脸懵逼,
李大公子整这么大阵仗、搞了这么吓人的架势,结果走到人家面前就是为了让人家站起来?就是为了不让人家磕头、不让人家下跪?
但是李广的意思显然不容置疑,他见没有人有动作,便粗声促使捕快们道:“快班都有,听好了,让他们都给我站起来,没有我准、谁也不准跪着,现在就动起来!”
蛾子,捕快们也不明所以地看着李广。
但是这位爷他们自认为得罪不起,反正也不掉块肉,照他说的去做总不会出错。
于是机灵的捕快很快就开始上去把人拖拉起来,身边的同伴也如梦初醒地跟上去。
“都起来!都起来!不准跪了听见没有?”
“说你呢!快起来,不准贵了听见没!”
“我去,你小子怎么怎么这么沉?特么的是软骨头啊?”
“起来起来起来!快起来!”
由于前边的教训太过惨痛,所以即便没有人吩咐,李广的态度、语气也很差,但是捕快们还是十分自觉地没有对乡民们动粗,最多只是对他们拖拉拽曳。
他们的举动举动很正确,因为李广根本就被想要对这些外村乡民怎么样。
原本他也想过要拿这些人立威,让他李大公子的威名更加显赫,一次爱震慑各路宵小,至少不要再三天两头地来烦恼他了。
可是当李广了解到了这些老百姓的实际情况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一种乡民心情复杂地被捕快们拖拉起来,低着头,一个个被整地都有些麻木了。
捕快们把人都拉起来之后就退回了原来位置,把这个“战场”换给了李大公子。
“你们这些蠢货,你们跪我有什么用?你们求饶有什么用?你们要是真的想要活,那也应该是过来和我、和官差拼命!跪在地上磕头挡得住刀子吗?真正想杀你的人会可怜你吗?今天老子叫你们一个乖,跪地求饶只能是求死之道,要活命就得拼命,或者哪有求人家施舍的?
“刚刚我如果真的是过来要杀你们,你们就是个死,因为你们都死到临头了却还不知道反抗、还不知道为自己的命拼一把!你们就该死!你们死了活该!”
李广一通话如喷火一般吼出来,吼得他自己都觉得嗓子守不住,不得不停顿下来。
而周围人的目光又发生了变化,大家虽然又是震惊的神色,但是却和之前不同。
明白人都听得懂,李广这是在教训这些乡民,并没有想要真正伤害他们的意思,否则就像刚才所说的一样,杀了也能隐瞒下来。
不要说徐虎和许飞这些衙门中的官吏,就是吴蒿、孙犁这些后溪村人对于李广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李广已经一再让人们刷新对他的认知了,过去是纨绔子弟、败家子地;后来刷新了,有了出息,做了大生意,还有了大善心。
今天,又刷新了,李广还有一颗“仁”心。
这种“仁”是超越贫富、超越常理,它源自于人的一股“纯本的善良”。
世人往往已经因为种种打磨损失掉了这种“纯本的善良”,可是李广有,而且这份“善良”在他的内心中显然占有异常稳固而鲜明的位置。
乡民们一时只听闻李广的语气火爆,纵然听出了其中的公道昭彰,但还是不免得噤若寒蝉。
但是李广无所谓,在他看来这是正常的,就像黑暗的角落被扒拉开来的时候、当光明突入的时候,里边的各种臭虫不能不胆颤心惊、慌不择路。
这些苦命人脑子里、内心里寄生了太多的臭虫了,现在李广的警醒良言就像烈火一样烧了进去,把这些臭虫烫着、灼烧着了。
那些颤抖着的、都是罪恶卑鄙的灵魂。
燃烧之后的,除了罪恶卑鄙的灰烬,就只有一个健康的新生灵魂了。
今天李广不可能一次性就把毒给去干净,但是他却为自己立了一个定念、明确了一个方向。
在大离王朝,李广要做一个举火之人、驱魔之人。
引燃一大片熊熊烈火来,让他一片烧出去,把天下邪恶卑鄙的东西全都烧成灰烬,方不愧自己那个现代自由的人格。
李广重振旗鼓,他一边挥舞手中的刀,一边接着厉声对着乡民们教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