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地方东海省,天河县衙门口。
新任的县令大老爷、原先县衙工房典史的徐虎正在进行着他的“继任大典”。
县衙外边到场的各界人士众多,大家都奔着巴结新任徐大老爷而来。
有一部分人在人群当中特别突兀,他们的礼物都出得很是贵重,对于徐虎的态度也是热情地过头。
这些人呢在之前徐虎做工房典史的时候都和徐虎有过过节,或者说他们是单方面给徐虎下过绊子,妨碍徐虎做事。
因为徐虎这么个木头“油盐不进”,所以妨碍了很多人的生财之道,所以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冲突。
过去在刘旻的包庇之下,徐虎只能容忍退让,那些人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今天的这么一个局面,所以都争先恐后地来找补和徐大老爷的关系。
关于徐虎当县令这件事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是由东海省布政使司直接点名充任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徐虎、阿不,徐老爷上面那是有人的呀!
再一个特别重要的就是,当初李广搬新居入住县城的时候,大家伙那可都是亲眼看见了的,李广专门和徐虎打了招呼。
在场有那么多人,衙门的大小各路头目都凑齐了,结果李广却独独和徐虎一个人打了招呼,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表明了李广是支持徐虎的。
那李广如今是什么人?那可是全县的风云之眼,背后的依靠那是登目不能闻明的。
这样的人物支持徐虎,那徐虎怎么能不被各方重视呢?
新的官方首长和新的实际话事人是一伙的,那还有什么理由不来讨好巴结呢?难道都不想在天河县继续混下去了吗?
天河县已经告别了刘旻、赵方的时代了,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败在了李广的手下,败得一塌糊涂。
现在,这场斗争的最终胜利者以一种高昂地姿态开进了县城——李广现在成了天河县权势最广的人。
如果现在李广扯着一个人到衙门里去让人给他斩首,恐怕都是没有人敢于阻止他的。
整个衙门,没有谁不畏惧李广的凶名的。
新晋县令上任,李广自然不能不来,就算不为了别的,单单徐虎这么一个人李广也觉得他是值得交涉的。
当李广的马车开到了衙门口时,随着前头洪锡的一声高呼,所有人都知道天河县的主人来了。
“后溪村长、李府家主到——”
前头洪锡还这么一声那是极为不容易的,因为李广根本就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头衔可以喊的,最多也就只能喊一个后溪村村长的名号,但是这臭小子又非逼着自己在前头给他唱名,壮壮自己出场的声威。
要不是李广答应给他也来上几坛美酒佳酿,洪锡打死也不会给他干这么丢人的事情。
不过现实当洪锡在马车前边喊出了李广的出场名号之后,他就不这么觉得了。
事实向洪锡证明,一个人到底会不会在人前丢人,取决于他的实力。
当一个人的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了谁都无法不尊重你、不顺从你的时候,你就算当众做出了丢人之事,迎来的也只会是满堂喝彩而不是嘲笑和奚落。
受到嘲笑和奚落的往往只会是弱者,因为没有人会在乎弱者的尊严,谈尊严、是要看实力的。
李广有着足够和人谈尊严的资本,所以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尊重他、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不尊重他。
所有人都齐声鼓掌,然后对着李广躬身,恭迎李广、李大村长的到来。
这场信任县令的就职仪式一下子就变成了李广乔迁仪式的延续,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参加过李广的乔迁仪式。
李广的马车停下了,李广人却迟迟没有出来,众人都安静地等待着李广亮相,没有任何躁动。
等了得有小一会儿,有些人感觉衙门口好像被凝固了一样,幸亏有些人的眼睛还在眨动,让他知道不是这样。
又等了一阵,马车里边还是没有动静,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当周围人困惑的目光聚在了洪锡身上时,洪锡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按照李广和他说的计划,李广将会在众人的瞩目当中闪亮登场,承受人们欢迎的热情。
可是现在,大家的掌声都停歇了,人们连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李广人却没有出来。
洪锡敲了敲车厢,对着里边叫了两声,但是不得回应。
他又连敲了四下车厢,终于在第四下时,车厢里边传出动静来了。
那是一阵波澜起伏的呼噜声,悠长而有节奏地从车厢里边飘扬出来,回绕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初闻这呼噜声,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下破案了,原来李广这厮是在车里睡着了。
这一得知真相,大家都忍俊不禁,但是又不敢笑场,于是好多人都发出了憋笑的嗤嗤声。
洪锡汗颜不已,赶紧翻进车厢里边,将软榻上面呼呼大睡的李广给撤了起来,用力地将他给晃醒了。
李广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洪锡,呢喃道:“到站了?我这就下车。”
洪锡提着李广的衣襟一震,道:“对!到了!你不是要闪亮登场吗?现在外面一大堆人都在等着你呢,你的呼噜声都让他们听见了!”
洪锡的话一下子让李广清醒了八分,剩下两分就给他的睡眠质量一个肯定。
“你说刚刚打呼噜让所有人都听到了?”李广惊奇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进来逮你起床的?”洪锡满脸嫌弃地说道。
李广心中一阵尴尬,这出门的时候他确实是蛮精神的,因为精心准备了一次闪亮登场,就连台词和动作他都已经想好了,想要给自己好好装一次逼,可是现在不仅计划泡汤了,还在人前大规模社会性死亡。
不过良好的心理素质让李广很快就不以为然了,所谓只要我不觉得尴尬,觉得尴尬的就只会是别人。
李广拿开了洪锡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脸从容不迫地对洪锡说道:“洪叔,你就看着吧,没什么的,自信即是巅峰。”
李广打理完了自己,起身撩开车帘出去,往车下一跳,对众人挥了挥手,同时又打了一个哈欠。
“噢——诸位,真是不好意思啊,鄙人昨夜睡晚了,今早急急来赶徐大老爷就职大典,在车上摇摇晃晃地就睡着了,嘿嘿,不好意思了各位。”
说完,李广又转身对层阶之上、穿着县令官袍的徐虎拱拱手,道:“不好意思啊大老爷,给您捣乱了。”
李广自顾自地下车、自顾自地向徐虎和众人抱歉,全程完全没有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和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