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曾经威胁到大离王朝京城的大疫中,基本没有防治瘟疫认识的大离王朝官民在这场浩劫的面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因为不知道如何防止传染和处理尸体,官府和民间都缺乏对瘟疫的认识,瘟疫从爆发开始仅仅三个月就蔓延了北方七省,连边关军队都受到严重影响。
直接因为感染瘟疫而死的人就超过了十万。
将近一百个县失去或者基本失去官方权威和社会秩序。
甚至在一开始,官府和老百姓都认为只是偶然的疾病传染死的人多了一点而已,完全没有重视。
在此之前,大离王朝从来过瘟疫的记录,或许有过,但是没有爆发过足以被人们重视的疫情。
这种幸运不是没来由的,它同时也让大离王朝在这场千载难逢的大瘟疫面前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损失。
上至皇帝、下至庶民百姓,都在记忆里刻下了对于北方大瘟疫的骇人印记。
在第一线的最高负责官员郑伟明,从里开始,一点一点了解了瘟疫的可怕和弱点。
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亲自经历了瘟疫的可怕和文艺带来的惨痛,所以郑伟明才会以让其他人难以理解的严厉和严谨对待这次的疫情。
说实话,哪怕是在北方大瘟疫的时候,郑伟明都没有那么严厉严谨,实在是因为米振东等人搞得太吓人了。
一夜之间两个村子里的人全部暴毙!当郑伟明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胆子都差点跳了出来。
在他看来,这次的疫情会比北方大瘟疫要可怕得多得多。是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的疫情。
北方大瘟疫是因为第一次,官府和民间都缺乏认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会产生那么严重的后果。
但是这次疫情仅仅在爆发之初就让两个村几百号人在一夜之间死得一干二净,何止是骇人听闻?简直鬼异。
如果对这样的疫情没能控制好,尤其是如果让宁江城这样的行政治所、经济重镇和人口大城传入了疫情——整个江南有倾倒之危,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对于事件的迅速发酵,郑伟明和海东青等官吏并没有傻到毫无察觉;正相反,他们都很快意识到了这背后是有人在推动着一切的。
但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能做的又太少。
幸好,敌人没有直接在宁江城里引发瘟疫。
幸好,段文鹏一到金山县就稳住了局面。
幸好,东海省还还拿得出调市定军的银钱。
幸好,宁江城的粮仓还有足够的粮食。
粮仓并不是干净到没有贪污,正相反,贪污的情况还非常严重,几乎快贪掉了全仓储粮的三分之一。
那天粮仓的守正听说省布政使大人气势汹汹地亲自到粮仓来时,还在想方设法的找补,想要把郑台宪给糊弄过去。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这个小小粮仓守正哪里斗得过在官场深潜二十多年的郑老大人?当场就被拆穿手法,扣了起来问罪。
没想到被抓的时候看起来毫无骨气可言的守正,竟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储粮最大的一笔去向。
审讯到最后,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像郑老大人求饶道:“郑台宪!我…我真的不能说啊!那些粮食我这么个杂碎哪里敢动心思,这都是被逼无奈啊!”
“你这厮休要再给本官东磨西磨!本官堂堂一省台宪,我向你保证绝对会护你周全,你的家人我也早都看护起来了,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让人送到海东青海指挥使的江南军中去!”
“郑台宪…我…你就别逼我了,杀了我吧,让我伏法,诛我的罪,让我家人无虞吧大人!我…我真的只是个说不破天的小人物啊郑台宪!”
看着守正的凄厉,郑伟明其实就几乎已经能够明白这粮食去了哪里了。
肯定是上了天去了,反正是找不回来了,至少他郑伟明——朝廷任命二品地方大员、东海省布政使司布政使,他没办法找回来。
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候,绝对不能与天斗;与天相斗,其痛苦无穷尽也。
不仅于事无补,还可能让百姓遭受更多苦难。
郑伟明这条官场上的老油条,脑海中有一条深刻不移的真理:要做成好事,就不要想着做成好人。
很多时候,或者说不论什么时候,你想要做成正事,就不得不按照各种各样的“游戏规则”,在“轨道”内才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要让百姓满意,那你就先得让皇帝满意、让相国满意、让太监们满意、让各部大员满意、让各级行政满意、让各级胥吏满意,否则,他们就会阻止你。
而如此庞大的阻力,不仅仅是可以让你失败,还很可能就让你直接消亡了。
已经有很多前辈为郑伟明试过了,他们很多失败了,很多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们有的教育过他,有的引导过他,有的和他关系深厚,有的和他一见如故,有的和他志同道合……
郑伟明曾经也是一个意气风发、豪情万丈踏入官场的翩翩君子。
他的才华气质、高远理想曾经让不知多少人们为他喝彩和骄傲。
但是现实永远是人要面对的最残酷的磨刀石。
官场的现实在不断的磨砺中让郑伟明失去了正直的棱角,留下了光滑的表面;它磨去了年轻官员的粗直性子,给了他深沉而收敛的内心。
在见到了一个个同仁同僚的牺牲和离去之后,郑伟明悟到了,想要破晓,先要融入黑暗,保存自己。
没有权力、没有实力,就做不了任何事情。
理想可以高远直上青云之上,但是现实只会向你索取实在的事物。
郑伟明为了在这个官场中生存,极力地压抑自己、打磨自己,让自己不断深潜、不断积累,让自己越来越圆滑,让自己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