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县衙不经意处,跑出一小灰衣,流入人群之中,不久出现在了卢员外家。
本来因为要上堂受训,卢员外等人都心焦体燥,口中埋怨不止、怪东怪西。
这下此人一来,交出一张小纸条。
“大老爷吩咐,即看即销。”
几人摊开纸条,上面赫然三个墨字:弃钱猛。
开堂之时,衙门外早已聚集了乌泱泱的百姓;有些人等得不耐烦,在那抖着腿,或者到旁边喜笑颜开的小贩那里买些瓜子和果干来吃。
终于,米振东穿戴整齐,严正肃穆地坐上公堂,惊堂木一敲,喝声道:“升堂!”
两侧衙役呼威,县令带着众吏对主官施礼。
套路过后,米振东道:“本官巡查至此,收闻李广搅乱市场、为恶作乱一案,今特开堂审理,县尉何在?”
赵方出列应声:“卑职在!”
“传诉主。”
赵方领命,便转下堂去,带来卢员外几人。
上堂跪过,米振东问话:“你们状告本县后溪村李广逐条罪状,可有虚言?”
“回大人,不敢虚妄,有李广干兄弟钱猛可以作证。”
卢员外应道。
“传钱猛。”
钱猛应传上堂,大礼磕拜。
“钱猛,你说你干兄弟李广曾让你找人破坏别家生意,可是实事?”
钱猛粗着嗓子,肯定道:“确有此事,小人有书信为证,已交给县尉大人。”
米振东看向赵方,“哦?县尉还不快快拿出证物?”
接下来的发展,让门口围观的百姓们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只见赵方瞪大眼睛,目瞪口呆,惊奇道:“大人,钱猛这厮未曾交给过我有什么书信之物,只是信誓旦旦地说有证物在手,说一定能证明李广的罪行,卑职才会出动抓人。”
钱猛闻言愕然,完全不懂赵方是什么情况,明明上堂之前说了,证明李广罪行的书信证据已经伪造好了,只要自己上堂说证据交了,他就会顺势拿出来,怎么如今全变了样子?
“县尉大人!你说什么呀?不是您说的…”
急得扑向县尉拉扯,后者被他扑倒,就在米振东要叫人制止时,校尉猛力一推钱猛的脑袋,使之撞向了一旁柱子底部的圆柱凸起,正正当当地撞在了太阳穴上,钱猛当场昏死,太阳穴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槽。
“赵方!你怎敢当堂杀人?还把本官放在眼里吗?”
赵方忙不迭跪下,脸上露出惊恐和紧张,道:“大人恕罪,方才这厮扑倒卑职,还碰到了小人的刀柄,我恐他夺刀,一时心急出手,不成想…”
其实原本赵方的设计并没有如此激进,再怎么说当着分巡道御史的面杀害关键证人也太过分了。
他原本只是想让钱猛的话失真,再联合所有人统一口径说收到了钱猛的引导和鼓动,再随便拿出几样伪证,就能让钱猛成为所有人的替罪羊。
可没想到这个愣子居然敢在公堂之上和自己动手拉扯,当时赵方确实未及防备,钱猛也确实精壮彪悍,才被他扑倒在地。
但是赵方在看到边上的圆柱凸起与钱猛的脑袋如此相近,位置也十分恰当,又考虑到米振东的视野有限,根本看不清这里的状况,所以心一狠,对着钱猛的脑袋狠狠一推,准确地让太阳穴命中了圆柱凸起。
可怜的钱猛,就这么因为自己的鲁莽死了。
米振东无话可说,那时的情况,赵方的说辞完全说得过去,如今钱猛一死,死人的话没了,剩下的话,还不是尽由着他们那些人说吗?
他站在案前,久久不能平息。
此时刘旻起身,施礼道:“御史大人,您看…这下如何是好?”
米振东抬头看去,又见刘旻那张笑得和善可亲的老脸,心下恶心地直想狂吐。
“刘县令怎么看?”
“这,照刚才的状况,结合下官此前的了解,发现这钱猛的确是事情的关键,不论是最初哭诉的店主还是卢员外等人,都被钱猛直接或者间接提示做那些破坏他们生意的事情的人是李广。
“当时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正义形象,确实很容易让人相信他是因为干兄弟李广的恶行而出面制止,提醒他人,后来赵县尉找到他,他又说自己手握证据,加之民情已被他煽动得沸沸扬扬,赵县尉既顶着压力、又急于破案,才被钱猛所蒙蔽,这也是可以理解了。”
门口的百姓看到这里,那是一个又一个的卧槽。
还能这么玩?证人这么一死,就摇身一变成了本案背后最邪恶最大的谋划者,不仅坑害了李广,还蒙蔽了包括小店主、各家大户、县尉和县令,这,你信吗?
但是说起来,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也证不了伪。
“真狠啊!”有明白人感叹道。
边上人问:“怎么意思?什么真狠啊?”
“你想啊,既然钱猛扑倒的县尉,那就可以说他是见事情败露,就拿一个不存在的证物说给了县尉了,说他想诬陷县尉,激动的举动只是要装作被骗的可怜姿态,让人更会相信。”
边上人听他分析地有些东西,好奇心上来,突然觉得这比公堂里的还有意思,便接着问道:“那接下来呢?”
“既然钱猛可以变成这么个人,那么说他想拔刀伤人也完全可以,因为钱猛已经是个恶人了;而且不管怎么说,钱猛压在县尉身上,县尉觉得钱猛要拔刀,那不管钱猛到底想不想,县尉对他出手都合情合理,哪怕弄死了那也是不小心的,而那个位置,前面有桌案和柱子挡着,御史大人根本看不清钱猛的手有什么动作,还不是由着县尉说。”
说完,那人自负地插起了手,晃晃悠悠地转身走了。
“诶?你不看案子了?”
“还看什么?你没看大老爷都把话说完了?这后面,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