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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同志姓周?”“同志姓鄒?”
    第25章 “同志姓周?”“同志姓鄒?”

    周光赫呆愣着, 無數個字在眼前打轉,在耳邊“嗡嗡”直叫,他卻沒辦法将這些字重新組成句子, 理解其中的意思。

    “你聽到了沒有?”

    周局長看着他,疑惑皺起眉頭, “怎麽回事?你是之前壓根就不知道這些事?是小姑娘有意瞞着你?”

    “不是。”

    “她沒有。”

    周光赫依然處于混亂之中, 但聽了大伯伯的話,卻下意識為水琅辯解。

    這是心底的聲音。

    來自于這段時間的相處, 水琅對他,對大姐母女的真心, 也來自于水琅給他的感覺。

    她是不屑于隐瞞與欺騙。

    “那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我……”

    周光赫一張口, 發現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完全沒了來之前的自信。

    除了水琅的名字, 他一無所知。

    他也不知道是哪裏出錯了, 水琅怎麽突然就不是他戰友的妹妹了?

    “我知道。”

    周局長識人無數, 自然聽出侄子這話之下的倔強與毫無底氣, 沒急着反駁, 又問道:“那你知道她父親是誰嗎?”

    周光赫:“……”

    他不知道, 完全回答不出來。

    “她父親就在這裏上班。”

    周光赫驚訝擡眸,“誰?”

    “你不是知道嗎?”

    周局長看他又沒聲音了, 一臉被雷劈了的樣子, 也不逗弄了, “她父親是邬善平,是住房保障部門的主任, 有個繼母, 在工商所上班, 叫申琇雲, 還有個妹妹,一個弟弟,妹妹邬琳琳也在這裏上班,是臨時工。”

    周光赫頓時又被天降神雷劈了。

    這不是前幾天他抓到所裏,關了一夜的一家人?

    居然……

    是他老丈人???

    “不過。”周局長翻了翻檔案,“這家人就住在水慕晗原來的洋房裏,雙職工幹部家庭,生活條件在滬城屬于上乘,而你娶的小姑娘,十五歲就被送去北大荒下鄉,近十年沒回來過,這兩人不是沒有能力把人調回來,關系,不好說。”

    關系肯定不好。

    否則結婚都沒通知,這麽久了連見都不去見。

    但是大伯伯說的意思,沒這麽簡單。

    周光赫腦子雖然還不完全清醒,卻已經恢複思考了。

    “小姑娘母親?”

    “去世了。”

    周局長說的很平靜,“在提籃橋監獄,用磨尖的牙刷柄戳破自己的喉嚨。”

    周光赫眉心皺緊,整個人因為這句話徹底回神,“這樣的背景,小姑娘父親,沒受一點影響,還能在房産局上班?”

    周局長端起茶杯吹了吹,“別人有覺悟。”

    周光赫喉嚨瞬間感覺被一根磨尖的牙刷柄戳進去了,渾身毛孔發麻,心髒緊縮,在那個年代長大,自然懂簡簡單單的五個字之下,是什麽樣的驚濤駭浪。

    “大伯伯,你今天找我過來,是不是小姑娘的背景,不好到房産局上班?”

    周局長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我聽說你結婚結的很倉促,正好卡在你複原轉業,戶口轉調回城的空隙裏結的婚,也就是說,你的結婚對象沒有經過部隊政審,等進了公安局,你又已經結婚了,今天叫你過來,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娶了啥樣的人。”

    周光赫喉間的窒息感不但沒退去,反倒越來越嚴重了。

    “是個大麻煩。”周局長輕嘆一聲,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她突然從北大荒跑回來,一定是收到了一些消息。”

    “什麽消息?”

    “一批知識分子已經回城了,國家有意恢複待遇并做出補償,與此同時,其他曾被下放的黑五類,也已經進入登記階段,水慕晗就這麽一個獨生女,勇氣可嘉,但孤立無援,結果難定,過程兇險萬分哪。”

    周光赫往前走了兩步,“大伯伯……”

    “看來你們是有感情了。”周局長打斷他的話,“看來,這小姑娘确實聰明。”

    “不是的。”周光赫不知道這場婚姻究竟是怎麽會變成這樣,但非常确定小姑娘不是大伯伯想的那樣,“她不是這樣子的人,大伯伯,小姑娘是有能力的人,你……”

    “你腦子現在糊塗。”

    周局長再次打斷他,“你先回去搞搞清楚,找回理智,再來跟我講,這不單是你的事體,懂吧?”

    周光赫咽下後面的話,非常明白,如果讓大伯伯幫忙,以後就是分不開的關系了。

    确實得要慎重。·

    也确實需要趕緊回去先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再次撥通北疆軍區團支部傳達室的電話。

    “請幫我喊下徐江接電話。”

    北疆天氣仍然惡劣,斷斷續續幾次,終于同徐江通上話了,那邊頓時傳來激動的聲音:“我還以為你不把我當兄弟了呢!”

    周光赫:“你在瞎說什麽,咱們倆什麽關系。”

    “那就好,那就好,老周,我聽團長說你也結婚了,好哇,我就知道以你這樣的樣貌人品,不可能找不着對象!”

    一聽這話,周光赫心涼了半截,仍然不死心追問一句,“你是不是認過義妹?”

    “啥?幹妹妹?我哪有那玩意!人家躲着我走都來不及,誰會認我當哥。”

    周光赫:“……”

    “老周啊,我妹子這事,着實對不住你啊,我也沒想到她去滬城不是找你結婚,是帶着孩子追小白臉去了,你結了婚我就放心了,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啊!”

    這話是徹底放到明面上了,再沒有任何可能性了。

    他确确實實是認錯人了。

    周光赫舉着電話一動不動,對面早已因為北疆天氣斷線了。

    腦子裏在回憶,他是怎麽認錯人,又是怎麽會稀裏糊塗就結了婚的?

    他從小就嚴謹謹慎,沒想到人生最大的事,成了他人生最大的荒唐。

    水琅知道嗎?

    窗外走過來一男一女,鄒凱走在前,邬琳琳捧着飯盒跟在後面。

    “同志姓周?”

    周光赫腦袋“嗡”地一聲炸了,混亂的線突然扯開了死結。

    邬琳琳,邬善平與申琇雲的女兒,水琅的妹妹。

    “我女婿是你們治安隊的隊長!”

    耳邊又傳來一道聲音。

    他來之前,治安隊唯一有隊長稱號的是鄒凱,鄒副隊長。

    周光赫放下電話,腳下生風快步走了出去。

    “好啊你們,背着我,将了我一軍!”

    鄒凱站在樹下,臉上被樹蔭蒙住陰影,雙眼布滿紅血絲,眼神藏着極深的戾氣與不甘。

    “不是這樣子的。”邬琳琳被他的樣子吓住,下意識道:“我不知道這件事,我一直在催我媽去找汽油票,我不知道他們怎麽會去找了鄒伯伯和楚阿姨,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鄒凱将煙頭摁在樹上,用力轉着圈,将過濾嘴摁到變形,“你天天跟你父母待在一起,你幹什麽吃的?你以為讓我父母點頭,你爹媽就能如願了?做夢!”

    “鄒凱,你別生氣了。”邬琳琳很怕,但大着膽子上前,輕輕摟住他的後背,學着母親柔聲細語,可憐道:“你升職是很重要,但我爸媽說的也沒什麽錯,眼下最重要的已經不是你的工作了,是我們兩家的未來,你就把陳衛趕緊放了吧,我媽那邊還等着他……啊!”

    邬琳琳正說着突然尖叫一聲,背對着她的鄒凱被吓得一激靈,一轉過頭,就看到周光赫不聲不響站在旁邊,眼神比他還陰戾,死盯着他看。

    鄒凱飛快梳理剛才說過的話,确定沒什麽大不了的,再飛快梳理邬琳琳說過的話,覺得也沒透露出什麽關鍵字眼,表情才放松,“周隊打哪過來的?這是怎麽了?心情不好?”

    周光赫掃了一眼邬琳琳,“你們是什麽關系?”

    這質問的語氣,聽得鄒凱與邬琳琳頓時後頸一涼,回想剛才應該沒在大庭廣衆之下做什麽過于親密的行為,只是摟了一下,應該不算什麽大不了的。

    但鄒凱怕周光赫故意整他,抓着一點小辮子不放,即便心裏已經不想承認了,這時候還是道:“我們是未婚夫妻關系。”

    “什麽時候成的未婚夫妻?”

    “周隊,你這,是在搞審查?”

    周光赫目光愈發陰沉盯着鄒凱。

    鄒凱打從心底冒着寒氣,有種莫名的預感,今天周光赫是真的來整他的,還是不要給對方留把柄的好,“老早訂親了,好幾年了。”

    邬琳琳聽到鄒凱當着人面,承認她的身份,心裏開心壞了,“對,我們很早就訂親了!”

    周光赫:“訂親之前交過對象沒有?”

    “你這管的有點寬了吧?”鄒凱看了看四周,“這還在院子裏,說起來也不算是公共場合,我們未婚夫妻,她抱一下我,不至于吧?”

    “我沒有!”

    邬琳琳發現周光赫臉色明顯不耐煩了,慌忙回道:“我們之前都沒亂搞過對象。”

    周光赫目光轉看向邬琳琳,“你是不是有一個姐姐?”

    邬琳琳面色頓時白成一片,“那不算!只是兩家人口頭上的娃娃親,沒有正式見面,也沒有吃正式訂親飯,我們不一樣,我們是正式的!”

    鄒凱一聽他提起前未婚妻,心裏也跟着直打鼓,不知道周光赫這是什麽意思,立馬強調:“我們是光明正大,我以前也不存在娃娃親,除了邬琳琳,我沒有跟任何人訂過親。”

    “對對對!”邬琳琳發覺自己說錯話了,臉色更白,忙着補充:“我是說我的娃娃親,不是鄒凱的,我們是頭婚!”

    鄒凱暗瞪邬琳琳一眼,以前為了那些東西,覺得邬琳琳聽話好把控,娶了當老婆也沒差到哪裏去。

    經過邬善平和申琇雲背着他去找他爸媽,邬琳琳卻沒有及時通風報信,再看她現在真的到事頭上慌張的樣子,頓時覺得就算為了那些東西,也不能真的娶這樣的人當老婆,否則遲早有一天,他會被她害死。

    兩人的強調與補充,将此地無銀三百兩表現地淋漓盡致。

    周光赫看着鄒凱,耳邊不斷回放着水琅的聲音。

    “同志姓周?”

    “同志姓鄒?”

    周和鄒,來回跳躍,周光赫很希望這句話裏的字是指周,但也很清楚,那是鄒。

    水琅原來想結婚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鄒凱!

    “治安副隊長,公共場合非但不以身作則,反倒大言不慚說這沒什麽,絲毫不尊重女同志名聲。”周光赫無視鄒凱難看的臉色,看向邬琳琳:“你不但不反對,還幫着他說話,你們倆思想存在嚴重腐化問題,回所裏把毛選思想抄寫一千遍。”

    邬琳琳眼睛瞪大,毛選一千遍!

    這會把手都抄斷了吧!

    鄒凱口吻不客氣:“周隊,你這就過分了吧?”

    周光赫冷哼一聲:“那就讓街道居委,給你們做思想改造。”

    “不要!”

    邬琳琳慌忙大叫出聲,去街道居委,她的名聲才是徹底壞了,“我抄!”

    鄒凱比誰都清楚這個道理,盯着周光赫,咬牙道:“我抄!”

    “晚了。”

    周光赫對着旁邊偷聽的人招了招手,“這兩人冥頑不靈,分別送到戶口所在街道,講清楚情況,除了接受居委思想改造,手抄一千遍毛選也不能少。”

    “是!周隊!”李華敬禮,“走吧,鄒副隊長。”

    “我不要——”

    邬琳琳絕望痛哭大喊,“我不要去,我就在派出所抄一千遍毛選!我不要去啊!”

    “閉嘴!”

    鄒凱的眼神,恨不得把這個未婚妻給淩遲了。

    剛才還在想娶了她,遲早會被她害死,萬萬沒想到來的居然這麽快,還沒娶,就已經被連累名聲了

    “周光赫!”

    鄒凱看着周光赫的背影,像是要把這三個字咬碎,“你等着,有你被我抓住小辮子的一天!”

    周光赫走到大廳,遇上剛被放出來的陳衛。

    “帶去審訊室,我親自審問。”

    陳衛被關了兩天,才剛見到外面的太陽,就又被關起來。

    -

    下午,一臺縫紉機送到了周家,是水琅用別人硬送的票子,到國營商店買來的。

    主要是把布票送到外婆家,才發現外婆沒有縫紉機,都是用手縫制衣服,當機立斷去搬了一臺回來。

    傍晚夕陽灑滿周家天井,客廳飯桌上擺着收音機,裏面放着滬劇《盤夫索夫》,腔調婉轉悠揚。

    宋阿婆帶着老花眼鏡,坐在縫紉機後面,雙腳來回踩着踏板,臺面上的針上上下下收動,一條黑色的袖子從針腳下抽出來,收邊收的很完美。

    水琅坐在門口,腳邊又是一圈木花,正在用前些天剩下來的邊角木料做一些小東西,首先做了三個小板凳,手上正在坐的是花架,總共三層,可以放九個盆栽。

    大丫和二丫已經在小板凳下面寫了數字。

    大丫是“1”,二丫是“2”,三丫是“3”,現在已經坐在上面了。

    兩個大的幫媽媽一起理着荠菜,三丫拿着奶油餅幹,遞到小舅媽嘴邊,讓她先咬一口。

    周光赫走進家門,看到的就是這幅歲月靜好充滿煙火氣的畫面。

    如果是往常,一定已經不受控制揚起笑容,不待思考猶豫地直接進到畫面裏。

    但今天,他卻推着自行車,站在門口看了很久,一動不動。

    “小舅舅回來了!”

    “站那跟畫一樣。”水琅擡頭看着男人,“你不進來,等着我們出去請你嗎?”

    周光赫搬着自行車踏進門,“買縫紉機了?”

    “我的票,你的錢。”水琅視線從他身上,看到自行車上,“你沒去食堂去菜場了?”

    “從食堂大師傅那裏換的排骨。”周光赫拎着一斤排骨走到水琅身邊,“外婆,太陽落山了,看得清楚嗎?我幫你把縫紉機搬到燈光下面去吧。”

    “看得見,你忙你的。”宋阿婆做衣服的時候,完全看不出是要七十歲的人,眼疾手快,拿起剪刀剪掉線頭,一件黑色翻領對襟外套就做好了,“水琅,試試看。”

    “我去洗個手。”

    水琅将做得差不多了的花架拎到一邊,走到水池邊用肥皂洗了手,将新做好的外套穿在身上,“很合身,好看嗎?”

    “好看!”

    “小舅媽穿什麽都好看!”

    “黑色都能穿的這麽好看!”

    周光赫很承認外婆說的這句話,黑色外套穿在小姑娘身上,襯得皮膚比平常白了幾個度,人白了之後,五官更顯嬌楚,收緊的腰盈盈一握,明明是老幹部風,死氣沉沉的外套,硬是讓她穿出活力來。

    就像是錄音機裏正放着的《盤夫索夫》裏的蘭貞。

    這個故事與他們的婚姻有點相似。

    只不過身份對換了,按照劇情,水琅該是裏面忍辱負重的男主角曾榮,他該是女主角蘭貞,但實際性格上,水琅才更像是蘭貞。

    周光赫想到了懵懂的初中,班長将家裏的無線電偷偷帶到學校裏來聽,當時放出來的就是《盤夫索夫》。

    他還記得男同學們說,潑辣嬌蠻的蘭貞實在太可愛了,知道丈夫的血海深仇,包容理解丈夫,因為丈夫能夠跟父兄翻臉,去大鬧趙家廳堂,方方面面,簡直就是夢中情人,完美老婆。

    周光赫不止一次覺得娶到水琅這樣的老婆很幸運,但從未去深思過。

    現在,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有可能很快就失去,水琅的每一樣好,都比之前更清晰地一一浮現在眼前。

    大姐的笑臉,逐漸有氣色的皮膚,幹淨合适的新衣服,精心設計獨一無二的輪椅,最主要的是狀态,狀态與之前天差地別。

    三個丫頭也是一樣,碎花襯衫,白襪子,攀扣小皮鞋,紮得整齊地雙馬尾辮,渾身散發着雪花膏的玉蘭香氣。

    最主要的是神态自信,沒有一絲怯懦,不像過去一樣成天自卑埋着頭,躲閃旁人的視線,害怕跟人對視。

    就連外婆,眉宇間也不再是愁苦,而是知足,由心向外散發出的欣慰,甚至可以說是幸福,與他剛從北疆回來看到的人,同樣是天翻地覆。

    這一切,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他發現壓根不記得。

    為什麽不記得?

    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水琅的付出而改變。

    水琅從來沒有提及過,哪怕是自己所做過的任何一件事,她都沒有提及過。

    而他。

    這些本來難以一朝一夕解決的負擔,他除了給了一些錢票,發現并沒有再付出過什麽,一門心思全都撲在新崗位上了。

    而即便是新崗位,水琅也為他考慮并解決了難題隐患。

    而她自己,更憑本事讓三家好單位争搶。

    周光赫此時此刻,很想對曾經的那群男同學說。

    我找到了比你們夢中情人還要完美的老婆。

    “你幹嘛呢?”

    水琅看着電燈下周光赫的眼睛,“你是在哭嗎?”

    “什麽?”周光赫将袋子裏的排骨倒進搪瓷盆裏,“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水琅踢了踢地上的搪瓷盆,“你昏頭了吧,把葷菜倒在洗臉盆裏。”

    周光赫:“……”

    看着水琅一臉嫌棄的樣子,周光赫端起盆,“我等下用開水焯兩遍,保證洗得幹幹淨淨。”

    水琅點頭,“你不累啊?怎麽突然想起來買菜回來燒了,還有,你今天回來夠早的,本來外婆說燒荠菜年糕給我們吃呢。”

    周光赫擡頭看着她,“想燒糖醋小排給你吃。”

    水琅眉頭一挑,笑了,“那就辛苦你了,糖醋小排搭配荠菜年糕剛剛好。”

    “水琅,你是不是後天去房産局上班?”

    外婆突然出聲,“這塊藍布也留給你做衣裳,我衣裳多呢,用不着做。”

    “還不确定,許副局長還沒來消息。”水琅走到外婆身邊,“說好給誰做的,就給誰做,外婆,你怎麽又變了。”

    “那給光赫做吧。”

    宋阿婆笑看着小外孫,“光赫,給你做好伐?”

    周光赫回神,“不用,外婆你穿,小姑娘說給你做,你就做吧,不要再反對了,新縫紉機好用嗎?”

    “好用,做起來快得不得了。”宋阿婆珍惜拿着手上的藍布,“小姑娘好,人大方,腦筋靈光,縫紉機剛買來還不會用,看我做了一件,人家就把過程學會了,大丫身上這件就是小姑娘做的。”

    大丫連忙站起來,理着身上的碎花襯衫,“還有呢絨外套,也是小舅媽做的,做得特別好看。”

    周光赫笑看水琅,“手藝這麽好,哪天給我做一件吧?”

    “以後有了布票再說。”水琅揮了揮手,又去說服外婆,讓她把藍布做自己的衣服去了。

    沒看見周光赫被以後兩個字,一瞬間刺痛的表情。

    宋阿婆把最後一件衣服做成時,周光赫把晚飯也做好了。

    糖醋排骨,荠菜炒年糕,南瓜蒸紅棗,另外周光赫又去天井裏的花壇,拔了長好的青菜,炒了一盤蒜泥青菜,放到水琅面前,知道她最愛吃綠色蔬菜。

    “大丫,把這份南瓜蒸紅棗和這一小碗糖醋排骨送去隔壁亭子間,交給奶奶。”

    “二丫,把這份荠菜炒年糕,送去前面石副廠長家,交給汪阿姨,她下午說要吃。”

    大丫二丫各自端着搪瓷玩,分頭行動。

    周光赫洗了手,坐到平時吃飯坐的老位子上,看着水琅分着飯,忙得熱火朝天,嘴角不自覺浮現笑意,“下次……”

    “什麽?”水琅看着話說一半,突然不說了的男人,“下次什麽?”

    “沒什麽。”周光赫接過年糕,“外婆,你是知道水琅喜歡吃手指年糕?”

    “大丫說的。”宋阿婆坐在正位上,“我才知道小姑娘不喜歡吃一片一片的,特地去買了手指年糕。”

    “奶奶,我媽喊你回家吃飯了!”

    小阿毛縮在門外面,露出半個頭往裏看。

    “太婆在這邊吃了。”三丫坐在椅子上回頭,看着小表舅,身後有小舅媽在,她再也不怕他了。

    這下反倒小阿毛怕三丫了,頭都沒敢露完全,聽到回複就要跑了,結果一轉頭就撞在了大丫和二丫身上,摔了個大馬趴,趴在地上看着走過來兩個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丫頭,整潔幹淨又好看,還香,頓時臉一紅,爬起來跑走了。

    二丫疑惑問姐姐,“他怎麽了?”

    大丫搖了搖頭,“快進去吧,都等着我們呢。”

    糖醋排骨,酸酸甜甜,仿佛又回到了結婚辦酒的那一天。

    水琅好多天沒吃了,一塊接着一塊,連着吃了七八塊覺得有點甜膩了,才過了嘴瘾,看向旁邊一塊不吃,盯着自己看的人,“我臉上是不是有電影在播放?”

    “電影?”周光赫突然來了興趣,“我們晚上要不要去看電影?”

    水琅停住咀嚼,左腮鼓着,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周光赫心頭一顫,肩膀瞬間僵直,手上筷子夾着年糕,還舉在半空。

    “不燙啊。”

    水琅對比自己的額頭,還以為是這兩天讓他睡在地上,真的凍着了,“那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周光赫将年糕緩慢放進嘴裏嚼着,等嚼完了,“我記得你有兩張晚間場的電影票,我們等下去看吧。”

    “我有嗎?”

    “有,人民電影院,七點半場次。”

    “怎麽我有的東西,你比我還清楚。”

    周光赫笑了,“你跟人換東西的時候,我一直坐在旁邊看着,當然記得。”

    “你晚上沒事?不用再出去巡邏了?”

    “今天不去,我們去看電影。”

    “你想去就去呗。”水琅也記起來了電影票,是黃金場次,直接去排隊都很難買得到,“可是就兩張。”

    “你們小夫妻倆去。”周卉笑着道:“我們白天都出去逛一天了,晚上早點睡。”

    三丫立馬配合地打了個哈欠。

    飯桌上頓時響起笑聲。

    晚間七點半場次,之所以是黃金場次,因為這是符合青年男女一天忙完談對象的時間,正常白天下班是五點半,回家吃了飯,出門走到這邊,剛好差不多是七點半。

    “裝點話梅,拿兩塊柿餅。”水琅站在電影院零食商店窗口,“葵瓜子也來二兩。”

    周光赫上去付了錢,手裏拿着電影票,擋在水琅旁邊,以免她被其他人擠到。

    水琅抱着兩個紙袋,進入第二播放廳,找到位置坐下。

    這時候電影的位置還是木椅,不像後世那麽高級,大部分電影也是黑白的,彩色很少見。

    但今天這場電影,是剛上的新電影,是彩色的!

    只有晚上這個黃金檔才有,更增加了電影票的難買程度。

    “剛才門口寫着什麽電影來着?”

    “黑三角。”

    “哦對,跟你一樣,搞偵察的公安。”水琅放了個話梅在嘴裏,“不對,你現在是治安隊,剛才海報上的公安制服,跟你衣服一樣,都是白上衣藍褲子。”

    “我們換個位置。”

    周光赫突然站起來,水琅看着他旁邊坐了一個女孩,起身換了過去,“你吃不吃柿餅?”

    “不吃。”

    水琅拿起柿餅咬了一口,眉心舒展,慢慢嚼着,等着電影開始。

    帷幕拉開,巨幅幕布呈現出來,一束光從末尾穿過所有人的頭頂,打在幕布上,頂燈熄滅,電影院陷入黑暗。

    稍後,電影開始了。

    這是一部偵察特務的片子,雖然有彩色,但除了公安帽子中間的那抹紅色,整個片子的色彩飽和度非常低,與黑白也沒什麽區別了,賣冰棒老太太是老特務,表情演得有一種逼真的吓人,再配上時不時出來的驚悚背景曲。

    真是太适合還在談對象階段的小情侶觀看了。

    原本坐在水琅左邊的女孩,已經不斷挪挪挪,快挪到旁邊男孩子的懷裏去了。

    而坐在水琅右邊的男人,也不斷挪挪挪,快挪到她懷裏來了。

    水琅斜着眼看他,“你別忘了,你可是公安。”

    周光赫停住,坐直,“公安怎麽了?”

    水琅咬着柿餅,“就你這膽子,還搞偵察?”

    周光赫在黑暗中笑出聲,只能水琅一個人聽到的笑聲,“你看,你要是給我做一件衣服,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等我有空了,再去逛商店的時候,順手幫你帶些布回來。”水琅目視前方,看着電影,“顏色有要求嗎?”

    周光赫答非所問:“那你記住了,不管發生什麽,都別忘了。”

    “你不用離我耳朵這麽近,我聽得見。”水琅推了推他肩膀,“坐過去,我們又不像人家一樣,是來搞對象約會的,擠什麽,大半年沒見過似的。”

    周光赫再次笑出聲,“我想吃話梅。”

    水琅将紙袋遞過去,示意他自己拿。

    “我騎車來的時候,手心出汗了,剛才還一直拿着電影票。”

    水琅掏了一顆話梅,沒好氣遞過去,周光赫低笑着張嘴,将指尖捏着的話梅叼進嘴裏,“挺甜。”

    “安靜看吧,我都不知道頭緒了。”

    然而很快,水琅更沒頭緒了。

    “我想吃瓜子。”

    “自己拿。”

    “我手髒。”

    “……那你別吃了。”

    “那我剝給你吃。”

    “你手不是髒嗎?”

    “我磕給你吃。”

    “周光赫。”水琅眯着眼睛轉頭,“你不想活可以直接說的。”

    周光赫拳頭抵唇,輕笑,突然,整個人往水琅湊了過去,“你以後要是再來看電影,是不是都會想起來我是怎麽煩你的。”

    尤其是跟別人一起來看電影。

    “無賴。”水琅将他的臉推走,“再離我這麽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

    水琅屈起雙指,向旁邊襲擊,卻被穩穩握在掌心,想抽回來,卻被抓得更緊,低聲道:“你晚上是不是連房間門都不想進去了?”

    “噓。”周光赫傾身過來,“我們再動,後面就該罵了。”

    水琅餘光看了看後面,坐着一名被兩對情侶包圍在中間的單身漢,看着确實像快忍耐不住,即将發飙的樣子。

    “他一個人,幹嘛選情侶場次找罪受?”

    “估計是被放鴿子了。”

    水琅又看了看,果然看到旁邊有個空位,單身漢手上還捧着話梅,自己一顆也不吃,“松開。”

    周光赫距離水琅的臉,不足十厘米,仔細端詳她長而卷翹的睫毛,小巧挺翹的鼻子,飽滿微紅的嘴唇,連細微的毛孔都不放過。水琅被他握着,看着,手心不自覺出了汗,溫度源源不斷從他手心傳遞過來,察覺他喉嚨滾動,心裏頓時緊張起來。

    “你想……”

    “草!老子看不下去了!”

    後面的單身漢突然一聲怒吼,吓得電影院裏快要依偎到一起的男男女女立馬分開,坐直,目視前方,心髒怦怦狂跳。

    除了周光赫,他是唯一一個不受影響,依然緊握水琅的手不放的人。

    “松手。”水琅皺着眉,“疼。”

    周光赫緩慢松開,水琅甩了甩手,看着屏幕上賣冰棒的老太太被抓,電影也結束了。

    “完了,壓根不知道怎麽拿到110機密的。”

    “以假亂真換照片拿貨,引蛇出洞抓捕。”

    “可以啊,眼睛就沒朝那邊瞟過,居然還能對情節了如指掌。”

    水琅抱着還剩下一大半的零食,排隊走出電影院。

    周光赫沒說這個情節,對于以前偵破過的敵特來說,小巫見大巫了,“餓不餓?我留了一碗糖醋小排,回家煮挂面給你吃?”

    “再放點小青菜。”水琅走下臺階,被夜風一吹,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往自行車停放的地點走去,“花壇裏的小青菜一天一個樣,不趕緊吃葉子就發黃變老了。”

    “好。”周光赫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你穿着吧,沒那麽冷。”水琅抖了抖肩膀,讓外套滑下,給他接住,“再獻殷勤,你今晚也別想進房間睡覺。”

    周光赫将外套重新裹在水琅身上,在水琅視線盲區,聚焦,專注,笑看着她。

    -

    “你說誰找我?”

    “複茂路派出所治安隊副隊長周光赫。”

    申琇雲心頭頓時一驚,心裏想着,這人怎麽會直接到工商所找她,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對着同事笑了笑,“可能是前段時間我家附近有小偷的事,我去看看。”

    走到了接待室,申琇雲不知道第幾次調整心态了,終于覺得放松地差不多了,敲了敲門,走進去,“周……隊長,聽說你找我。”

    周光赫手裏拿着筆記本和鋼筆,“請坐,我們只是過來調查一些事情。”

    “是哪方面的事情?”申琇雲忍不住先問出口,慢慢坐在周光赫對面,笑着道:“我們工商所和派出所老合作的,有什麽需要我們配合的地方,盡管說,不用客氣。”

    “1976年12月11日上午九點到九點半,你遲到了,當天治安隊九點四十将會到達老廟後面的黑市,但當天到的時候,卻撲了空。”

    周光赫沒看手上的資料,“1977年1月22號下午四點,你早退離崗,當天也是工商所與治安隊國營商店供銷總社預備前往老廟黑市,嚴厲打擊抓捕破壞統購統銷不法分子,卻也是撲了空,據知情人透露,你一直暗中與黑市的人來往,總是在關鍵時刻提前洩露治安隊具體時間給黑市頭目。”

    “怎麽……”

    申琇雲表情是實打實的吃驚及慌張,“怎麽可能!誰,是哪個知情人透露的,你告訴我,或者你讓那人到我面前來,我們當面對質,我是工商所的人,是最恨破壞統購統銷不法分子的人,誰這麽惡毒,居然往我身上潑這種髒水,周隊長,你一定得嚴查清楚!”

    “這不正在嚴查清楚的過程嗎?”

    周光赫不帶任何情緒看着申琇雲,“今天過來,就是調查清楚是不是髒水,你先交代清楚,我剛才提到的兩天遲到早退,去做什麽了,誰是見證人。”

    “這,這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突然讓我想,我哪能想得起來。”

    申琇雲外套下的襯衫已經全都濕透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說話時牙根都在打着顫,因為周光赫說的日期,确實就是她親自去通知派出所附近的線人,以及老廟旁邊的線人的時間,“這很難記起來。”

    “咣當。”

    一副手铐重重放到桌子上。

    “這這這,這需要時間!”

    申琇雲看着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雙眼裏也半點溫度都沒有的周光赫,知道一旦說不出來,他絕對就會把她铐上帶去所裏審問。

    這絕對不行!

    要是帶着手铐走出工商所大樓,從今以後她就會成了所裏的重點對象,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自如了。

    不能走出這間會議室。

    只要不走出去,随便扯個理由就行。

    一旦被帶出去,就完了。

    周光赫冷眼看着越來越無法保持鎮定的人,“想清楚了嗎?”

    這聲音不亞于索命的黑白無常。

    申琇雲額頭頓時汗珠子密布,指甲陷進手心肉裏去了,越急越不敢随便張口,否則會讓事情變得混亂,一旦混亂了,把柄就多了。

    周光赫拿着手铐站起來。

    “劉副所長!”

    申琇雲用盡全身自控力,強行扯出一個笑臉,“我想起來了,是劉副所長,兩次都是劉副所長讓我去辦事體。”

    周光赫:“辦什麽事?”

    申琇雲緊擰着手指,“一次是讓我幫忙買早飯,一次是讓我幫忙去買晚飯。”

    周光赫又問了幾句,看向李華,李華走出去,沒過一會兒,帶着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進來。

    李華對着周光赫點點頭,表明在路上已經說明情況了。

    劉副所長一臉歉意:“實在不好意思,因為工作太忙,只好麻煩申幹事去幫我買飯,沒想到造成這麽大的誤會。”

    周光赫重新坐下,“1976年12日上午九點到九點半,去哪裏買的早飯?”

    劉副所長:“光明飲食店,離工商所有點距離,距離我家也繞彎子,但我時常會想吃那邊飲食店的粢飯,所以會請申幹事幫忙過去買。”

    周光赫:“1977年1月22號下午四點,是到哪裏買的晚飯?買完之後在哪裏交給的你?”

    劉副所長:“人民飯店二樓中餐廳,那裏的醬鴨做的一絕,如果五點下班趕過去就沒了,所以請申幹事幫忙過去買。”

    周光赫語氣平靜:“兩人回答一致。”

    申琇雲掐進肉裏的指甲微松,然後刻意大喘氣一聲,“吓死我了,周隊長,你以後不好這麽吓人的。”

    “以後。”周光赫合上鋼筆蓋,夾在筆記本裏,“确實還有以後,這只是初步調查,我剛才表達得不是很準确,不是知情人透露,是知情人舉報,後續我們會經常見面。”

    申琇雲腳底發軟,要不是這些年世面見得多了,舉報兩個字,直接就能把她吓昏過去。

    “感謝配合。”周光赫帶着人走到劉副所長面前,“今天的筆錄,我們會如實交給工商總局。”

    劉副所長的笑臉頓時僵在面上,僵硬笑着,點了點頭。

    等人走了,接待室門一關上,申琇雲立馬扶着桌角,慢慢滑倒在地。

    劉副所長臉色難看,語氣冷漠,“我欠你的人情,從今天起還清了,我們之間一筆勾銷,以後再無往來。”

    申琇雲大驚,“劉副所長……”

    “你別忘記,所謂人情,皆在口頭上,是我重視承諾罷了。”劉副所長開門,頭也不回走了。

    申琇雲萬萬沒想到,幾年沒舍得用的人情,最終會突然用在這個上面!

    痛心之餘,再想到周光赫說的知情人舉報,以及後續還會經常來找她,再也控制不住,渾身顫抖哆嗦起來。

    整個人怕到了極點。

    “不怕不怕,快了,快了,只要房子跟財産返還登記成功,多的是人幫我……”

    -

    走出工商所,周光赫沒跟同事一起回單位吃午飯,直接騎車先走了。

    今天是3月31號,三月最後一天。

    周局長面前擺着一排檔案,看向站着不坐的周光赫,“都弄清楚了?”

    周光赫将兩盒茶葉放在桌子上,“大伯伯,方便的話,你就多幫幫我老婆。”

    周局長盯着他看,“你确定認了這個老婆?”

    周光赫認真道:“她一直是我老婆。”

    “她可是個大麻煩。”周局長面色不定,“她也認你,認你一輩子?”

    周光赫眼睛眨都不眨,“當然。”

    周局長拿起一罐茶葉看了看,“兩罐破茶葉,加起來都不到五塊錢吧,這是什麽茶?”

    周光赫指着上面的字,“這不寫着,茗前龍井。”

    “茗前……”周局長把茶葉一丢,“上次你直接拎了兩罐麥乳精就到我單位來,莽莽撞撞,辦事一點也不牢靠,罵了你一頓,一丁點用都沒有,這次又直接給我拎過來……上次好歹是正宗的麥乳精,這回是什麽東西,聽說過雨前龍井,明前龍井,這茗前龍井,還是第一次見到。”

    周光赫好奇:“很有名?是挺貴的,一罐就要六塊錢。”

    “有名,可太有名了,要不是你拿來,我這輩子到閉眼進棺材,也不見得能見到!”周局長猛拍桌子,“還要六塊錢一罐!”

    周光赫把茶葉罐往前推, “大伯伯,你不要客氣,這是我孝敬你的,你不要舍不得喝。”

    “滾,滾滾滾!”周局長氣得鼻孔冒煙。

    “大伯伯,除了工作的事。”周光赫往前走近,“是明天正式登記吧?如果有人搶在小姑娘來之前,麻煩你一定要……”

    “你還得寸進尺了。”周局長打開抽屜,将兩罐茶葉扔到裏面,“走,走走,趕緊走。”

    臨近四月開始,局長辦公室,一直是所有人緊盯不放,路過一只蚊子都要看清楚的存在。

    即便局長辦公室隔音很好,但那句暴怒的滾,還有猛拍桌子的聲音還是傳了出來。

    邬善平看着“打秋風的親戚”,眼裏流露出得意的笑,去了一趟鄒家,不但解決了鄒凱搞出來的危機,把死路給盤活了,鄒家為了女兒,還特找上了邱副局長,他們暗中交給了邱副局長兩千塊錢,雙重保障!

    雖然許副局長這邊的幾率很高,但是這是邱副局長第一回 幫人遞名單,局長不可能不給邱副局長的面子,這次琳琳的工作一定百分之百穩妥了!

    以後房産局就有兩個人了,不管是消息,還是人脈,前路全都徹底順暢了。

    再等明天,一登記!

    邬善平低下頭,藏住已經快勾到耳後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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