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小黑蹲坐在陆离脚边，朝着云行峰犬吠几声。
“不喜欢呆在洞府，那你且就在山下吧。”
小黑眼眶微红，却不是因为陆离不让它继续跟着的缘故，而是被剑意刺伤了眼睛。
这座山峰里不知藏着几千几万把剑，剑意合在一起，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是淬体巅峰的陆离都觉得眼睛有些酸，更何况是小黑这样一只意外开了灵智的土狗呢？
“剑修功法万千，终不过一心一念尔……”
陆离轻声细语，暗自揣摩道：“师尊这是想让我登云行峰感悟无数剑意，从而明悟自己的道？”
“也许适合别人，但并不见得适合我……我只需炼化剑元即可。”
还是……上去看看吧。
毕竟这在陆离看来算是第一次的师命……上次和羊不省握手言和，自然是不算的。
此时从山下的一座小院中走出一名黑衣青年，远远地看了陆离一眼，也并未行礼说话，转身抬头望向云雾里的剑峰。
一声剑鸣。
剑光照亮峰下的崖壁。
黑衣青年驭剑而起，随风飘摇而上，身形如剑一般笔直挺拔。
片刻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云雾里，再也无法看见。
陆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越发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必要上去看看。
“就在附近，玩累了记得回去。”
汪、汪。
“瞎说，你现在勉强也就是个淬体一层而已。好好待着，别乱跑。”
……
……
陆离终也是上了剑峰。
只不过他没有剑，更不会驭剑，所以依旧是步行上山。
——这让他忽然很想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也许这便是师尊让我来此的目的？陆离探手将左手腕上的镯子取下，心念微动，于手中极速变化成一柄白玉剑。
可却只是一柄白玉剑，除了锋利与坚韧之外，并无任何剑意，甚至引来剑峰上下无数剑意的排斥。
陆离立刻将其重新变回手镯模样，无数剑意顿敛，但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已然被扎出无数个极其细微的小凹坑。
“原来剑都是如此高傲……怪不得龙在天那家伙能拽成那样。”
将手镯带好，陆离沿着崎岖的山道向上走去。
山行渐高，空气稀薄，地势也更加陡峭，但最大的阻碍来自于四周的无数剑意，有一种在剑刃上行走的惊惧感。
剑意无形，但不代表不存在。
尤其是在这剑峰之中，每向上走一步，四周便有一道道或凌厉，或冰冷，或炎热的剑意如浪潮一般涌来。
且正因为剑意无形，所以会透体而过。
剑意飘过，衣物无损，身体也没有明显的伤口，但陆离能很清楚的知道有多少道剑意。
——因为它们穿过身体时，真的很痛。
有得炙热如火焰焚身，有得寒冷如冰雪覆体，有得如万剑寸寸凌迟，有得如雷霆灌体……无有一个好受的。
而这，还只是剑峰最底端，还只是剑意的自然涌动。
乾阳宗无数年的历史，不知多少剑道大家毕生蕴养的名剑藏于此处，若非现在是处于无主、静养的状态，任何一道剑意都会是一道极强的杀招！
好在陆离的身体先后经过法修灵力和体修元力的淬炼，这才能在这剑峰上比常人走得更远一些。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峰体里散溢出来的剑气更加可怕，陆离的脸颊通红，呼吸急促。
陆离感觉自己还能再往上走一段距离，但却无法在更高处长久的驻足，恰好附近的崖壁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凹坑，应当是前人在此修炼时开凿的。
陆离走过去坐了进去，大小果然刚刚好。
而后陆离闭上眼，没有急着炼化剑元，而是先尝试适应这里，然后才能去尝试入定修炼。
……
……
剑峰里没有树，崖壁间的石头上到处都是森然的剑意，除了野草，很难有别的植物能在这里生存。
至于野兽更是看不到一只，放眼望去，一片荒寂，死气沉沉。
倒是云行峰的上空时常有一种名为铁羽鹰的禽鸟盘旋，剑峰上无数的剑意是它们磨炼身体的最佳所在。
每一只铁羽鹰在成年之时都需要在剑峰经过长达数月的淬炼方能得到认可，否则定会被族群排斥。
唳！唳！
一只铁羽鹰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从一处怪石上惊起飞走。
铁羽鹰刚走，便有一道身影缓步从山顶向下走去。
那是一位黑衣男子，模样还很年轻，只是神情有些冷。
——剑修，尤其是习惯孤身一人的剑修都是这个鬼样子。
那人路过陆离所在的位置时，微微一顿，没想到除了龙在天那个变态外，还有人敢在这剑峰上打坐修炼。
而后却又神经似的摇头失笑，心中自嘲着自己不也是想试着在这里入定修炼的，可惜最后失败罢了。
那人盯着陆离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他好像可以成功，心中陡然激出争斗之心。
说做便做，想争便争。
那黑衣青年竟是直接在陆离不远的位置寻了一处空地，衣袍一撩，直接盘腿打坐，再次开始尝试在这剑峰入定。
唯入定，方可引剑峰无数剑意淬体，精进剑道。
陆离睁开双眸，淡淡地看了此人一眼。
二人四目相对。
“陆离。”
“王奔。”
这便算是认识了，而后各自闭眼，不再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有时候剑修的个性也挺好，至少在这一点上。
……
……
云行峰，云永远在行走。
厚而湿气十足的云层不停地滚动着，遮蔽了所有光线，一片黑暗。
然而这一切在陆离的心神之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黑暗虽不变，但在黑暗之中有各种彩光无序飘荡，或如流星划过，或如星辰闪耀。
不时亦会有几颗流星朝着自己飘来，或与自己擦肩而过，或直接穿过自己的身体，剑意遍布身体上下每一处毛孔，乃至经脉中最隐秘细小的窍穴。
初始很难，各种剑意无序袭来，每一道都极其强大却又不同，总是会牵动陆离的心神，而后陷入各种剑意之中，如被风卷起的浮萍一样随风飘荡。
恍恍惚惚，不知道是自己在借风飞舞，还是被风不管不顾的裹挟着在胡乱飘荡。
陆离的呼吸随剑意起伏而动。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陆离忘了时间这个概念，也忘了自己，呼吸渐渐宁静，变得无比缓慢，直至悠长的仿佛没有间隔。
陆离的心跳也变得慢了起来，在满崖的呼啸风声与凌乱剑意里，很难被听到。
——彼意自然，故承而用之，则夫万物各全其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