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听了羊玲玲的月下忧叹，或许会有些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但陆离不会。
因为每次遇到她时，系统都会发出提示，“上品炉鼎：羊玲玲”。
也许是羊玲玲察觉到了不对？
又或者其他。
但陆离绝对不会去问，也没有办法教她，唯有沉默。
——因为他只是一个炼气四层的小修士，如何管得了炼气十二层，甚至可能牵扯更高修为的事？
更遑论，羊玲玲她自己都不知道要从原石中开出什么……
沉默中，时间仿佛都被凝滞，每一秒都好像被拉长了许多，至少羊玲玲是这般。
“陆公子，打扰了。”
这显然说的不只是今天打扰了，而是之前的那许多次。
同样，这也不只是今天的告别，而是之后也许不会再见，因为再也没有必要见。
羊玲玲轻轻跃出栏杆，像一抹月光般缓缓落入黑暗。
楼下传来张成的送别，又响起院门关闭时木轴转动的声音，马蹄声渐远。
羊玲玲走了。
陆离仍只是盘腿坐在原地，微微低头，手中摩挲着红玉令，想着刚才那道月光下的身影，心生不忍，却也只能忍着。
“张成。”
“来了。”
“去把院门修好。”
“……哦，好，我这就去。”
……
……
皎月微斜，夜更黑。
一缕寒风掠过，泛着很容易让人忽视的点点金光。
蹲在院门口给院门的木轴倒油保养的张成便没有看见，但意外觉得有些冷，疑惑中起身朝着寒风吹去的方向看去。
寒风入林。
凤尾竹上皲裂出一道道极细的缝隙，由根部快速蔓延至竹梢，骤然炸裂，迸射中带起点点火花，继而有莹莹阵法灵光从竹中外泄，天罡凤影阵瞬间便被破去一角。
暗夜一声爆鸣，亮起的火光将月光都了压下去，像是某个寻常人家还在庆祝刚过去不久的新年。
但这里是礼贤馆。
凤尾竹也足足有三十六根。
“公子！”
惊呼中，张成掐诀召出飞剑，合身冲去。
三十六根凤尾竹依次爆裂，那几只还未寻到回家路的蚂蚁早已死去，即便不死，竹林中的蚁穴也很快就会被炸毁，就像陆离与他所在的这座二层阁楼一样。
噼里啪啦的一串爆响中，天罡凤影阵很快便被破去一半，快到这座阵法来不及发挥自身的威能。
若非有这声声爆鸣……好在还有这声声爆鸣。
但好像依然无济于事。
呛啷——
急速冲过来的张成还没看到人，更来不及反应，好像只是凤尾竹爆裂引发的气浪一吹，飞剑登时脱手，人也倒飞出去。
张成仰躺在地上，胸前衣衫尽碎，血肉模糊，可他此时顾不得这些，掐诀连点，一份飞书倏忽平地而起，划过夜空而去。
啪、嘭！
最后一根凤尾竹炸成粉碎，再也无法阻拦那缕寒风丝毫。
呼——
远方夜色中再次吹来一缕寒风，与之相融，威能陡增，盘旋中划过一道曲线，以比直线更快的速度冲入阁楼，冲向陆离的面门。
小黑站在陆离身边，冲着飘来的寒风汪汪叫着，却也只是平添呱噪。
陆离依旧盘腿坐着，只是忧愁。
就像他没有办法去帮助羊玲玲一样，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办法来帮自己，因为他只是一个炼气四层的小小修士，可有可无，随手可灭。
呼——
那两缕寒风吹过陆离的面门，却并没有落得个如楼外寸寸皲裂爆炸的凤尾竹一般下场，却也不是陆离如何了得。
只是那两缕寒风忽然起了变化，化作两道细长的金索将陆离全身束缚，然后凌空拽起，拽出阁楼，向着夜色黑稠处飞去。
那里，是风吹来的方向。
陆离认出了身上的金索，也认出了那两道泛着点点金光的寒风，正是自家的金风摇，便也息了在夜空中大喊大叫呼救的念头，因为他知道金风摇的封禁能力有多强。
——那可是陆家第六代化神老祖坐化后传下来的本命法宝，一直传到如今，供养到如今，已是到了第二十三代，威能更胜当初。
这本就已经足够让人绝望了，而更绝望的是，他现在是被强行带着往东边飞，玉流英却在西边。
且昭华城的东边，就是云渺山脉。
还真是不巧。
陆离心中想着这些，便也不再等待，心念一闪间，身上那件穿了许久许久的月白色长袍上忽然腾起阵阵白雾。
一只白色神犬于无声中冲出浓雾，在向下的重力惯性产生作用之前，便獠牙大张，一口咬住金索，吊在空中，奋力撕咬。
奈何陆离自身修为过低，拉低了谛听的上限。
——早在陆离得到万界系统后，就知道这一点，谛听的境界实力会处于宿主当前境界的巅峰。
炼气十二层圆满，果然不够用，毕竟张成筑基期的修为也是连影子都没看到就直接被打成重伤。
陆离心念再转，谛听停下撕咬，扬天长啸，滚滚声浪在昭华城的夜空中炸响，向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出去。
呼——
陆离身上的金索分出一道，重新化作一缕寒风，吹向谛听。
却见谛听随着陆离的心念转动，瞬间收拢缩小，化作一只白雀，闪开后又再起变化，化作一只背生双翅的谛听，继续扬天长啸。
目光所及，昭华城内先后有数道灵光升起。
有数道是从礼贤馆方向追来的，也有从北边或南边或东边升起的。
但陆离却只盯着最西边，直到看见那抹熟悉的红光后，这才让谛听急速缩小，白雾缭绕落在自己手腕处，化作一根普通的白色玉镯，敛去气息。
盘旋在空中的寒风顿时失去了气机感应，又围绕着陆离飞了几圈后，重新化作金索，拽着陆离以更快的速度向东方飞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