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听了彩杏的话沉吟半晌,他摇了摇头。
“可还有同时服用的其他吃食汤药?或在房内摆放了火葵莲等花卉?”
“未曾了。”
许太医觉得新奇。
“怪了。”
他来回走了两步,似在思虑,江舒窈又是一阵咳嗽,忍不住抬起手来掩住嘴。
亮光一闪,许太医藏在白眉中的眼睛凝在了江舒窈手腕上。
江舒窈看向自己腕上的白褐玉狮串,莫非这珠串有问题?
“许太医可是觉得这首饰有蹊跷?可这是我生母留下的……万不可能有问题。”
她一边摘下珠串递给许太医一边解释,许太医接过珠串并未作声,而是捧在手中对着窗外亮光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又捻在鼻下嗅了嗅,紧皱的眉头这才松了开来。
“没错,单单服用那红姜参皮汤,是有祛寒的效果,可若世子妃日日戴着这珠串,上面的木料乃是百年血龙木,血龙木遇红姜,可就是大寒之物了,世子妃这般长年累月地受此侵袭,难怪成了积寒体质。”
许太医将珠串恭敬递回给彩杏,朝着江舒窈与燕姝解释道。
“竟是如此!”
燕姝妩媚的眉眼狠狠皱了起来,她看向同样面色不太好的江舒窈。
“舒窈,你在侯府还受着这样的委屈?”
她从小在宫中长大,这样的手段见得还少吗。
江舒窈看着燕姝显而易见的担忧与心疼,心中划过一股暖流。
她淡然地笑了笑,反手握住燕姝温暖的掌心。
“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劳烦长公主殿下?此人臣妇自会处理,倒是今日,分明是长公主邀臣妇赏菊,最后却陪着臣妇在此闻药味。”
她感到自己身体已好了大半,便从榻上起身。
“妾身已感到身子十分爽利了,多谢许太医妙手回春,既出了此事,臣妇也不便在此叨扰长公主了,此番便先行告退,今日多谢长公主款待。”
“哪里的话,本宫同你相见甚欢,等你身体大好了,再来长聚。”
燕姝闻言露出明媚笑容。
她送江舒窈至大门口,正遇到燕桁的内侍在套马,燕桁站在朱门外,鲜艳的红色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
若不是他一直沉郁着脸,真是堪称一句“公子世无双”了。
“皇兄。”
“太子殿下。”
燕姝同江舒窈双双行礼,燕桁这才转过身来,他眼神在江舒窈身上如刀般刮了一圈,从鼻腔中沉哼一声。
“嗯。”
江舒窈带着心中忐忑主动过去行礼,宛如刚才与太子相争一事并未发生。
“太子殿下,臣妇身体有恙,今日便先行告退了。”
燕桁又盯着她头上的金钗看了半晌,终于大步一跨,直接登上了眼前的马车。
“孤还有事,先走了。”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乘着金顶龙纹的马车离开了。
待马蹄“哒哒”走远,江舒窈方才抬头起身。
“舒窈,皇兄今日心情不好,因此粗鲁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燕姝只好上前为肆意妄为的燕桁挽回些形象。
江舒窈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她哪能挑储君的错呢。
待上了马车,车内只剩下她同彩杏、淡绿三人。
“今日回去,你们什么也别说,若府中问起,就说我与长公主相谈甚欢,什么太子、生病之事都不许透露。”
江舒窈凝神细思了片刻,最后吩咐道。
陆雪仪此举似是无意又有意,江舒窈不信她会真的操心自己“祛寒”,定是看出了那珠串的木料用材,于是取巧用了此法,相当于日积月累地给她下了慢性毒药……
她心中有了主意,便不再多想,转而又问淡绿。
“那日让你给马夫董良捎了话后,他可曾有何反应?”
淡绿正将那白褐玉狮串妥善收好,闻言抬起眼来细想了片刻回道。
“小姐,那董良倒是沉稳,他只吃惊了一瞬间,立刻就装作无事般收起了字条,恢复了木讷的样子,我看此人不简单。”
淡绿很是细心,能被她夸一句沉稳,看来董良此人是真能沉得住气。
“那便好。”
江舒窈不知心底盘算着什么,她沉着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马车停下,成安侯府大门近在咫尺,银杏叶子铺了一地金黄,她精致的绣鞋踩上去,一路分花拂柳,直奔陆雪仪的院子。
陆雪仪自被白氏勒令在院子里养胎后就憋得发慌。
这几日李承楷不知在忙些什么,也未曾来看她。
加之肚子大了,身形越发笨重,以往妖娆的脸蛋也浮肿了一圈。
她心中焦躁,无法出院子,又不敢骂婆母,便只好痛骂江舒窈三百回。
“该死的贱人,世子又不碰她,也不知道她一个劲争些什么!”
她正扶着腰站在树下费力地骂着,江舒窈便直接进了院子。
“陆妹妹。”
她离陆雪仪好几尺,温和地笑着走上前来。
“这不是世子妃吗?听闻世子妃今日去公主府赴宴了,天色还早,怎么巴巴地到我这破落地儿来了,该不是被公主赶出府了吧。”
陆雪仪见她好声好气的,心中的火没摁住,狠狠地阴阳怪气起来。
江舒窈眼中闪过一抹泪意,又很快忍了下去,随即无事人一般笑道。
“今日在公主府上吃了点秋蟹,又不慎落到了水池里,虽站稳了脚,可总感觉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不是想到了你曾为我煮过祛寒汤吗,还请妹妹再给我煮一碗吧。”
她攥着手中帕子说得艰难,在陆雪仪眼中,便是她在公主府受了欺负。
她不禁得意洋洋地打量了江舒窈几眼,见她手腕上的珠串没了,忍不住开口。
“姐姐怎么这般不当心,连手上长戴的那串儿也没了?”
江舒窈这才恍然抬手:“是在公主府被扯……遗落了吧。”
陆雪仪见她这般没用,估摸着前些日子她只是色厉荏苒罢了,软杆的蘑菇再如何也支棱不起来。
“那我去吩咐下人们为姐姐煮汤,姐姐在此稍等片刻。”
陆雪仪心中有了成算,扶着一旁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院内的小厨房。
“夫人,真要给那病痨鬼煮汤么?她手上的串都没了。”
贴身丫鬟桑梅小声问陆雪仪,只见她神色一狞,显出几分刻薄来。
“那便直接给她加料!她也喝了这些时日了,如今我被关着,难得再让她喝一回,今日她自己犯蠢送上门来,当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