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呢？李允怎么样了？”
刘云杉撇撇嘴。
“秦怀远给了那小子一千两，把他打发走了，据说是去望京投奔他外祖去了。”
秦怀瑜也不知是想到什么，慢慢放开童年好友的衣襟，还下意识给他整帖了些。
黛眉蹙起，秦南乔细细审视着秦怀瑜。
“你父亲…除了让你大哥占着将军爵位，就没事先给自己、给你们秦家做打算？”
怔了许久，秦怀瑜才慢慢道。
“南乔你多少也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把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拱手让给旁人的。”
“朝廷既然派了人来，就不会让你父亲如愿的！”
秦南乔慢悠悠地剔着手指，懒洋洋的语气，听不出来丝毫指点江山的痕迹。
“没人能改变上边的命令！你父亲现在的举动，一旦被有心人放大，就是谋逆重罪，顺其自然才是化解冲突的最好途径。”
秦怀瑜听明白了，
秦南乔这是要秦湛把将军之位让给李吉。
事实上，这件事他和父亲争论过。
可是，父亲说。
“权势这种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自己的，让出去了，再想拿回来，是不可能的事。”
秦怀瑜自然不能什么都跟秦南乔说，只能苦笑。
“他不会听我的！”
秦南乔罕见地苦口婆心地劝说，“秦怀瑜你抽个空，提醒你父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会明白应该怎么做的！”
秦怀瑜何许人，一下子就听出她的意思，目光一亮，转身出去，叫来惊羽，低低吩咐。
这边，秦南乔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伊曼道：“伊曼，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点香，归梦。”
归梦就是走阴。
走阴是要秦南乔起阴阵禀告阴司，从阴界搜寻三个亡者魂灵，让他们自己附在秦南乔身上，亲自来说清楚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亡者执念的办法，但，对秦南乔的伤害是难以估量的。
且不说亡者魂灵的善恶，会不会贪恋她躯体，而不肯回到阴司去。
一旦阴司察觉到秦南乔的蓄阴能力，他们怎么可能任由这样一个到处行走的阴气灵源，在人类之中到处行走？
万一，秦南乔被邪恶的东西抓住、被吸走全部阴气，修炼出什么大邪魔，将给三界惹上一场大浩劫。
那样，阴司会直接把秦南乔留在阴司里的！
因此，伊曼一听脸色就变了。
“不行！”
知道什么是归梦的张瞎子，眼神也黯了黯，“贫道是自作自受，大师没必要为了贫道冒险……”
伊曼一扭头，厉声怒斥，“你闭嘴！”
张瞎子讪讪地心虚地噤了声。
他若是真有这种心思，就不会向秦南乔求救，而应当是自己悄无声息地死掉。
眼下这种情况，秦南乔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斥完张瞎子，伊曼转而给自家主子跪下了。
“主人，我没资格要求你怎么做，只求主人等最后一刻了，再用归梦，好不好？”
伊曼没什么表情，但语气里却满是恳求。
秦南乔急忙屈膝，伸手把伊曼搀了起来。
阿娘临走前，给我定了三个不要。
一辈子不要离开九黎塞！
不要多管闲事。
不要让人知道我会祝由术。
我倒好。
三不都破了。
阿娘说，她老家的丧葬习俗比较简单，只要每到逢七的日子，有亲人给亡者做个超度，断了尘世念想就行。
给张瞎子三天时间，是因为我要赶回去操办阿娘的‘断七’！
因为亡者执念的事情，我耽误了前面的六个七。
阿娘的最后一个七，我说什么也得赶回九黎塞去！
断七是亡者的最后一个七。
若是断七没有亲人给阿娘扎上纸马和纸房子，没人用生猪头和活鸡、鲫鱼、馒头祭祀。
那么之后，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谁，再给阿娘烧纸烧东西，阿娘都接收不了。
阿娘在阴司会变成最底层的穷人。
我要回去，要给阿娘磕够七七四九个头，要用阿娘女儿的身份，宴请愿意给阿娘送葬的宾客。
这是阿娘在人世间存在过的痕迹，是我和阿娘做一世母女的隆重道别仪式。
这也是我刚才想略过所有繁沉，想要直接归梦的原因……
不过，伊曼的担心也有道理。
自我觉醒蓄阴能耐的这一路下来，都没有遇到敌手，导致我自信过了头。
那就，等最后一天再说……
“老幺！”
一声抑着万千复杂情绪的低唤，把秦南乔和伊曼难得的情绪波动，都给震得凉了下来。
一身白胄白甲的秦怀远，勒着马缰，在青城观的大门外怒目而视。
秦南乔与伊曼一对视。
秦湛见不到，秦怀远也不错。
秦怀瑜看到自己兄长，抬脚就要出去，却被秦南乔伸手拦下。
伊曼步子如风，迎了过去，“我们家主子有话要跟秦大爷说，还请秦大爷屈尊。”
秦怀远自然是看见自家老幺被秦南乔拦下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暗色，最终还是冷静地翻身下马，进了青城观。
“哥！”
秦怀瑜这才迎上去，“哥你这个时辰，怎么没去军营？”
秦怀远听着这话，慢慢收住脚步，侧眼看着自己弟弟，眸色沉黯。
“阿旺把李吉奉为上宾，三天两头带着往军营里去参观，你说怎么办？”
秦怀瑜敛了眸色。
他明白自己大哥，为什么跑这一趟了。
阿旺这是在逼秦怀瑜把将军之位，让给秦怀瑜！
按说，有大嫂的存在，阿旺不敢这般嚣张…若是没猜错，大哥和大嫂之间，也出问题了……
“凉拌！”
一声淡如薄冰的打岔，让兄弟俩有些紧张的氛围，瞬间化解于无形。
秦南乔站在那里，目光清浅地望着秦怀远。
“怀远见过大师！家中有要事，需要怀瑜回去处理，还望大师允准！”
秦怀远是个受过严苛教诲的人，就算是心里再着急，面上的礼仪还是做得极到位。
秦南乔和秦怀瑜目光一对，都看出了对方心里所想。
这人，怕是要把将军之位，按在秦怀瑜头上了！
秦南乔转头吩咐不为，“不为，带秦将军去吃杯茶，我们把这里的事休整一下就过去。”
她称秦怀远为将军，又没让秦怀瑜去招待，自称我们，摆明了是在替秦怀瑜拒绝秦怀远。
秦家兄弟都是脑子灵活的主，哪有听不明白的。
一时，沉默得震耳欲聋。
不为伶俐，当即恭敬上请，领着秦怀远离开了。
秦南乔看看伊曼。
伊曼木着一张脸，也不征询张瞎子的意见，招呼刘云杉，一人一侧，抬着椅子走了。
只剩下秦南乔和秦怀瑜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