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筝
兩人找了就近一家還在營業的小吃店。
程霧宜點了一份柴火馄饨,景峥要了份辣肉面。
男人付好錢後,就又消失。
再回來的時候,他手上多了份打包的湯圓。
“找人問了問,奶茶店關門了,這個行嗎?”
程霧宜點了點頭。
黑芝麻餡的湯圓,對景峥來說很膩,對程霧宜來說,甜度正好。
面店老板這時候端來他們點的東西。
程霧宜餓了很久,身上又冷,接過那碗柴火馄饨就吃了起來。
剛出鍋的馄饨還滾燙着,她剛送入口,嘴唇上颚直接被燙得失去了知覺。
太疼了,程霧宜這下直接被逼出了眼淚。
景峥正在攪拌自己眼前那碗辣肉面。男人毫無同情心,相反,直接把頭湊到她眼下來。
“糟糕,馄饨咬人了。”景峥笑着給她遞紙,“程霧宜,你眼睛好紅,眼淚好大顆哦。”
程霧宜咬着唇,接過紙在桌子下輕輕踩他的帆布鞋。
景峥拌好面,把碗推到程霧宜跟前:“先吃這個。”然後又端過她的那碗柴火馄饨,用小勺一下一下舀着降溫。
“請假出來的?”景峥一邊舀一邊說。
程霧宜吃着面:“嗯,錢主任人還挺好的,準了我兩天假。”
敏感地捕捉到什麽,景峥動作稍停:“兩天?”
程霧宜點頭:“反正這兩天都還沒開始義診,去一趟巒鎮又遠,錢主任就說我明天回去也行。”
景峥若有所思,喝了一口馄饨湯,然後推給程霧宜:“那替我謝謝錢主任了。”
程霧宜不解:“你謝什麽謝?”
男人看了看表,言語故作輕松:“八點多,應該還有最後一趟從巒鎮開完慶溪鎮的班次,如果吃快點的話,應該能趕得上。”
程霧宜點了點頭。
景峥:“但程霧宜,你能吃慢點嗎?”
程霧宜:“……”
巒鎮唯一一家旅館就在開在同一條主街的盡頭上。
旅館名字也很簡單粗暴,就叫巒鎮旅館。
旅館旁邊,超市還亮着燈。
景峥幾乎快把超市搬空。
他買了不少洗漱用品,還有一些取暖器具,暖寶寶,燒水壺,小太陽應有盡有。
到櫃臺結賬的時候,男人看着老板後面的貨架,又道:“拿一條紅雙喜。”
“要黑色不透明的塑料袋。”他又補充道。
自從配合治療之後,程霧宜就沒再見過景峥抽煙。
她知道戒煙其實并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于是站在旁邊猶豫問道:“是煙瘾犯了嗎?”
景峥笑,只問:“你們錢主任抽煙嗎?”
程霧宜點了點頭,醫院男醫生的抽煙率高到吓人,昨天醫療隊在巒鎮等車中轉的時候,她看見過錢主任還有幾個科室主任聚在一起抽煙。
“那就再拿一條軟中華。”男人于是添聲道。
他然後又轉頭面向程霧宜,吩咐道:“明天回去的時候,記得去跟錢主任說謝謝。慶溪鎮應該不好買煙,你拿着煙,比錢管用,是硬通貨。”
程霧宜會在這種時候感受到景峥這種人跟她的不同。
在程大有還在教育她只有努力讀書才能有出路的時候,像景峥這樣的人,被無數社會稀有資源馴化出來,因為出生就有無數條出路給他選,所以學的是不一樣的東西。
店主一樣一樣地掃描着東西。鄉鎮的櫃臺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物件,口香糖、巧克力、槟榔……
“程霧宜。”景峥突然叫她。
“在呢。”
“我要……我要吃辣條。”男人神色有點不自然,指了指超市最裏面貨架,“你幫我去拿。”
“啊?”程霧宜眨了眨眼,雖然景峥比她忍受度要高一點,但兩位都是不吃辣星人,景峥口味清淡,她以前從來沒見過他主動吃辣。
但她還是順從說道:“你要哪種?”
“随便。”
趁着程霧宜去拿辣條間隙,老板已經在收銀機上按下回車:“好了,一共是——”
“——再加個這個。”景峥右手兩指從前臺的矮架上利落扒拉下一盒長方形物體。
出了超市。
不知道景峥喜歡吃哪個品牌的辣條,她自己也沒什麽心得,程霧宜于是随手買了幾袋。女人一邊走一邊查看着貨品,見景峥一個人拎着一大堆東西,于是伸手要幫他拿。
“太重了。”景峥将袋子提遠了點。
程霧宜抿抿唇,伸手要拿那只黑塑料袋:“那我幫你拿煙吧。”
“也不用。”這回景峥反應更加強烈,直接将黑色塑料袋換到了另外一邊。
男人擰眉道:“程霧宜,瞧不起我?”
程霧宜:“……”
真是服了。
巒鎮旅館裏,前臺的是位上了年紀的阿姨。
阿姨對于這種一男一女的搭配已經見怪不怪,收了兩人的身份證,一邊操作一邊問:“大床房伐?”
空氣一度有點尴尬。
程霧宜看向景峥。
景峥也看向她。
他在等她的回答。
程霧宜扭頭,小聲但卻清晰地對着阿姨嗯了聲。
“微信還是支付寶?”阿姨問。
景峥率先點亮手機,打開支付寶亮給阿姨。
不過阿姨倒是沒着急掃碼,熟練地從櫃臺抽屜裏拿出個塑封盒子,推銷道:“東西要嗎?”
櫃臺很高,程霧宜起先沒看到:“什麽?”
阿姨直接把東西撂在桌面上,重複道:“要伐?”
這回是看清楚了。
程霧宜從頰到耳都是紅的。
景峥這次倒是救場得及時,答得很快,用為數不多會的南淞方言道:“覅(不要)。”
男人拿了房卡就帶着程霧宜往房間走。
房間已經是巒鎮旅館最好的配置,雖然簡陋,但勝在幹淨。
景峥進門第一件事是先去開空調。
開好空調之後,他又打開手機仔仔細細檢查了房間有沒有攝像頭。
等房間稍微暖一點之後,為了幫程霧宜試水溫暖浴室,他先去洗了個澡。
男人洗澡很快,血氣方剛的,也不太怕冷,上衣還沒穿就出來了。
他還濕着發,身上只随便穿了條黑色運動家居褲。家居褲很寬松,松緊腰的款式,男人一走,白色抽繩就随之小幅度晃動着。
男人有健身的習慣,腰腹間肌肉紋路很明顯,人魚線線條完美,直接綿延到家居褲遮蓋下的地方。
“水溫挺合适的,可以趁熱去洗。”景峥說着,過來要幫程霧宜脫衣服。
他只用毛巾随便擦了下頭發,水滴落下來,就順着他的鎖骨往下滑。
程霧宜愣了一會兒,逼自己挪開視線。
“你……穿衣服!”
景峥沒理,
更沒動。
程霧宜穿得其實實在是很多,但手腳還是冰的。
景峥脫她的白色羽絨服,像在剝一只圓滾滾的粽子。
“我這不是怕你冷,出賣點男色讓你看點熱血贲張的東西上上火。”景峥頂了頂腮,嘴上雖然不饒人,但仍去背包裏翻出來件灰色背心套上了。
他控訴道:“程霧宜,我犧牲這麽大,你看得眼睛都發直了,轉頭翻臉不認人了是吧。”
聽話地被景峥一層層剝着。
程霧宜上半身只剩一件貼身的小衫,到裏面的內衣的時候,本來景峥也是要幫她脫的,還是程霧宜先退卻,推開他的手去了浴室。
水聲淙淙。
程霧宜放松下來。
洗好之後,程霧宜正在擦身子,浴室門就響起來。
她吓了一跳。
男人似乎早就猜出來她的反應,在門外道:“放心,我不進來。”
“洗完了嗎?”景峥問。
“嗯。”
接着就看見門開了一個小縫,景峥伸進一直手來,将一件男式純白衛衣遞給她:“幹淨的,當睡衣穿。”
程霧宜說了聲謝謝,接過那衣服。
景峥似乎很喜歡穿這種連logo都很隐蔽的基礎款衛衣。衛衣剛從背包裏拿出來,還帶着外面的冷,雖然內裏是搖粒絨的,但程霧宜穿上的時候,還是又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衛衣很長,是連帽的款式,下擺正好能遮到她大腿根。
再出來時,男人正蹲在床旁調試小太陽電暖器。
他伸手,修長手指按着小太陽腦袋後的按鈕。
小太陽搖起腦袋來,他轉頭,見她已經出來了,直起身招呼她:“過來吹頭發。”
景峥是第一次幫人吹頭發,但他學東西很快,很快便上手。
程霧宜頭發很長,兩人坐在床邊,小太陽的光源太暖也太暧昧,就這麽左右掃過兩人。
電吹風的暖風撲在程霧宜臉上讓她兩頰更燙。
男人很溫柔,帶着薄栗的微涼手指輕柔地略過她耳後,幫她挽起頭發。
程霧宜覺得癢。
後來終于吹好頭發,景峥關掉吹風機。程霧宜盯着面前的小太陽,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在發呆,有些精神不振的樣子。
“在想什麽?”景峥問她。
程霧宜回過神來,老實道:“在想如果當時在車站的時候,你沒看見我,那你去了慶溪鎮,我到了巒鎮,我們就會錯過,不會見面了。”
景峥沒好氣地悶哼了一聲,站起來将電吹風随意放在床頭櫃上。
他走到她面前來,朝她俯下身來,又幹脆蹲了下去。
他蹲着,雙手就輕輕摟着程霧宜的小腿。
“不會再錯過。”
程霧宜是坐在床沿的,衛衣沒有遮住的雙腿纖細筆直,正對着小太陽,被烤得很暖。
景峥小的時候學畫,被美院的叔叔阿姨誇過這孩子畫光影是一絕。
謝遠婳對景峥在畫畫上一向嚴厲,景峥十分在她那裏能被說成一分。
但這孩子虛實結合的天賦太強了,又肯努力,就算是謝遠婳,也沒法說出違心的話。
程霧宜的腿很漂亮,線條曲線自動在膝蓋、腳踝那兒形成明暗對比明顯的弧度。
很多時候,看不清楚的陰影比全是光明更有吸引力。
明暗結合着。
比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比如從簇簇疊雲中穿過的、太陽的聖光光束。
都比單純的明亮帶感。
景峥當然懂這個道理。
順着女人光潔的肌膚往上,他目光停留在某處。
被衛衣遮蓋的盲區,又或許更準确點,是禁區,才是最有致命吸引力的。
男人仰起頭,桃花眼盡是鋒芒,就玩味兒地問着程霧宜: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偏程霧宜還沒有嗅到這股危險氣息。
“什麽?”
景峥:“在想你的嘴會有多好親。”
這樣想的,也就這樣做了。
手伸到盲區裏。
盲區不再是禁區。
程霧宜的身體終于徹底暖起來。
她承受着景峥這個綿長又有些直接的吻,笨拙地亦步亦趨跟着他。
她的手被他帶着,本來是纏在他後脖頸上的,後來又被景峥拽着向下。
“幫我脫衣服。”景峥半是求半是命令。
程霧宜被吻着,手幾乎是被教着薅下那件灰色背心的。
景峥掐着她的腰,兩個人都喘着氣,他親她的耳垂,聲音啞到不能再啞——
“程霧宜。”
程霧宜的聲音也帶着情.欲:“嗯?”
“想和你做。”
這樣想的,也就這樣做了。
在這方面,他總是幹脆直接,有及其強烈的掌控欲。
後來他們又開始接吻。
淪陷之際,程霧宜幸運地還勉強保佑最後一絲理智。
她伸出手推他的胸膛:“我去找阿姨買……”
景峥皺着眉,大手直接禁锢她兩只手。
似乎是連多說一個字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他一邊吻她一邊說:“不用。”
程霧宜:???
“景……”名字和聲音都又被他的吻淹沒。
她過于不安分,也過于不專心,景峥幹脆用脫下來的灰色背心将她雙手松松綁起,溫柔地折在腦後,挑逗起她來。
從抽屜裏翻出不久之前在樓下超市買的東西,
男人才說——
“阿姨賣的那個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