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春心拔凉拔凉的，完全没想到董学名居然会如此冷血薄情，说抛弃程刚和洪成武就抛弃。
他当二人是手纸吗？
尽管程刚和洪成武这一次犯了大错，但是二人作为江州医院的医生，救治过无数病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出了错就把人抛弃，他这样的做法，难道就不怕寒了整个医院上下所有人的心？
“可是院长，他们以前也为医院立下过不少功劳，尤其是洪主任做的研究课题，都拿了奖……”吕春不想看着二人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有人必须为这次的事情承担责任！祸是他们闯的，责任就必须他们担！”董学名似乎铁了心要把程刚和洪成武推出去平息大众的怒火，眼下他除了这么做也别无选择。
吕春心更凉了，“院长，难道就没其他路子了吗？”
“哼！你以为现在把他们两个推出去，就可以把事情压下去？晚了！”董学名心里悔死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阻止二人，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吕春不吭声了，只感觉前所未有的悲哀。
狡兔死，走狗烹。
用来形容此刻的情形最合适不过，俗话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程刚和洪成武当初把胡冷推出去当替死鬼，埋下了祸根，如今他们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院长，洪主任他们手受了伤，如果进了警局，留下污点，就没有任何一家医院敢要他们。”吕春犹豫了下，道。
董学名看了他一眼，“你同情他们？”
吕春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表情默认了这点。
“你觉得出了这桩子丑事，全国人民都看了咱们医院的笑话，谁敢要他们？留他们把自己一块拖下水吗？”即便二人不进警局，单纯这件事发酵的速度，二人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他们现在就跟一坨大便，谁沾上谁洗不清。
更别说二人现在手废了，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再拿得起手术刀，即便没这档子破事，他们也没办法再当医生了。
吕春脸色一滞，他现在开始明白了当初胡冷声名狼藉后，没一家医院敢要他，四处碰壁求助无门的窘迫和绝望。
“出去吧！”董学名心烦意乱，他想一个人安静片刻。
“院长……”
“出去！”
吕春脸色发白，深深地叹了口气，低着头往门边走。
事情显然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悔不当初，说什么都晚了。
刚走到门边，一个人影匆匆走了过来，“董院长在吧？”
“赵院长，你怎么来了？”看到来人，吕春愣了愣，旋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是来取消合作的吗？”
“取消合作？”牛东平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是啊，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难道出大事了？”
“这……”吕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头朝着办公室里的董学名叫道：“院长，江南中医大学中医院的赵院长找你有事儿。”
“进来吧！”
吕春看着牛东平，“赵院长，院长在里面，你进去跟他聊吧。我等下还有手术。”
“嗯，你忙你的吧，”牛东平扭头走进了办公室。
董学名站起身来，态度略显冷淡，连上前迎接都没有，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坐吧。”
牛东平心生奇怪，不过没说话，而是像往常一样随意地坐到了他对面，“董院长，怎么你脸色白恹恹的，累了的话应该多休息。”
“休息？我怕这一休息，医院就没了！”董学名哼了一声。
牛东平微微怔了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赵，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还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吧，是不是江南中医大学派你来，准备跟我取消合作？”董学名脸色很不好看。
“你从哪儿听说的？没这回事，我来不是取消合作的，”牛东平摇头否认。
董学名显然不信，“别骗我了，这一上午来的人，不是取消合作，就是取消投资。老赵，你跟我也是老熟人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懂，出了这档子事，都想着明哲保身，生怕被拖下水。”
这两天发生的事，早已经让他麻木了。
原本人人追捧的江州医院，一下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简直比过山车还刺激。
“不是，我真不是来找你取消合作的！”牛东平拔高了分贝，叹气道：“要跟你取消合作的话，校董会还会派我过来？直接一个电话就完事了。”
董学名愣住了，错愕道：“真不是取消合作？”
“要我说几次你才信？”
“那你告诉我，你来找我干什么？”
牛东平抓了抓脑袋，一脸纠结，“我这几句话也解释不清楚，你先跟我说，这次的事儿是不是真的跟新闻上说的那样，是你们医院推胡冷当替死鬼的？”
董学名惨笑一声，“不是这样，江州医院会成过街老鼠吗？”
言下之意，事情确有其事。
牛东平怔了一下，眉头扭在一块，“看来是我错怪那小家伙了，难怪他一直坚持说自己没做错。”
他想起了最初胡冷面对他的时候，那倔强的反应，他本来以为胡冷是死不悔改，现在才知道从头到尾胡冷才是被误会的那个，人压根没有犯错，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这事儿不是我说你，你做得也太差劲了！他们两个陷害胡冷的时候，你就光看着？”牛东平语气责怪，平时挺精明的一人，关键时刻居然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当初的事一旦被翻旧账，江州医院名声会臭掉，成为过街老鼠。
董学名也悔不当初，哀叹叹气道：“我本来想着事情也不大，一个小实习生而已，让他背锅，开除了就完事儿……”
“糊涂！”牛东平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混账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管了这家医院这么多年，小事上犯错那没什么，这么严重的错误居然也会犯，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批评你！”
听到他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董学名呆了呆，“一个实习生而已，开除了有那么严重吗？”
牛东平哼了一声，“别人是别人，他是他，他跟别人不一样！”
“不都是个实习生，有什么区别？你是想说他比较优秀吧？江南中医大学里又不缺优秀的学生，”董学名不以为然。
“蠢！”牛东平冷哼，甩手丢出一份资料，啪地摔在桌子上，“自己看！我懒得跟你说！”
董学名一脸狐疑地拿起资料，只见那赫然是胡冷的学籍资料，他一开始不以为然，看着那一项项数据记录和以前在江州医院实习的学生相比，也没什么特别的亮点，可当他随意翻了两页，脸色就变了。
“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吧？”牛东平瞪着他，语气很冲。
董学名眼神带着震惊，抽着气道：“这真是他的资料？”
“你觉得到这个时候还弄虚作假，有何意义？”牛东平言语中满是怒意，“他还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成绩就是中医院第一名，五年下来从来没有人撼动过他的地位。他所有的科目全都是满分，自己带的小组课题拿的全是第一名，无论是课堂表现还是记忆力方面都是一等一的。这些资料只是一部分，你最好看看这个！”
说着，他拿出了一份医学杂志。
“《医学》？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董学名一脸疑惑。
“当然是让你好好看看上面的内容，你打开封面，第一页第一版头条！”
“头条？”董学名将信将疑地翻开第一页，入眼赫然是一篇带图的报道，不过奇怪的图打上了马赛克，只能隐约看出来照片上有三个人，旁边则是一大片的文字介绍，他随意扫了一眼也没看清楚内容，随口道：“某个医学课题有重大突破了？你特意给我看这个做啥？”
“哼！”牛东平简直被他的蠢笨给气坏了，他指着文字介绍最后的人名位置，叱呵道：“你瞪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谁的名字！”
董学名疑惑地扭头看过去，当看到人名栏的名字，他猛抽一口气。
胡冷。
苍玄德。
欧阳宽。
他手猛地一个颤抖，一瞬间怀疑自己眼花了，可看了好几遍人名还是“胡冷”三个字，他不敢置信道：“真是他？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你还在找自我安慰！”牛东平咬牙，怒道：“报道看清楚了，通篇都是他的名字！再看这图片，就算打了马赛克，我也认得出来是他！”
“不可能吧？这可是华夏医学界最权威的医学杂志《医学》，怎么可能会登他的名字？他一个小实习生，怎么可能登得上这种杂志？”董学名连连摇头，脸上写满了不信。不是他怀疑心强，实在是这个消息冲击性太大，让他无法接受。
“你！”牛东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深吸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控，“瞪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个医学报道是什么！阿克托雷德幻症！”
“就是那个据说和渐冻症类似，到目前为止没人能攻克的医学难题？”董学名对这个病症有所耳闻。
“你消息过时了，这个病已经被攻克了！”牛东平指了指报道。
董学名这才注意到，杂志头版报道内容正是关于阿克托雷德幻症被攻克的重大新闻，他喃喃低语道：“这个课题，听说不一直是一个厉害的名医在带队攻克吗？好像姓苍……上面怎么会有胡冷的名字，还排在第一位，难道……”
轰！
董学名惊呆了，脑袋当场空白，彻底呆坐在椅子上完全说不出话来。
牛东平心情复杂道：“我已经找人在省立医院那边打听过了，省立医院的欧阳宽一直参与这项课题，他已经证实了，这个课题第一功劳人是胡冷！虽然这照片被打了马赛克，但是下一期杂志再版的时候会详细介绍刊载，我听说下个月的《科学》杂志也会刊载。”
董学名再一次被冲击得骇然失声，“他要上《科学》杂志？这……”
在世界各大权威杂志中，一区杂志为最重量级的杂志，其中《自然》和《科学》两大杂志则是一区杂志中的领头羊，上面所刊登的任何一个报道和研究成果，都是对人类拥有重大贡献的存在。就算是世界顶级科学家，所研发出来的成果，都未必能登上一区杂志。
阿克托雷德幻症是比肩渐冻症那样的世界医学难题的病症，自然有资格登上《科学》杂志，毕竟这种难题的攻克，绝对是重大医学突破，能够挽救无数人的生命。
“阿克托雷德幻症，居然被他给攻克了……”如果不是白纸黑字，董学名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现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后悔了，也明白了牛东平刚才为什么说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他亲手赶跑了一个绝世天才。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吗？”牛东平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后悔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道：“当初把他送来你医院实习，我就给你打过招呼了，老早我就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他远比一般人要优秀！他潜力非凡，绝对有可能达到顶级名医的高度。可你倒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放任两个庸医把他推出去当替死鬼！你真是干得一手好事啊！”
他真是要被气死了，当初他给董学名打过招呼，让他留意胡冷的表现，结果没想到董学名直接把他的话当成了空气。
胡冷被开除的时候，他还真以为胡冷不服从医院管理，差点酿成医疗事故，那样的话胡冷被开除也就开除了，一个有着高超的医学天赋但心肠歹毒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现在牛东平才知道，他当初没有想方设法保护下胡冷，是多大的错误！
胡冷居然在被开除后，攻克了一个世界性医学难题，即将荣登《科学》杂志！
天啊，那可是多少学医的人一辈子的梦想！
牛东平此刻掐死董学名的心都有了，这得多蠢的脑袋，才能犯下这样蠢得不能再蠢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