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蘇荇突然驚呼一聲：“有全套的胡桃夾子！我要這個！”

    “買！”淩賀津站在她身後，擲地有聲。

    淩烨走過來看了一眼，依舊是醜的讓人不能欣賞的木制玩偶，但看久了卻又覺得莫名可愛，一個系列風格統一，果然比亂七八糟湊在一起的要順眼。

    “我也要！”淩烨突然心動，看了一眼價格标簽，“好貴！”

    居然要十幾萬！

    蘇荇點點頭：“确實有點貴，不過還挺值的，好多個呢，你看，打開外面這個，裏面還有一個小人。這幾個大的都是這樣。而且，還有機關，可以用來開硬殼的堅果，也能用來惡作劇。”

    淩烨眨了眨眼：“有機關的俄羅斯套娃？”

    蘇荇白他一眼：“《胡桃夾子》既是著名的童話，也是德國的傳統手工，後來便把這種胡桃夾子做成了童話裏人物的形象。因為本來就是有機關的，《胡桃夾子》的人物也不少，就巧用了機關的作用。”

    說着，蘇荇又語重心長地叮囑：“崽，要好好學習啊，沒文化到哪裏都吃虧。”

    淩.沒文化.烨：“……”

    “不信你問問你爸，他肯定知道。”

    淩賀津點頭：“大學時候我去過胡桃夾子的生産工廠參觀，回來後給他們寫了一封郵件。霍夫曼的《胡桃夾子》我是在初中時候讀的，當時我就覺得這兩個東西結合在一起，或許會更有意義，便想要請他們為我單獨制造幾套，我打算拿來送人。沒想到，他們覺得這個意見非常好，決定批量生産，請我授權，并且贈予我一枚勳章。”

    說到這，淩賀津突然想起來：“好像，這枚勳章購買賽芬小鎮或是沙芬村的任何工藝品，都能享受到折扣？待會兒結賬的時候用我的身份試試。”

    一聽有折扣，蘇荇便挑選了更多醜醜的玩偶，将自己合心意的都買了下來，這才去付賬。

    淩賀津主動說明了情況，遞上自己的護照。

    店員查詢過後，立刻點頭，跟他說了句什麽。

    蘇荇聽不懂，但知道折扣肯定是有的，便期待地問道：“幾折？”

    淩賀津回頭看她：“五折。”

    “哇！”蘇荇頓時驚呼出聲，“省好多錢！老公你好厲害哦！”

    淩烨也是心情複雜。

    他知道父親哪裏都優秀，不論是學業還是事業，但買個工藝品都能因為他大學時候的建議得到這麽優惠的折扣，是不是有點離譜了？

    雖然早已經認命，他這輩子不可能超越父親，但是此刻，淩烨還是覺得心情低落。

    蘇荇安撫地拍了拍好大兒的後背：“別灰心，你才十五歲，還有無限可能。”

    淩烨幽怨地看她。

    蘇荇又說：“你要想，你沒有這項殊榮，是因為你沒有去過賽芬小鎮的工廠啊。像我們這種普通凡人，一定要想開，不要跟神仙們比，他們做的好是應該的，咱們做不好是因為時機不對。”

    淩烨：“……”

    “要學會怨天尤人，凡事少責備自己多責備別人。”

    淩烨立刻現學現用：“都怪我爸，會那麽多做什麽？還讓不讓人活了？”

    “就是！”蘇荇立刻應和，又安慰他，“你爸也有不如你的方面。比如說，你網球打得這麽好，教練都誇你有職業選手的天賦，你爸就沒有！”

    淩烨頓時自信心爆棚：“等我拿了金牌，我爸就更不如我了！”

    蘇荇盲目點頭：“你說得對。”

    淩賀津結了賬，轉頭看他一眼，意味深長。

    淩烨立刻告狀：“你看，他兇我！”

    淩賀津：“……”

    蘇荇擡眼看他：“你要大度，這可是你親生的。”

    淩賀津忽地笑了起來，主動牽住了她的手：“好，聽你的。”

    淩烨跟在兩人身後，手裏提滿了袋子，又忍不住想要嘆氣，總覺得他像是多餘的一樣，果然他跟他爸氣場不合。為什麽購物袋全在他手上？這像話嗎？

    淩賀津看他一眼：“因為我牽着蘇荇。蘇荇比購物袋全部加起來都重。”

    淩烨罵罵咧咧。

    蘇荇哈哈笑起來，然後問道：“勳章呢？給我看看？”

    淩賀津回道：“在家裏，回去後給你看。”

    “也沒有照片嗎？”

    淩賀津搖頭：“我不愛拍照。”

    蘇荇只好應下：“好吧，那就只能回家後再看了。”

    能理解，畢竟每天面對的都是幾個億甚至幾千億的項目，一旦信息洩露，後果不可估量，不僅他本人不愛拍照，他身邊的工作人員，也不許拍照。

    下樓的時候，淩賀津又說：“商城一樓的烤肉漢堡味道不錯，算是本地的特色美食之一，要買幾個嘗嘗嗎？”

    蘇荇猶豫：“漢堡啊……”

    她不太愛吃這種東西，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在吃食上面沒有缺過什麽，凡是別人說好吃的，爸媽都會買給她嘗一嘗，導致蘇荇對這些西餐和特色小吃都沒有很強烈的興趣，偶爾吃一次還行，大多數時候更偏愛口味清淡的日常菜。

    “先嘗嘗，如果不合口味，就送給網球部的孩子們當零食？”

    蘇荇點頭：“好。”

    淩烨立刻說道：“我也要！每個口味都要一個！”

    “自己去選，選好了我付賬。”

    蘇荇問道：“你買這麽多吃得完嗎？”

    “我們網球部十幾號人呢，再吃不完，還有保镖呢。”

    蘇荇：“……”

    你把你網球部的同學當飯桶，他們知道嗎？

    淩賀津對這個商場好似很熟悉，附近的知名店鋪他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了，帶着蘇荇和淩烨進去轉轉，多少買幾樣東西，一直逛到商場即将關門的時候，一家人這才滿載而歸。

    回去之前，蘇荇就先打電話給小林：“今晚不用做飯了，買了好多吃的，淩烨吃了一路都快要飽了。”

    淩烨：“還沒吃飽！”

    小林回道：“那，我就給淩烨留兩只鹵雞腿？”

    蘇荇：“好，我一點兒也不餓，不用準備我的了。——淩賀津你呢？你要鹵雞腿嗎？還是吃烤肉漢堡？”

    “鹵雞腿來一個，謝謝。”

    蘇荇又轉述給小林，讓她做幾杯鮮榨果汁，解解膩，晚飯就算搞定了。

    少年們也如願拿到了晚餐的鹵雞腿，一個個吃的都很開心，在群裏發了不少大快朵頤的圖片，讓人看了很有成就感。

    晚飯後，蘇荇将購置的禮物分裝到行李箱裏面，淩賀津父子倆去廚房幫忙，打算多弄點鹵雞腿和鹵肉，後天半決賽的時候，就能輕松一點，有時間承包少年們的午飯。

    淩賀津說起來下午遇到伊萬諾夫的事情，問道淩烨：“要是半決賽或者決賽，他一定要跟你對打呢？有一次換人的名額，不是嗎？”

    淩烨一愣，随即意識到這個可能性很大。而且，因為是團體賽，一旦使用了這個名額，被換的人也相當于上場一次。他們網球部能上場的選手沒有那麽多，必然不可能浪費這個名額，尤其是他上場的時候，無論對手是誰，是輸是贏，淩烨都要打好自己的這場比賽。

    根據教練的安排，在半決賽的時候，淩烨既要參加單人比賽，也要參加雙人對打，要是其中一場不能上，就得重新調整人員。而他是隊裏參賽人員中水平最高的人。

    “你聽到他這麽跟人說的？”

    淩賀津沒說伊萬諾夫可能跟宗翰狼狽為奸的事情，只說：“語氣聽着挺嚣張的，大概是他身為職業選手的自負吧？”

    淩烨連忙反駁：“預備役！他只是進入了集訓隊！還不是職業選手！一個預備役，有什麽驕傲的？我也能進！”

    淩賀津輕輕“嗯”了一聲，算作認可，又說：“明天記得跟你教練說一聲，萬一有這個情況發生，要如何應對。你也說過了，你的目的是贏。”

    “知道。”

    淩賀津又看他幾眼，發現孩子情緒非常穩定，也就放下心來。

    至于他跟宗翰之間的個人恩怨，他琢磨了一下午，大概也有些頭緒了——人的嫉妒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等決賽結束後，他再跟淩烨好好談談，不能放任這個威脅一直持續下去。

    第二天淩烨就沒這麽輕松了，一大早就起床了，被教練喊到了一樓的小會議室，和網球部的隊友們，在教練的指導下，對所有進階半決賽的隊伍選手，都分析了一遍，從早上六點半晨跑，到晚上八點半才結束，午飯是蘇荇和淩賀津去送的，晚飯是訂的餐，讓保镖開車去取的，每一餐的吃飯時間只有半小時，可以說是争分奪秒。

    晚上回來的時候，淩烨整個人像是脫水蔬菜似的，蔫巴巴的，有氣無力：“我回來了。”

    蘇荇立刻擡頭說道：“水溫給你調好了，先去洗澡。”

    淩烨“嗯”了一聲，拿着換洗的衣服就進去浴室了，腦子裏還在嗡嗡響，教練的話仿佛依舊在耳邊。

    淩烨站在花灑下緩了好一會兒，終于回過神，長舒了一口氣。

    “要吃夜宵嗎？不吃就趕緊睡覺，吃的話有烤五花，小林做的。”

    淩烨“噌”地就過來了：“吃！”

    半決賽開始，規則就變了，不僅有2單人賽，還加了雙人混打，三場單人賽和兩場雙打的分值各占百分之五十，也就是雙打占的分數要高一些。而且不再像預選賽一樣，分在不同場次進行，每個學校的單打和雙打都是在同一天連續進行的。

    淩烨手氣還算不錯，仲元國際在半決賽的第一場對戰，是在第二天下午，這就給了他們觀察對手，并且進行針對性訓練的機會。

    網球部的常規訓練全都停了，改為每天都要進行技術性指導。而且現在的十六強隊伍，實力都不弱，比賽剪輯也要看，淩烨一天至少有14個小時腦子裏全是網球，兩個小時用來吃飯，剩下的八小時才是睡覺。

    蘇荇感慨：“孩子們也不容易啊。”

    淩賀津說道：“他喜歡，那就值得。”

    蘇荇訝異地看向他：“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對淩烨肯定是個非常大的安慰。”

    淩賀津失笑：“不要說的我好像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之前是因為我不知道淩烨那麽敏感又玻璃心，所以說話很直接，力求用最淺顯的道理，讓他明白這世界的人情世故。但是現在我知道了，自然會努力改進，跟公主說話的時候，要委婉，要照顧他纖細的水晶少男心。”

    淩烨大汗淋漓地跑過來，正要問蘇荇要水喝，恰好聽到了他爸的話，頓時惱羞成怒：“求求你閉嘴！你之前沒照顧的時候，我也長這麽大了！”

    看着他悲憤又羞恥的小表情，淩賀津再次get到了逗孩子的樂趣，又跟蘇荇說道：“這是不是網上說的，他破防了？”

    淩烨：“？？？？”

    做個人？

    蘇荇也哈哈笑起來：“是吧？我也覺得像是破防了呢。”

    淩烨懶得理會無聊的大人，噸噸噸喝了半瓶水，就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他剛剛跑去A區看金他們學校的比賽了，順便看了看伊萬諾夫的比賽跟他記憶中的也沒差，并沒有強到讓他覺得不可戰勝的地步。

    淩烨甚至在心裏嘀咕：“國家隊預備役就這水平？毛子這幾年是不行了嗎？沒什麽人選了？”

    這要是放在國內，也就是個省隊的水平。

    不過淩烨也沒說什麽，他不喜歡說大話，在沒有贏伊萬諾夫之前，他不會去說對方的水平如何，自己心裏有個底就行了。

    看到大崽又開始深沉思考，蘇荇轉過頭問道：“怎麽了？”

    淩烨答非所問：“還有零食吃嗎？”

    蘇荇拿出來兩根巧克力棒，分別遞給他和宗晖：“這麽快就餓了？今天上午你都沒上場。”

    “不是餓，就是想吃東西。”

    宗晖：“就是饞。”

    淩烨看他一眼：“你不饞？”

    “我饞啊，要不然我也不會熱愛養豬了。”宗晖坦然承認，舔了舔下嘴唇，“紅燒肉可真好吃啊，尤其是肥瘦相間的五花做出來的紅燒肉，特別特別好吃。”

    淩烨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停停停！不要說了，半決賽結束之前沒時間去吃！”

    宗晖閉了嘴，幽幽地嘆了口氣。

    蘇荇：“……”

    順利進入八強後，緊接着就是四強争奪賽，第一場比賽就抽到了伊萬諾夫的學校。

    抽簽結果顯示在大屏幕上的一瞬間，伊萬諾夫轉過頭來，對着淩烨豎起中指，笑容惡劣且充滿了挑釁，看得人火大。

    宗晖第一時間就拽住了淩烨的胳膊：“烨哥，你可不能上當，他就是故意的。”

    淩烨滿心怒火，他當然知道對方是故意的，依舊還是被惡心到了。

    不過随即察覺到蘇荇和父親就在他身後，一直堅定地陪伴着他，淩烨也就冷靜下來了，繼續站在那裏，等待着看後面的抽簽結果。

    蘇荇跟淩賀津咬耳朵：“他是誰家的孩子啊？本來就長得好醜好油膩，人品還這麽低劣，他爸媽知道嗎？”

    淩賀津回道：“大概不知道。他母親是個職業小三，生下他之後就消停了。他父親子女衆多，這個私生子未必放在心上。”

    蘇荇：“啊……”

    有錢人家都這麽會玩嗎？

    淩賀津又說：“不關我們的事，我們是來比賽的，只要贏了就好。”

    蘇荇點頭，看着大屏幕上已經将八支隊伍都顯示出來了，便問道淩烨：“我記得，好像實力都差不多？你們對上哪一個學校，也不會贏得很輕松吧？”

    淩烨應道：“金他們學校還是要強一些的，剩下的确實大差不差。”

    “因為那個讨人厭的職業選手？”

    “應該是，兩個，伊萬諾夫是已經入選國家隊的預備役，另一個，則是要在8月份的集訓後，才能确定是否入圍。”

    蘇荇懂了，人家是專門走職業選手路子的，肯定比他們這些一周只訓練兩天的業餘選手強得多，幾乎就相當于兩座大山壓在學生們頭上，先不說實力，心理上的壓力也很大。

    不過這對于仲元國際的學生來說，倒不算什麽。

    這些孩子一大半的傻白甜，從來不會去考慮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心理壓力對他們來說，一包泡椒鳳爪就能解決。

    蘇荇忽地笑了起來，這算不算，克星？

    抽完簽之後，教練就把隊員們全都喊了過去，開了個臨時小組會，再次強調了一下對面幾個強勁對手的習慣和風格，叮囑道：“就算你們不是專業運動員，也要先保護好自己不受傷。一旦發覺對方的發球力道不對，就先自保，成績不會比你們的身體更重要。”

    大家紛紛應下，心裏反而不服氣。

    伊萬諾夫已經不止一次通過刁鑽的發球角度和力道，故意将人打傷了，甚至為此沾沾自喜，稱呼自己的網球風格為“力的美學。”

    一想起來這件事，淩烨就忍不住了：“yue~”

    教練看了他一眼，屈起手指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叮囑道：“尤其是你，不要跟他較勁，那種人，不值得。”

    最後三個字顯然安撫了淩烨，臉色眼見地明快了不少。

    教練也放下心來，拍了拍手：“好了，都去選手休息室吧，十五分鐘後比賽就開始了。”

    蘇荇坐在看臺上，比場上的選手還要緊張。

    小林安慰她：“淩烨能走到八強已經很厲害了，就算輸了也是第五名，這可是二百多個學校的聯賽呢。”

    蘇荇當然知道這個成績很看得過去，但是淩烨不覺得啊，他第一次這麽強烈這麽執着地想贏，那就代表第五名的成績他不能接受，蘇荇當然希望他能如願。

    第一場單打，李知節上場，對面則是個完全不認識的金發少年。

    按照淩烨的話說，那也是個下等馬。

    李知節贏得很輕松，臉上卻沒什麽笑意。

    昨天教練分析的時候就說過了：“如果他們要全力打壓淩烨的話，第一場很可能放棄，我們最大的勝算也在第一場，所以，李知節你上，确保萬無一失。第二場單打，宋熙你上，只要對面不是他們五個，咱們贏的把握也很大，如果是他們中的某一個，就随便打打，權當漲經驗了。”

    “第三場雙人混打，淩烨和周文宇，對手之一必然是伊萬諾夫，另一個最大的可能是金，小概率可能是他們三個當中的一人。”

    第一場就被教練猜中了，看來對方确實很惡心，而且迫不及待想要打壓淩烨。

    不過參賽這麽多次，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公報私仇的事情了，李知節本來沒那麽在意的，他也不是很在乎輸贏，他們的人生，從來不會跟某一場比賽挂鈎，也不會因此一場比賽的輸贏，發生什麽變化。

    但淩烨那麽想贏，想要證明給他父親看，自己并非一無是處，讓李知節也多少燃起了一些鬥志，跟他抱有了同樣的念頭——或許，贏了的話，真的能在父母那裏獲得一點話語權？

    看，他也不是一無是處，他也有自己擅長的東西。

    李知節坐在休息室，目光游移，教練在說什麽他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盯着大顯示屏看了一會兒，對方上場的選手，果然也不是五大金剛，但剛巧就是那個排第六的，跟宋熙在隊伍裏的位置差不多，兩個人的實力方面，對方應該稍強一些。

    這場可能贏不了。

    李知節舔了舔唇角，拿起手機帶上藍牙耳機，悄聲去了洗手間。

    沒過一會兒，淩烨也起身跟了過去。

    教練突然小聲說了一句：“別太過了。”

    淩烨一愣，随即笑道：“知道。”

    李知節打完電話從廁所走出來，就看到淩烨站在邊上，頓時愣住：“你怎麽來了？”

    “幫你望風。萬一有人進來呢？”

    “你知道？”

    “本來不知道的，但是現在想到了。”

    李知節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是不是覺得不太好？”

    “沒有。”淩烨看着他，“我沒去做，是因為我之前沒有想到，要不然，昨天我就找他了。這也不算什麽不好的事，只是告知事實而已。他要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那是他的事情。——對了，你是打的電話吧？”

    李知節笑：“那當然，我還能發郵件留下證據麽？”

    淩烨跟着笑了一聲：“放寬心，該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盡人事聽天命。”

    “雖然，我還是很想贏。”

    李知節忍不住哈哈笑起來：“說不定，天命就輪到我們了呢。”

    兩個少年回到休息室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宋熙狀态很好，對方也不差，但實力差距仍是賽場上最為決定性的要素。

    一個小時後，宋熙就丢分了，之後不到半小時，比賽結束，宋熙輸了。

    淩烨站了起來，去準備雙人混打。

    此時，金那邊，卻起了争執。

    這一場比賽，原本是他和伊萬諾夫上場的，但是金卻在比賽開始前要求換人，很認真地看着教練，一字一句地問道：“您真的要讓這場比賽，變成伊萬諾夫的個人表演賽嗎？他跟我們隊裏哪個人能配合的來？”

    原本這樣的安排，金就不是很滿意，他也一直在說服自己，都是為了比賽。

    但是就在昨天晚上，他接到了一個電話，告訴他，伊萬諾夫背後有人跟教練做了交易，只讓他在這場比賽中大放異彩。

    “你好好想清楚，明天的雙人賽，确定要給伊萬諾夫做陪襯嗎？他配嗎？”

    金也不是傻子，第一時間就先懷疑這個人的意圖，嗤笑：“你是不是想讓我們學校直接認輸？難道你已經知道我們明天比賽的對手是誰了？”

    對方并沒有惱怒，繼續溫和耐心地說道：“我只是告訴了你一個事實而已，要怎麽做，是你的選擇，只要你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就行。明天誰輸誰贏我并不在意也不關心，我只是想看一場漂亮的、真實的網球比賽。”

    最後這一句話，無疑戳到了金的心髒上，沉默地挂斷了電話。金一度懷疑，是淩烨的朋友打來的，但是現在，他确定不是。

    因為剛剛，又有人打電話來，也說了同樣的事情，偏偏就是淩烨的隊友李知節，他還說了另外一個消息：“當年那個強奸犯，就是伊萬諾夫。”

    金頓時一股熱血湧上心頭，要不是李知節又說了一句“比賽後我會告訴你真相”，他當場可能就忍不住就去那個狗雜碎算賬了。

    在水龍頭下面洗了兩把臉，金被無數信息充斥的大腦總算是清空了一部分，不難猜得出，李知節為什麽要這種時候跟他說這件事，但伊萬諾夫跟教練勾結，想要一場個人表演賽，肯定是事實。

    偏偏，他們選擇了淩烨，所以這就開始被反噬了。

    金冷笑一聲，也覺得惡心極了。他只是想打網球，輸贏他都能接受，但凡是自己打出來的成績，好壞都是人生中的一種經歷，為什麽要成為別人的陪襯？！偏偏還是這樣一個品德敗壞的狗東西！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教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訓斥他：“報名之前為什麽不說？”

    金盯着他：“我沒說？昨天的事情這就忘記了？您是不是喝酒把腦子喝壞了啊？”

    教練頓時漲紅了臉，罵罵咧咧地，指責金不服管教，沒有集體精神，不懂得為團隊着想。

    金再次強調：“我只想打網球，你們那些肮髒的交易，不要牽扯到我頭上來。勞資不吃這一套。”

    隊長是個人精，頓時就明白了其中的小九九，看向教練和伊萬諾夫，也開口說道：“換人吧，既然是伊萬的個人表演賽，那就換個萬金油搭檔，金的個人風格太明顯了，跟伊萬确實不太搭。”

    伊萬諾夫本來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機，任憑他們争吵，反正金也改變不了什麽，沒想到隊長突然開口，一下子懵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當然知道！”

    隊長一開口，其他隊員也大部分都站到了他身邊。大家都不是傻子，伊萬諾夫跟他們根本不是一個賽道的，大家以後能有幾分交情誰說得準？

    但這場團體賽的輸贏，卻能關系到他們的升學，以及日後在個人簡歷上的描述。

    沒有伊萬諾夫，他們或許也不能進入到四強，但至少，每個人都盡力了，都為了自己喜愛的運動和比賽全力以赴了，誰也沒有遺憾，但，若是被個人私欲幹涉，無論過去多久，都會如鲠在喉。

    教練氣的又開始罵罵咧咧，但比賽還要繼續，再有二十分鐘，下一場比賽的選手就該上場了。他抹了一把臉，惡狠狠盯着這群不聽話的小崽子們，問道：“你們想怎麽做？”

    “換人。把伊萬諾夫換掉。”

    教練立刻否決：“不行！”

    伊萬諾夫也陰森地盯着他：“為什麽換我？”

    “因為，我們想贏，把你換成羅恩，我們有50%的幾率能贏，你跟金，就是零。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想讓隊友配合你一起打壓淩烨，讓他全程都被你們倆耍着玩兒，最好一分都拿不到。至于他的隊友，那就只能放過了。輸贏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說着，隊長龇牙笑起來，目光裏帶着顯而易見的惡劣：“淩烨是商業帝國的太子，他的身份就注定這一生都會光芒萬丈，網球對他來說只是消遣，你贏他多少次，也依然改變不了你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的事實……”

    伊萬諾夫頓時暴怒，立刻就提起拳頭揮了過來，隊員們連忙勸阻。

    “想打架就請退賽，不要連累我們大家。”

    教練也制止了伊萬諾夫，遞給他一個眼神，讓他稍安勿躁，又說道：“這場雙人賽本來就是雙方争奪的重點賽，他們那邊的選手，也都是實力最強的，雙方勢均力敵，贏面本來就不大，咱們的優勢在單人賽。既然不能保證贏，換不換人有什麽區別？”

    “伊萬打壓淩烨，不也是在對方制造心理壓力嗎？就算贏不了，後面的單人賽，淩烨也可能上不了場，對咱們不也是好事？”

    金冷笑：“我想休息，等待我的單人賽。”

    他寧願不上場，也不要給這個狗雜碎做陪襯，配合他的表演！淩烨想贏，而他只是想打比賽，他們都在自己的目标努力。

    教練又問了一遍：“金，你确定放棄這場雙人賽？”

    金回道：“是我放棄還是伊萬放棄，您才要考慮清楚。”

    教練再次惱羞成怒，将金換掉了。

    淩烨看到對面的兩個選手時，忍不住笑出了聲，跟周文宇說道：“得分就全靠你了，不出意外，這一場我可能一分都拿不到。我來負責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放心吧！”周文宇信心十足，就喜歡這種目的性強的傻蛋。

    蘇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依舊敏銳地察覺到了比賽場上氣氛的微妙，尤其是比賽開始後，哪怕她一個完全不懂網球的人都看得出來，這不是正常的打法，對方兩個人就摁着淩烨在打。

    不管是淩烨發球還是接球，高個子的選手都會用更狠的力度反擊回去，但凡是淩烨的球，都是高個子在追。上半場結束，淩烨一分都沒拿到。

    但是仲元國際的分數，卻反超對面。

    蘇荇一臉茫然，轉頭跟淩賀津說悄悄話：“對面那個長得像勞改犯的短頭發，是不是跟大崽有仇？”

    被她精妙的形容詞震撼了幾秒鐘，淩賀津點頭：“嗯，确實關系很不好。淩烨第一次參加比賽應該就遇到過他了，算起來他們相識很多年了。兩年前發生過什麽事，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保镖也只是說，淩烨和李知節在參加聯誼活動那天晚上，被主人家扣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好像也跟這個人有關。”

    蘇荇眨眼：“你沒查一查？”

    “當時在人家主場，伊萬諾夫的父族在當地也算有頭有臉，手伸得太長會引起外交問題。”

    而且，被限制在莊園裏不得出來的也不光是淩烨他們倆，被扣的大概有十幾個少年人，說是家裏丢了什麽東西，要關門找尋，請客人們耐心等待一會兒。

    蘇荇沉思片刻：“晚上我問問？還是等比賽結束後？”

    “晚上吧。”

    之後仲元國際順利進入四強，少年們興奮地當場跳成了一團。

    蘇荇也很高興，不枉她提前準備好了禮物。

    淩賀津兌現諾言，帶着十幾個少年人又去了那家很好吃的會員預約制中餐館，這次也一同邀請了教練，對方也答應一起來。

    一家人還是單獨一輛車，蘇荇便問起來上午的比賽是怎麽回事，以及對面那個男孩子的身份。

    淩烨皺眉：“你管他什麽身份呢，一個不成器的垃圾而已！”

    蘇荇：“……我當然不管他，但是我得管你。說說看，你們倆什麽仇什麽怨。”

    淩烨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金。

    “倆小時後你去酒店找我，給你帶吃的，現在沒空。”

    金海沒來及說什麽，就被他一句話堵了回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應下：“我會準時過去。”

    “放心吧，都決定面對了，我肯定知無不言。”

    挂斷電話後，淩烨看向蘇荇，深深呼吸一大口，才說道：“兩年前，比賽結束後，我們應約去參加冠軍隊的慶功宴，看到了一起事故。”

    ——伊萬諾夫強jian了一個女孩子。

    淩烨并不認識那個女孩子，他和李知節過去的時候，只聽到女孩子仍在掙紮反抗，淩烨怒氣上頭，正要上前去制止，李知節把主人家的黑貓扔了過去，打斷了伊萬諾夫的好事，還讓他被貓撓了兩爪子，慘叫的十分激烈。

    緊接着，主人家的安保人員就發現了動靜，好幾個人匆匆忙忙趕過來，李知節趕緊拽着淩烨走了。

    “當時太黑了，那裏應該是監控死角，不然伊萬諾夫也不敢那麽明目張膽。我們倆也不知道該跟誰說，回去後就喊了小夥伴，準備離開，沒想到他們家關了別墅大門，把大門關了起來。當時就我和李知節總共帶了四個保镖，也不敢聲張，只好繼續吃吃喝喝，等待着看怎麽處理。”

    淩烨繼續說道：“最終，也沒有人來問我們。不過我看到保安進來大廳清點人數了，應該是在查詢事發時間，都有誰離開過，去了哪裏。魏聽寒一向心大，也可能是真的沒注意到我倆離開，信誓旦旦地幫我們倆做了僞證。”

    淩烨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大概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吧？——回國後，我也沒把這當成一回事，能做的當時我們都做了，更多的也力所不及。但是後來，金主動聯系我，委婉地詢問，那晚在庭院裏，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那個女孩子是金的妹妹，金很喜歡她，是兄弟姐妹們當中跟他關系最好的，金還把她介紹給了我們這些朋友。但因為這件事，他妹妹好像這幾年一直不怎麽好。強奸犯卻始終隐在後面，連是誰都無人知曉。那晚的主人家，是伊萬諾夫的父族。”

    “我跟李知節一直藏着這個秘密，不敢跟人說。當時我想告訴金來着，但李知節說，我們不可能去作證，也不可能脫離家長獨自去解決這件事，我便沒有說。”

    淩賀津：“為什麽不跟我說？”

    淩烨振振有詞：“那時候我跟你又不熟！”

    淩賀津：“？”

    我養你十幾年，你說跟我不熟？

    蘇荇：“噗嗤~”

    淩烨怒目而視：“很好笑？”

    蘇荇幹咳一聲，立刻收斂了笑容，繼續問道：“那你現在是打算跟金說清楚嗎……”

    話還沒說完，她就想到了剛剛那通電話，又想起比賽場上的暗潮洶湧，頓時明白了什麽，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好大兒的臉頰：“厲害啊大崽，長心眼兒了啊！”

    淩賀津：“噗嗤~”

    坐在後排的保镖：“咳咳！”

    淩烨一下子紅了臉，拂開她的手：“別動手動腳的，我已經十五了不是五歲！再說了，金也确實不想跟他打雙人賽，根本沒法打，但是比賽期間又不能跟教練鬧得太僵，影響隊友的心情。”

    但，有了爆發點，他就不會繼續隐忍了。

    淩烨又說：“反正，我已經答應了金，今晚跟他說清楚，要不要去作證，我爸說了算。總之，他得給我善後！”

    最後這句話，說的理直氣壯。

    淩賀津心裏泛出絲絲甜意，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淩烨幼年時光，那時候他也曾被全心依賴着、信任着。他沒有好好珍惜，導致淩烨成長的過程中，他們漸行漸遠，沒想到有朝一日，又能聽到淩烨将他視為主心骨。

    “知道了。”淩賀津應下。

    淩烨：跟淩賀津的關系？不熟。跟蘇荇的關系？親密。

    蘇荇：……好好看清楚上面一行大字——家庭成員關系表。

    淩烨：然後呢？

    蘇荇……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