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淩烨罵罵咧咧地走出了房間，去敲他爸書房的門，無人回應，便下樓去了，找了一圈，倒是看到奶奶在做美容按摩的時候睡着了，但是沒有看到蘇荇，便去問小林：“蘇荇呢？”
小林嘿嘿笑：“過會兒再來。”
淩烨：“？？？”
“那我先點個餐，你在準備午餐了是不是？”
“太太點的馬上就要做完了，你點吧。”
淩烨湊過去一看，頓時高興起來：“有春筍！”
“新鮮的就能吃幾天了，馬上就下季了，太太特意叮囑我去買的。”
淩烨頓時喜笑顏開，肯定是給他買的呀，家裏就他最喜歡吃這個。
蘇荇躺在淩賀津腿上，已經說完她的噩夢了：“這樣看來，大概兩年內就會出大事。”
“不會。”淩賀津眉目淡然，“對我有點信心，嗯？”
蘇荇眨了眨眼：“有的呀，所以才特意告訴你。”
淩賀津又說：“你只關心淩烨有沒有人陪？”
眼裏帶着幾分控訴。
蘇荇心虛，随即理直氣壯：“他還未成年嘛，還是個小孩子。”說着，坐了起來，主動去給他按摩肩膀，“老公，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淩賀津笑，拉過她的手，再次認真說道：“不要在意宗翰，不要讓他影響我們的生活，好不好？”
看着他溫柔卻又堅定的眉眼，蘇荇點頭應下：“好，我知道了。”
淩賀津又說：“我不想聽到你總是說起別人，一個淩烨已經很操心了。”
蘇荇一愣，随即笑起來：“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會多關心我老公的。”
淩賀津眉眼舒展開來，越發顯得清朗如月。
午飯後，蘇荇就和白靈去陽臺上吹風去了。上午兩個人都睡了一會兒，此刻一點兒都不困，有着說不完的話。
淩賀津幾次過去，都發現根本插不上話，只好又默默離開，回了書房，趁早處理一些事情。
不一會兒，淩烨就在外面敲門：“爸。”
淩賀津打開了門，有些意外，看向兒子：“有事？”
“嗯，想跟你談談關于宗翰的一些事。”
淩賀津：“哦？進來坐。”
淩烨進來後一擡眼，突然愣住。他記得，三天前他進來的時候，書房還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這間書房冷清的很，簡直就像是為他爸量身定做的一樣，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只有簡單的黑白灰三色，窗臺下是一張寬大的實木書桌，兩面牆上都做了書櫃，擺滿了各種書籍。
除此之外，就是淩烨屁股底下坐着的這張沙發了，也是灰色調的，處處彰顯着成熟穩重。
但是現在，沙發換了個銀灰色的沙發套，跟窗簾相呼應。桌子也鋪上了暗紋提花的銀灰色桌布，雖然依舊是灰色調，但比起之前，瞬間就感覺溫柔了不少，也多了幾分明媚的生氣。
淩烨腦子裏冒出來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跟他爸一點兒都不配。
淩賀津主動開口：“不是說跟宗翰有關的事情嗎？”
“嗯，兩件事。一，岳覽說，他曾經在馬術俱樂部見到過蘇荇。”
淩賀津點頭：“這件事我知道，早就已經去查過了，沒有什麽意義。那個地方人多又雜，地方也大，就算宗翰想做什麽，也不會在馬術俱樂部。”
“不過，”淩賀津又說，“你想去的話我也不會阻攔，自己注意安全。但是不能帶蘇荇去，她還沒有足夠的安全感，我擔心。”
淩烨不服氣的話一下子就被堵了回去，本想問他擔心什麽，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繼續說道：“第二件事，李知節幫我打聽到，他們家可能有精神疾病類的遺傳病史。”
淩賀津似乎并不驚訝，點頭：“我知道了，立刻就讓羅秘書去調查一下。還有別的嗎？”
淩烨：“等我想起來再跟您說。不過，您這邊知道的，是不是也該告訴我？”
淩賀津看向兒子，微微有些晃神。不知不覺中，淩烨已經長成這麽高大的少年了，眉目之間有幾分像他，但又不是很像他，比起來，更像已經過世的父親，淩烨的祖父。
記憶中的兒子，還是兩個月前，一言不合就直接擡屁股走人的桀骜少年，然而現在，他卻乖乖地坐在自己面前，心平氣和地跟他交流信息，臉上寫滿了對家人的擔憂。
淩賀津忽地笑了起來。
淩烨看他：“你笑什麽？”随即皺起眉頭，“能不能說？不說我走了。”
淩賀津回道：“我還沒确定，再等等。”
淩烨“哦”了一聲，擡屁股走人。
淩賀津想了想，給羅秘書打電話：“開始了嗎？”
他問的是，那段監控視頻的傳播。宗申集團第一時間就處理了大半，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被收買，欺軟怕硬，總會有殘留，他只要稍微花點錢，找一些水軍來，夾雜在這兩天大衆喜聞樂見的八卦之中，傳播量也非同小可。
羅秘書立刻應下：“不到小時，宗董就找來了，按照您的吩咐，要晾她兩個小時，還差十五分鐘。”
淩賀津應道：“好，你去約一下時間吧，下午三點，地點到時候我再通知你。”
羅秘書應道：“好的老板。”
從父親書房回到自己房間後，淩烨就癱到床上發呆了。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而且，他爸做事一向講求事實，他說沒确定那必然是真的沒有确定。
但是看他爸那副表情，分明就是已經有了眉目但又什麽都不肯說。
淩烨忍不住開始自我懷疑，難道是以往的時候，他表現的太不靠譜太不成熟，所以不配參與家裏面的這些大事？
不說就不說，他又不是沒腦子，自己去查也總能找得到真相！
淩烨很快打起精神來，掏出手機準備號令他的小夥伴們幫忙，然後就想到他的叔叔阿姨們，頓時覺得人生都索然無味了，便又跑到陽臺上，看看蘇荇在吃什麽小零食。
蘇荇正在跟婆婆說：“要不，您搬過來這邊住一陣子？一個人在那麽大的別墅裏，多無聊啊。咱們也沒有婆媳矛盾。大部分婆媳矛盾都是家務活兒分配不公平造成的，咱們家就不用擔心了，您從來沒有做過，我也不會，以後有需要的話，讓淩烨做就行了。”
淩烨：“？？？”
人幹事？
白靈哈哈笑起來，跟蘇荇在一起，真的快樂又有趣。
“淩烨做家務當然很好，但我還是不想跟你們一起住。”白靈一如既往地拒絕，“我喜歡自由，在那邊我想出門就出門，想家裏躺着就家裏躺着，還有你于嬸一直陪着我，沒什麽寂寞的。想你們了我就過來看看，吃個飯，離得又不遠。”
看她一臉糾結，白靈又說：“沒事你們也不要去看我，我習慣了一個人，你們都去了我反而不自在，等我來看你們就行。”
蘇荇只好笑着應下：“好吧。”
淩烨立刻湊過來：“做家務可以，但是，你是不是該給我做家務的工資？”
“可以啊。”蘇荇痛快應下，“回頭我跟你爸商量下，給你個價目表，你想做什麽可以自己挑選着來做。”
“為什麽要跟他商量？”
蘇荇理直氣壯：“因為我不會做生意，我怕被坑錢！”
淩烨：“……”
下午出門之前，淩賀津主動跟蘇荇彙報：“我出去一會兒，大概一個小時就能回來，要帶什麽東西嗎？冰淇淋不可以，讓小林給你做，外面的添加劑太多。出去玩在外面吃飯的時候可以吃，但是在家就不要吃外面的了。”
蘇荇嘟了嘟嘴，幽幽道：“你好煩。”
淩賀津笑了一下：“現在沒有主意也沒關系，想好了給我打電話。”
跟宗祎約定的地點是在宗申的集團大廈，淩賀津甚至只帶了兩個助理，一個是羅秘書，一個是楊沫。
他到的時候，宗祎早就已經在等着了，看到淩賀津進來，立刻站起身來。
羅秘書走在最後，順手就把門反鎖了，然後微笑道：“我想，宗董既然是想私下處理，那就不便讓更多人知道，是不是？”
宗祎沒有作聲，默認了他的行為。
她已經是主場了，要是連這點兒應急能力都沒有，宗申集團的股東們，對她的意見就會更大了。
淩賀津也不想浪費時間，來回就得花去四十分鐘的時間，還得給蘇荇去拿預定好的小零食，他預計留給宗祎的時間，都不到十分鐘。
“宗董還請直言，其他的話就免了吧，都挺忙的，好不容易過個周末，大家也都需要休息。”
羅秘書在心裏吶喊：“我不需要過周末，我想加班！”
三倍工資啊！
從昨晚到現在，加班費已經超十萬了，羅秘書精神奕奕，一點兒都不覺得累，他甚至覺得自己還能熬一個通宵！
楊沫也是一樣的感覺，頭一回見到這麽良心的老板，他真的精神百倍。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也能讓普通人變成超人。
宗祎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正好十歲的男人，恍惚回憶起來，十幾年前，淩賀津剛從國外完成學業回來的時候，她的那些妹妹們，無一不争先恐後地想要走到他面前去，哪怕不成結婚，留下一段過往，都是吹噓的資本。
可惜，淩賀津不僅帶回來一個孩子，而且也絕沒有為了孩子要向婚姻妥協的意思。十幾年過去，他終于結婚了，卻不是那些名媛和千金小姐中的任何一位。
那時候她有多想看妹妹們失敗的笑話，現在就有多感慨。
要是，當初哪一個妹妹真的跟他車上關系了的話，現在，宗申集團就不會這麽被動了吧？
淩賀津又開口道：“不如，宗董再慢慢想想，什麽時候組織好語言了，再跟我聯系？”
宗祎立刻回過神來，開口說道：“城南那塊地皮，我能做主，讓出30%的利益，希望淩董高擡貴手。我會好好教育宗翰，以後絕不會再讓他觸您的黴頭。”
淩賀津忽地笑了一聲：“宗董是不是有點小看人了？我也不缺這點錢，成男那塊地皮，宗申集團要打造新的商業街，我也不看好，并不太想投資。”
宗祎呼吸一滞，緩了緩心神，問道：“那不妨請淩董直言，只要我能做到的，必然不會推辭。同為父母，您應該也能體諒我的心情。”
“兩個要求：第一，讓宗翰出國，期限至少是兩年；第二，望雲軒的那套頂層疊拼，賣給我太太，市場價。”
宗祎頓時臉色大變：“你怎麽知道？！”
淩賀津果然知道了！
——望雲軒那套疊拼複式，是她幾年前買下來的，并沒有去住過，甚至家裏人都不知道有這套房子。所以，宗翰當時就把蘇荇關在了那裏。
可是，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就快速把原先的裝修都砸了，地面是重新鋪的地磚，牆面也砌了重新刷的，甚至裏面的門窗和防盜門，全都換了新，家具更是直接送進了造紙廠，直接碾壓成了渣渣。
這一切，都是鐘良親自去做的，他也不無辜，又是經過事的人，不可能因小失大。而且，所有的處理過程，宗祎都通過視頻看到了，為什麽淩賀津會知道？
宗祎滿心茫然，腦子裏“嗡”地一聲，想不明白，也沒敢繼續往下想。是她太大意了，也是她太自信了，總以為這些事已經過去了，蘇荇都失憶了，絕不可能有人知道。
但是，怎麽會呢？
蘇荇的神情，她看的清清楚楚，不論是對她還是對宗翰，完完全全都是在看陌生人的樣子。就一晚上的時間，是她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嗎？
宗祎想問卻又不敢問。
淩賀津不想繼續浪費時間，說完之後随即站起身來，直接說道：“如果能做到，宗董再來跟我談條件。不然，沒得談。”
宗祎已經顧不得其他了，也跟着站了起來，急急忙忙道：“我答應，過戶的事情周一就可以去辦理，還請淩董手下留情。”
淩賀津沒有作聲，只是瞄了她一眼。
宗祎再次心跳如雷，強裝鎮定，繼續辯解道：“您也知道，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他那會兒還不到十六周歲。而且，那會兒蘇小姐也還未嫁人，也不曾有戀愛或者情侶關系，宗翰實在喜歡她，我又能怎麽辦？”
“他們在一起，也多半都是宗翰在遷就她……”
淩賀津突然皺起眉頭，厲聲喝止：“宗董，說話要講證據。”
宗祎沒敢再繼續說下去，空氣中彌漫着沉重的安靜，只聽得到呼吸聲此起彼伏。不過她也冷靜下來了。
淩賀津可能并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可能知道望雲軒裏面那些事情的細節，他是在詐她。
要不然，今天這場談判根本沒有她反擊的餘力。甚至，淩賀津可以完全不用來，就讓他們母子一直惶恐到，宗翰被送上法庭就可以了。
宗祎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眸中已經一片清明，說道：“淩董的要求我明白了，我會照做。望雲軒那套房子的鑰匙，今晚便能送過去。”
淩賀津表情絲毫未變：“倒也不急，送到公司去就行，前臺會代為接收。望江亭的別墅區不允許陌生人出入。”
說完，擡腳走人。
宗祎驟然松了一口氣，慢慢坐到了沙發上，感覺渾身疲憊。
但是，還有諸多事宜沒有處理，她還不能休息。
剛剛淩賀津的态度，讓她更是摸不着頭腦了。
不過既然想不明白，她也确實沒有更多時間去琢磨，望雲軒地鑰匙随時可以給，過戶也随時可以，一套房子而已，跟她的兒子比起來，實在算不上什麽。何況，淩賀津按照市價買了去，反倒是不用思索着該什麽時候出手了呢，留着始終是個隐患。
雖然，賣給淩賀津并不是個很好的選擇。
回去之後，宗翰不知道又要怎麽跟她吵鬧。
不過也顧不上了。
更重要的是，她還得說服宗翰去國外留學。
這才是最難的。
淩賀津一上車，就接到了蘇荇的電話：“你幫我取零食的時候，順便從店裏帶回來兩桶芝士奶酪，小林明天要用。”
“好，還要其他的嗎？”
蘇荇陰陽怪氣道：“你又不給買。”
淩賀津笑了起來，剛剛跟宗祎對峙時候的煩悶和窩火頓時一掃而光：“那我就随便買一個，當做補償？”
蘇荇：“随便你吧。——事情結束了嗎？”
“嗯，現在去店裏取貨，半小時後到家。”
回想起剛剛的談判，淩賀津突然發現自己漏了個條件，因為那棟房子，他心緒過于激動了，不過這第三點也不重要，回頭見了宗祎再提醒她不遲，反正把柄在他淩賀津手裏，宗祎就不敢去賭那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那棟疊拼，當然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跡，淩賀津一早就把宗翰和宗祎甚至梁向恒及其父母名下的所有房産，都查了個一清二楚，然後按照居住人和居住時間，一一排除後，就剩下三棟。除了這套疊拼，還有一套大平層和一套梁向恒名下的複式公寓。
這三套，當初都查了個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疊拼重新裝修過了，第一時間就猜到，那裏便是蘇荇失蹤時候，被軟禁的地方。可惜，所有證據都已經湮滅，也沒有留下任何監控。
但說不定呢。淩賀津抱着細微的僥幸心理，想親自去那套房子看看，再找相關人員去分析一下，說不定宗翰當初會有什麽遺漏。
而且，這套房子要是到了別人手裏，淩賀津也不放心，那是蘇荇的噩夢，他必須杜絕一切的可能性。
淩賀津回去的路上，在別墅區門口遇到了岳覽，正提着幾大包東西站在門口，東張西望。
淩賀津在他身邊停下車，搖下車窗：“來了怎麽不給淩烨打電話？”
“淩叔叔！”岳覽小雞仔似的，格外老實，“我打了，但是他沒接，我也沒有蘇荇姐姐的聯系方式。”
淩賀津睨他一眼。
岳覽更加不敢動了。
淩賀津也沒為難他，看到他提着的那幾個大袋子和禮盒，就知道他是來看望淩烨的，說道：“上車，我讓宋叔将家裏的電話給你，以後來了可以打給家裏，會有人來接你。”
岳覽點頭，乖乖巧巧點頭：“謝謝淩叔叔。”
一路上岳覽大氣不敢喘，帶來的禮物仿佛成了他的依仗，一直緊緊抱着不敢松手，縮在後座的角落裏。
還好，從門口到淩家別墅，也就十分鐘，很快就到了。
岳覽率先下車，禮貌乖巧地主動給淩賀津拉開車門：“淩叔叔，咱們到了。”
淩賀津也下車來，幫他提了一個禮盒，兩人一塊兒進門來。
一進院子，就聽到蘇荇很大聲地在吼：“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氧氣！知道什麽是氧氣嗎？！這道題目是小學時候學過的！”
随即傳來淩烨柔弱又不确定的聲音：“知道……”
“那你說，怎麽才能減少氧氣的消耗？或者說，怎麽降低溫室效應？提出三條以上的合理建議。”
淩烨思考了一會兒，弱弱地回答：“多種綠植，光合作用可以吸收二氧化碳釋放氧氣；減少氟利昂的使用；減少燃煤量……”
淩烨腦細胞都快要用光了，一扭頭看到岳覽，頓時松了口氣，問他：“怎麽減少氧氣的消耗以及二氧化碳的産生？除了光合作用。”
岳覽“啊”了一聲，在蘇荇的矚目之下，結結巴巴回答：“盡、盡量減少呼吸？”呼出的是二氧化碳，這一點他倒是知道的。
蘇荇呼吸一滞，手中的雞毛撣子蠢蠢欲動：“……”
淩賀津：“噗嗤~”
淩烨哈哈大笑起來：“你怎麽不說讓全人類同歸于盡呢？”
蘇荇立刻看了過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比他聰明？”
淩烨立刻為自己開脫：“不是我說的！我沒有這麽弱智！你不能打我！”
蘇荇：再給淩烨輔導作業我就是狗！
淩烨：汪汪！
蘇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