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燭火哔剝兩聲, 院外樹叢枝葉上的雨水被風一吹就簌簌地落下來?,總讓人疑心?是不是又下雨了。
幾場風吹過去了,柳筝還沒走。他知道這假設不可能成真?,她?怎麽?可能會今天就不愛他了。
宋硯不想說實話, 但他沒辦法向她說謊。
僵持了很久, 柳筝忽然打了個噴嚏。
宋硯立刻将被子掀開要為她?裹上, 柳筝直接起身丢了回去:“別?碰我?,你還沒回答我?。”
“入夜越來?越冷了, 你至少得披件衣裳。”
“哦, 我?不怕冷。”柳筝遠遠坐到了椅子上,讓他碰也碰不着?。
宋硯下了床,柳筝兇他:“躺回去。”
宋硯不聽她?的,拾起床裏側的毯子要為她?披上。他腳步有些軟,嗓音也軟:“你頭發還濕着?,多?容易着?涼。”
柳筝拂開他的手,抱臂躲到桌子另一邊:“你回答我?。”
宋硯将毯子挂在臂彎上:“我?不想答,筝筝可不可以不逼我?。”
“不可以!”
宋硯手撐着?桌面,傷口在隐隐作痛。他有些頹喪,坐了下來?, 看着?搖曳的燭火。
“這樣逼我?,你是不是都猜到了。”
柳筝沒理。
宋硯聲音低低的:“我?說了又怎樣呢。你聽着?只會覺得煩而已。”
“我?什麽?時候說覺得你煩了?”
“你若今天不愛我?了, 我?便死在今天。這話聽着?不煩嗎?好像我?逼着?你必須愛我?一樣。我?還沒有那麽?壞。”
他果然這樣想……
柳筝隔着?燭火看他,語氣又柔下來?:“我?沒說你壞。”
宋硯覺得疲累, 嗓音拖長了, 沒什麽?情緒波瀾:“就這樣吧, 你該歇息了,不能總守着?我?。多?冷的天。”
宋硯起身把毯子裹到她?身上, 輕輕抱了抱她?便松了手臂:“去吧。”
柳筝卻抱着?他不撒手了,臉埋在他胸口抽噎起來?。
宋硯有點不理解她?的難過,可他見不得她?傷心?,只好溫柔地安慰。
他手掌在她?背上輕拍着?,柳筝克制了一下,斷續道?:“你病了,病得厲害。你得治好啊。”
“你想說我?不該為你活着?嗎?”宋硯心?裏沒多?少歡喜,也沒多?少哀愁,他此刻覺得怎樣都可以。假使他被大雨完全淹住了,他也懶得呼救。除非筝筝在岸上等他。
“反正我?不想你這樣。”柳筝拿他的衣襟擦淚,“小虎說,他家的小黑貓生了一窩小貓,都睜眼了,我?還沒去看過。我?們明天去挑一只回來?養好不好?”
“都可以。”
“活着?還是很好的,我?們努努力,把病治好吧。”
宋硯摸摸她?的頭,其實他辨別?不出來?自己究竟是否真?的如她?所言病了。他以為自己的想法雖與?常人有異,但也不算太難理解吧。他覺得自己之所以會那樣想,是因為他是他,這世上獨獨一個他,他有點不同而已,不是病。
但筝筝願意怎樣想,便依她?怎樣想吧。他什麽?都可以。
柳筝要他重新?在床上躺下,然後?跟着?脫了鞋子,鑽床裏側去了。她?喜歡睡裏面,不怕會掉下去。
宋硯見她?要留下,想喚人再?拿一床被子來?,柳筝扯了他的被子往自己身上蓋:“不用,我?要你給我?暖床。”
宋硯握着?她?微涼的手輕柔地搓着?,攬了她?的腰:“睡吧,我?給你暖着?。”
“我?不困,你困不困?”柳筝與?他面對着?面眨眼。
“不太困。”
柳筝目光流轉,又看看他,他眼睛裏的情緒太淡了,連歡喜都很淡。從前他高興時整個人都在發光。
不像是因為受傷太虛弱導致的。上次從刑部大牢回來?,他神志不清,不論是躲着?她?還是朝她?兇,他情緒都極激烈。
柳筝就是覺得他病了,根本從沒好過,從今日起更是要病入膏肓了。喝藥時他都沒什麽?表情,吃糖時也沒提出要多?吃兩顆。他不怕苦也不嗜甜了不成?
他身上有許多?傷口,她?不能對他做太過分的事。
柳筝戳戳他的臉,對他笑:“好喜歡你。”
宋硯笑笑。
“快中秋了,趙花農院裏的桂花要開了,我?們一起去采,回來?釀木樨花蜜。這花蜜就算是拿來?拌飯也很好吃的。你喜歡吃什麽?陷的月餅?蛋黃的愛不愛?姥姥做的月餅很好吃,我?們到時候一起做。晚上還能一起賞月,喝酒,吟詩。喝得醉醉的,再?一起睡覺。以後?每年中秋都這樣過。”
宋硯認真?聽着?,哄拍着?她?的腰:“真?好。”
“過了中秋,離過年就不遠了。聽說京城的銅鍋羊肉很好吃,沾着?麻醬更好吃。你從小就吃着?長大的吧?想到一桌人圍坐在一起,外面下着?大雪,我?們躲在暖烘烘的屋裏吃着?羊肉喝着?羊湯,一定很開心?。就是羊肉味兒重,衣裳難洗。你怕不怕放炮仗?我?有點怕,但好玩是真?的很好玩。過年前還得先過祭竈節呢,自從家裏攢到些錢後?,姥姥年年都會做很多?糖果子糖餅子給我?吃,你要是早與?我?們做一家人,一定特別?幸福。”
柳筝遐想着?:“過了冬,就到春天了,可以放風筝,我?的‘筝’就是風筝的筝。娘說我?是燕子樣式的風筝,漂亮,飛得高。她?最喜歡燕子了。”
宋硯湊近親着?她?的臉:“我?也喜歡。”
柳筝話音頓了頓:“雖然我?不想咒自己……你說我?有沒有可能真?就愛你一個人愛一輩子呢?或許我?哪天不小心?就死掉了,死之前還想着?要跟你一起躺在花房裏曬太陽。”
宋硯的情緒忽然激動了許多?,眼睛裏的柔情夾雜着?惶恐:“你不會死。”
柳筝笑道?:“你個傻子。說着?玩而已,我?好好的當然沒那麽?容易死。但人都會老的,我?認真?地想了,我?是有可能先你一步死掉的。”
“我?要抱着?你跟你埋在一起。你不丢下我?,那不論何時何地,我?都要跟着?你。”
“嗯……如果我?還沒說不愛你,你就不小心?死了呢?”
“那就變成鬼守着?你,終有一日還能重逢的。”
“你信這世上有鬼?也許人死了就是塵歸塵土歸土,什麽?都不存在了。”
“塵也好,土也好,都是我?,就是最後?一口氣化成了風,這風也永遠跟着?你。誰讓你還愛着?我?呢。”
被窩裏暖融融的,柳筝抱緊他:“阿墨,你這樣,讓我?怎麽?再?去喜歡上第二個人呢。”
“不用這樣想的。筝筝,不論我?有多?愛你,你都可以随時去愛別?人。我?會使出渾身解數留住你,但你實在不愛了,就不要勉強自己。”
柳筝無言,良久道?:“你可真?大方啊。之前說什麽?要我?把你當成狗來?養的時候,你還怕我?養別?的狗呢!”
“那時我?太固執了,如今徹底想通了。愛不該強求,我?該讓你永遠自由?。”
“你真?是……”柳筝氣得捧他臉亂親,讓他反應不過來?。
她?一會兒親他唇一會兒又親他眼睛,宋硯握着?她?肩膀胡亂承受着?。柳筝親夠了,一把提了被子:“睡覺!”
她?呼吸慢慢變得平緩了,宋硯抱着?她?,心?緒還是沉沉的。
因着?最近事情多?,王初翠打算這陣子先不賣豆腐腦了,起晚些挂粥牌賣點甜粥。沒想到這粥賣得不錯,三文錢一碗,一鍋賣不到中午就賣光了。
大長公主這天晨起用了早食後?走了,本想留下兩個太醫的和手腳麻利的宮婢幫忙伺候的,宋硯一個不要,怕會讓柳筝和王初翠不自在,大長公主只好帶了所有人離開,約定日後?再?來?看他們。
柳筝給宋硯多?披了件衣裳在身,見他确實行走無礙,拉着?他提着?一籃子小魚幹作為聘貓禮去了蔡家。
蔡嫂蔡大叔緊張得不得了,小虎和團團獻寶兒似的把那一窩睡在籃子裏的小貓捧了來?。
大黑貓毛發烏亮,正在飯盆前啃魚幹,見兩個生人坐在那捧着?籃子看,它也沒多?管。
一共四?只小貓,每只都吃得肚子圓滾,都快兩個月大了,張嘴叫時能看到幾粒白白的小尖牙。柳筝拿魚幹勾它們,問宋硯:“你喜歡哪個?我?們抱回家去。團團,你舍不舍得呀?”
團團摸了摸一只正舔爪子的小玳瑁:“柳姐姐,我?有點舍不得它。”
“那我?們不選它。小虎你呢?”
“我?才不喜歡小貓呢!我?喜歡老虎!你們随便吧!”小虎一臉大方。
柳筝又去看蔡嫂和蔡大叔,兩人趕緊道?:“全抱走才好呢,我?們正愁不知道?都送給誰,養太多?老鼠都不夠它們抓的。世子爺,您,您看呢?”
柳筝重新?問宋硯:“選呀,你喜歡哪個?”
“筝筝選吧,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我?不,我?就要你選。”
宋硯看了半天,又想觀察她?最喜歡哪只,柳筝把籃子放他懷裏,轉而去逗大黑貓了。
宋硯有點手足無措,試着?伸手摸了摸正在籃子裏翻滾着?打架的小貓。溫熱柔軟,很可愛。
有只橘黃色的小貓抱着?他的手指亂啃起來?,奶牙啃得他指腹癢癢的。宋硯笑彎了眼睛:“要它吧,它好像很想吃我?。”
“啊,我?們家貓不會吃人的!”蔡嫂解釋道?,“它這是想同世子玩呢!”
柳筝過來?抱起小橘貓,小貓臉圓圓的,眼睛也圓,還是琥珀色的,瞧着?很機靈。她?把小貓塞到他懷裏:“那就要這只了,我?們帶它回家。”
宋硯像抱個孩子似的僵着?手臂小心?翼翼地抱着?它。小貓玩起了他的袖子,爪子利得很,但沒什麽?力道?,不至于傷人。
回了花房,柳筝找個簸籮來?墊上幾層厚厚的棉毯,說這就是小貓以後?的窩了。
“你給它取個名字呢?”柳筝擠上了他的搖椅,靠着?他歪躺下來?,“我?聽過一個說法,讓小貓小狗跟自己姓,它下一世就能脫離畜生道?做人了。你說它跟誰姓好?”
“姓柳,柳好聽。”
“那叫什麽?呢?”
“筝筝給它取吧。”
“我?不,你選的,你抱回來?的,就相當于是你生的了,你來?取。”
宋硯笑道?:“怎麽?還能這樣相當。不過你說得對,它這樣小,還有了姓,和我?們的孩子是一樣的。”
這說法讓他自己先怔了怔,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柳筝以為他在給小貓想名字呢,等半天沒等到名字,喝着?茶戳了他的臉催:“發什麽?愣呢?”
“我?在想,我?要是會生孩子就好了。”
柳筝一口茶沒咽下去差點全噴了出來?,宋硯撫着?她?的背。柳筝咳了兩聲,挑了眉問:“你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啊。你想要小孩兒?”
“我?亂想的,我?一個男人,又生不出來?。”
“你真?想要啊?”
“我?怕你想要。”
“我?可不要,懷孩子生孩子特別?可怕!你趁早打消這念頭,沒一點可能!”
“當然不是要筝筝生,我?方才想的是,萬一你其實是喜歡小孩子的,怕的是要生要養呢?我?要是能替你生,你就不用怕了。你只管逗孩子玩就夠了。”
柳筝無語地笑了,她?頭一回聽見有男人想自己生孩子。聽說書的說到唐僧一行人在女?兒國誤飲生子水懷孕那一節,唐僧那阿彌陀佛不離口的家夥都恨得要立刻打掉呢。
她?點了下他額心?,又摸摸在他懷裏亂動的小貓:“你養好它就夠啦!還給我?生孩子,你真?能生我?也不要。”
“本來?就是亂想的嘛。”宋硯撓了撓小貓的下巴,“不知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我?也不懂,姥姥倒是會看。”
“叫約兒吧,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柳約。男孩女?孩都能用的名字。”
“你還真?把它當人來?取名啦。”柳筝快要笑岔氣了,“人家都取的什麽?來?福旺財,粽子月餅的。天天約兒約兒地喚貓,怪怪的。”
“你不是說給小貓取好名字,它下輩子就能投生做人了嗎?”宋硯摟了摟她?,怕她?笑得從搖椅上跌下去,“柳約就當做它大名吧,小名叫,蛋黃。”
“倒是很合它的花色,我?覺得不錯。蛋黃,來?,蛋黃,給娘親抱抱。”
小貓還在咬着?宋硯的衣帶拿爪子亂蹬着?玩,柳筝去抱它,它轉而咬她?手。根本沒什麽?勁兒,柳筝戳着?它肚子逗玩它。
晚上吃了飯,柳筝剛給宋硯換完藥,馮策在外敲了門,說有要事需禀。宋硯讓他隔門直接說了。
“是,是老太太,說是她?從城門回去後?,一直昏迷不醒,湯藥不進。太醫讓侯爺預備起後?事了。”
宋硯沉默了一會兒:“昨日發生的事,消息都傳開了嗎?”
“這倒沒有,只說陳道?士一行人在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夥通縣來?的賊盜,被劫了錢財丢了性命,聖上大怒,五城兵馬司都在竭力追捕。”
想來?也是要借着?追捕的名頭搜找雲韞素。宋硯平淡道?:“由?他們去吧。還有其他事嗎?”
“太子殿下想召見您,大概是有要事需要商讨。”
“上回遞折子彈劾劉炳之事怎麽?樣了?”
“情況不利,但有章閣老和徐公公裏應外合,應當也不會太糟糕。”
“知道?了,命人和堂舅傳個話,事不必多?言,言多?必敗,若無異事,還是不見面的好。下去吧。”
“是。”
柳筝觀察了會兒他的神情,還是平平淡淡的。多?的問了只會徒增他煩惱,柳筝打算裝什麽?都不明白。
“你這些傷,不知道?中秋前能不能都好透。不然還不好喝酒呢。我?會釀酒,特別?是花酒果酒,和上回什麽?蓬萊的桃花酒肯定是比不得的,但也不算太差。你要是喝不到就太可惜了。”
“用的都是金瘡藥,頂多?半個月就能好得差不多?了,筝筝不必擔心?。”
柳筝心?思轉到別?處去了:“真?的?”
“當然,我?傷勢一向恢複得快。”
柳筝把藥箱收拾收拾,拉他一起躺下:“你要是騙我?,完蛋的是你自己。”
宋硯撫了撫她?的頭發:“就算沒好透,喝點酒也無礙。”
柳筝心?口亂跳,避開視線道?:“……不行,一定得好透。”
過了兩日,柳筝悄悄找馮策買些東西回來?:“要兩根又粗又大的龍鳳燭,要燒着?不冒黑煙質量好些的。最好漂亮點。還有,那個那個,羊腸衣,你懂嗎?”
馮策跟她?大眼瞪小眼:“那是啥?”
“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那些話本子不都是你買回來?的嗎?你也沒看過?”
馮策迷茫:“羊腸衣不是大夫給人治外傷用的嗎?”
柳筝擺擺手:“算了,兩個傻子。你去醫館買,多?買點回來?,要質量特別?好的。別?讓人知道?,特別?是阿墨,要讓他知道?了,我?就……”
“您不用威脅,我?聽您的!保證不透露半個字!”馮策兩指并攏對天發誓,但還是忍不住一臉憨笑地湊近打聽起來?,“買那蠟燭幹啥呀,那不是新?娘子新?郎官成親時候才點的玩意兒嘛。莫非您跟爺還搞這情.趣……”
“再?多?問晚上你別?吃飯了,連夜再?彈兩床棉花出來?。”
馮策趕緊閉嘴,飛速跑了。
柳筝見他走遠了,咬着?指節轉回身來?,猝不及防和這倚在院門前嗑瓜子的王初翠撞上了視線,吓得她?差點跳起來?。
王初翠一臉意味深長:“龍鳳蠟燭啊?羊腸衣啊?我?們筝筝這是要做什麽?喲。”
柳筝臉通紅:“你怎麽?什麽?都聽到了。阿墨呢?”
“他在給你縫衣服呢,我?做針線做得眼睛疼,出來?緩緩。噢喲,結果就聽見這茬。”王初翠瓜子殼嗑了一地,“不得了哦。我?早些時候就提醒你們備着?那些東西了,合着?你現在才想起來?。”
柳筝撥弄着?缸裏養的小蓮花,入秋後?有幾朵萎敗了。她?不太自在道?:“你一個做長輩的,能不能別?跟我?聊這些。”
“做長輩的不跟你說,誰跟你說?你師兄師姐?他們又能知道?多?少,都是些小屁孩兒。”
柳筝不太高興,玩了一會兒想進屋喝茶了:“我?心?裏有數,別?說了。”
王初翠把手裏抓着?的瓜子磕完了,拿掃帚簸箕來?掃把地上撒的瓜子殼:“我?瞧着?你家小情郎最近情緒一直不太好啊,怎麽?一副對什麽?都提不起勁兒的樣子。那天回來?傷成了那樣,還把大長公主驚動了,我?一句話都沒敢問,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知道?是知道?,但我?想着?你還是不知道?的為妙。”
王初翠撇撇嘴:“合着?都瞞我?一個?你瞧你多?霸道?。”
“我?怎麽?又霸道?了?你知道?了也只能唉聲嘆氣,不說是不想給你添煩惱。”
“一家人還要顧忌這個?”王初翠白她?一眼,把掃出來?的瓜子殼倒去了菜地裏。
柳筝拿帕子擦了手上的水,端起熱茶喝了兩口。今天天氣晴好,一大早王初翠就讓馮策幫着?把所有被褥搬出來?曬了,明天還打算把床單枕套什麽?的也給拆了洗洗。她?拿搗衣杵砰砰打在被子上散灰,柳筝也拿了搗衣杵幫着?捶打。
王初翠生悶氣了,柳筝遲疑了一會兒,說了雲韞素的事。
王初翠聽得連被子都忘記捶打了,連聲啧啧,低聲把國公府和雲府上上下下都罵了一通。
“一個壞得沒邊,一個蠢得沒邊!好好一個女?兒弄成這樣,你說說……”
柳筝示意她?小點聲,王初翠捂了嘴,憂愁地嘆氣:“我?說宋硯怎成了這副樣子呢。夠傻的,真?說你不要他了他就死啊?”
“我?想安慰好他,但不管我?說什麽?做什麽?他都沒法兒高興起來?。”柳筝坐下來?,捧着?臉,“他這樣我?看着?心?裏難過。”
王初翠吃瓜子吃得口幹,連喝了幾碗茶,喝得茶壺都見底了。她?去重新?舀了水煨上,興沖沖在她?對面坐下:“這麽?喜歡他啊?你幹脆跟他長長久久待在一起呗。”
柳筝扯扯衣帶,左顧而言他:“他人是挺好的。”
王初翠晃晃她?手:“姥姥心?裏明白啦!哈哈,中秋我?提點兒蒸蟹月餅去顧府替你看望你先生去,過個夜再?回來?,成不成?”
“啊,中秋我?們還是要一起過的吧……”
“又不差這一個。我?可不想在你們面前顯眼。你也注意适當些,他畢竟有傷在身。”
“好好好……”柳筝把衣帶揉得皺巴巴的了,半捂了臉,“我?還不一定真?能做得出來?這種事,得喝夠酒壯壯膽才行。”
王初翠大聲笑話她?。
“聊什麽?這樣高興?”
宋硯抱着?睡得肚子一起一伏的小蛋黃緩步走來?了,拍了拍柳筝的肩膀:“它非依着?我?睡,我?針線都沒法兒引了。”
“你手上的傷那麽?重,就不該扯針弄線的。來?,給我?抱吧。”
柳筝接過蛋黃,蛋黃伸伸懶腰,翻個身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