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筝抱着?東西領羅淨秋和顧尋真進了自己的花房, 先把匣子?安放進櫃子?裏鎖住,又重新沏茶招待她們。
羅淨秋喝了口茶:“這茉莉幹泡出來的倒很清甜。”
“宋硯弄的,他喜歡放勺蜂蜜攪着?喝。不明白他怎麽那麽嗜甜。”
顧尋真不愛喝茶,背着?手打量她的花房, 看到那兩架搖椅, 摸着下巴意味深長道:“你們兩個, 都發展到這地步了?”
柳筝臉微紅:“我們只是會一起睡午覺而已?。偶爾一起賞花喝茶。”
“嘿嘿,我又沒說具體到哪步, 幹嘛急着?解釋呀?”顧尋真打趣她, “他腕上帶的那個鈴铛,我送你?的吧?還是小兔子??一個大男人帶那麽可愛的東西。你?給他帶的?”
“他屬兔嘛,我感覺挺适合他。”
羅淨秋放下茶盞,嘆息道:“好啦,你?呀……這麽大的事,竟然瞞我瞞得那麽嚴實,要不是昨天你?師兄去縣衙找你?,這事兒洩露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我到死?啊?”
柳筝愧疚又心?虛:“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反正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就?是有再多批評你?的話, 說出來也于事無補。”羅淨秋又嘆氣,拉了她的手, 放在自己手心?拍了拍,“你?該不會真一點?打算都沒吧?他現在人看着?是不錯, 就?怕哪天你?倆掰了, 他這身份給你?招來許多麻煩。還有, 你?父親……”
“我不會和?章鶴相認的,我決定了的, 我沒有父親,只有娘親。”
顧尋真正打量着?她帳子?上的花紋,聞言扭頭道:“我記得這個宋硯是他學?生吧?其實,你?若和?章鶴相認了,你?們兩個,挺般配。”
“師姐,我什麽想?法,別人不清楚,你?不知道嗎?”
顧尋真踱步回來了,在她那搖椅上躺了躺:“逗逗你?嘛。我也覺得女子?還是一輩子?不嫁人的好,天天自由自在的,想?怎麽玩兒就?怎麽玩兒,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多好!”
羅淨秋唏噓:“我怎麽把你?們兩個教成了這樣。”
“那娘你?說說,嫁人有什麽好處?”
“有個家啊!”
“跟你?一個姓的不是家,跟你?不同姓的才是家?”
“你?這是歪理!要是人人都不成親,像什麽樣子?!”
“我看您這頭腦還沒王姥姥清醒呢。”顧尋真拈了塊茶點?吃,哼起歌來。
柳筝知道跟先生争辯這個是沒用的,先生嫁得良人,日子?過?得平順幸福,鮮有遺憾,自然會覺得婚姻是通往幸福的必由之路。
羅淨秋和?顧尋真吵了一會兒,吵得腦仁疼,揉按着?太陽穴對柳筝道:“算了,既然你?心?裏定了死?主意,我還勸個什麽。我還是走吧。”
柳筝連忙起身要她一定吃過?飯再走,羅淨秋走到一半想?起什麽,停了腳步:“不過?,近日朝堂上瞬息萬變的,阿竟還帶回來了個重要的消息,前?日才讓他父親寫了折子?禀給上頭知道……你?父親和?宋硯,恐怕都要被牽扯其中。”
柳筝聽得雲裏霧裏的:“什麽?”
羅淨秋張口欲言,揮手讓她們把門窗都關上。關完窗戶顧尋真興奮地湊了回來:“什麽啊,我怎麽不知道?”
“又不是什麽好玩兒的,你?知道幹什麽?”羅淨秋白她一眼,重新坐下低聲道,“湖廣那動靜不一般,恐怕不止是楚王要謀反那麽簡單,和?北邊兒有點?牽連。”
柳筝一驚:“什麽?!楚王要謀反?!”
“小點?聲。”雖然這麽說,羅淨秋倒也不緊張,宋硯不知在周圍安插了多少人,這點?話音還傳不到不該聽見的人的耳朵裏。
柳筝喝茶壓驚,羅淨秋道:“總之事态複雜,朝堂上章鶴跟劉炳鬥得厲害。但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劉炳雖然勢頭正盛,實則根本鬥不過?章鶴,只是時間問題。宋硯先前?審了湖廣那個案子?,審得又快又對,聖上有意讓他繼續追查下去,只是後來他告了病假,至今沒再去上朝。他沒跟你?透露過?這些事嗎?”
柳筝搖頭:“我們幾乎不聊這些。”
“你?一直說你?想?知道章鶴是怎樣的人,竟沒想?着?通過?他了解一番?”羅淨秋有些驚奇,“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
柳筝不說話,顧尋真笑道:“筝筝表面上看着?冷清冷意,其實心?裏赤忱着?呢。她不喜歡與人相處起來太功利。”
羅淨秋點?頭表示理解,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問:“你?覺得宋硯是個怎樣的人?”
柳筝怔了片刻,答道:“他很好,溫柔,細心?,善解人意,沒脾氣,有時候會讓我覺得……他有一點?點?可愛。”
“這樣啊……”羅淨秋再次擔憂起來,猶豫道,“我看你?們認識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你?還不夠了解他。”
柳筝不太相信:“為?何這樣說?”
她自以為?還是挺了解他的,他最無助最狼狽的樣子?她都見過?,這些日子?以來朝夕相處,總是她問什麽他就?說什麽。
“他恐怕沒你?想?的那麽簡單。畢竟是世?家裏長大的公子?,從小不知見過?多少陰詭手段。他十四歲就?中了武舉魁首,去年又中進士做了文官,今年才剛一上任,就?破獲了大案。他今年才十七。你?可知這是什麽概念?”
“很厲害……”柳筝攥了攥衣帶,“這不好嗎?”
“我怕你?被他給坑了!他實在不是一般人。”羅淨秋幽幽嘆氣,“你?不知道他手段有多狠,想?想?看,那是積了快一年沒人審出來的案子?!多的,我還是不說了吧,你?到時候親口問問他,他是怎麽審的。”
顧尋真反倒被勾起興趣了:“說呀說呀娘,您還賣關子?!他到底怎麽破的?”
“你?當我說書的啊,不說了不說了。你?想?知道回頭問你?爹去。”
“爹那個老古板,說話老沒意思了,也就?你?喜歡跟他膩在一處。”
“反正先不說這個了。”羅淨秋繼續之前?的話題,“在朝堂上混的沒一個是簡單的,他跟章鶴雖是師生,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一定志同道合,章鶴這人骨子?裏的陰狠勁兒,你?比誰都明白。說不準日後他們兩個也會鬥起來……你?的身份,輕易不能被他知道。”
柳筝從沒想?過?這麽深遠,趕緊點?了頭。
“別的不提,你?想?想?他給你?的那匣子?令牌,粗粗一看至少有一半是國公府勢力之外的私衛。光靠溫柔細心?,他能在短短三年內積攢這麽大的勢力?他才多大!他想?脫離國公府,怕是要跟他們徹底撕破臉皮,到時候怕是滿京城都要腥風血雨起來。”
顧尋真“啊”了聲:“有這麽誇張嗎?這說到底不就?是他們的家事兒。”
“你?想?想?他母親是什麽身份,雲家好惹嗎?雲家往上數就?是皇家,皇家的事兒就?是天下事兒。他跟他們決裂,不就?相當于跟皇家決裂。本朝以孝治國,他這是要動上頭治國的根基。這罪名可大了去了。”
“他是為?了救他娘親啊,這怎麽能算不孝?”柳筝怔怔地問。
羅淨秋冷笑:“他是姓雲還是姓宋?他名字記在哪家的族譜上?他到底算誰家的子?孫?”
柳筝沉默,羅淨秋又道:“何況雲家也不願他有此行?徑。他此番在世?上眼裏,定會落得個不孝忤逆的大罪名。我是真怕你?會被牽連……”
“我明白了,先生。”柳筝若有所思,“我一定再向他問個清楚。實際上,我也沒向他全抛一片心?,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世?背景。”
提到這個羅淨秋又緊張了,聲音壓得比先前?還要低:“先前?去吳江縣處理舊事的人回來了,國公府的确派人去查了你?一番,但沒查出那件事來。那些人不是他派去的?即便?不是,你?也別傻乎乎的什麽事兒都跟他說!”
“嗯,我必不會透露半個字。”
沒一會兒王初翠往上面喊吃飯了,柳筝收拾了情緒,挽着?羅淨秋的胳膊和?顧尋真一起扶她下了樓。
宋硯和?顧竟還是很不對付,兩個人只要同處一間屋,火藥氣就?騰騰地周圍彌漫開。王初翠對昨天壞了一口鍋浪費了不少食材的事兒心?有餘悸,萬萬不敢再讓他們到廚房裏瞎幫忙了,只留了馮策幫忙打下手。
她燒火做飯一向利索,一口鍋也能迅速整出一桌子?飯菜來。飯菜都端上後,她迎着?羅淨秋想?她往上位坐,羅淨秋實在推辭不過?才坐下來,口中連道折煞。
顧尋真挨着?羅淨秋坐下了,柳筝剛要坐到她身邊去,顧竟搬着?椅子?往中間一擠,直接落了座。幾人都不是會為?了吃飯的時候跟誰坐而打鬧的小孩子?了,柳筝看他一眼,往旁邊拉了椅子?要坐下。
她手才剛碰上椅背,就?被一只玉白修長的手輕輕握住了。柳筝擡頭往旁邊看,宋硯笑容溫和?:“我想?和?筝筝坐一起。”
宋硯為?她拉了另一邊的椅子?,自己則坐在了顧竟身旁。顧竟抱臂怼他:“你?搶她位置幹嘛?!”
“賊喊捉賊。”
“我,我跟我妹妹坐一起怎麽了!”
羅淨秋覺得丢臉:“閉上你?那破嘴吧。”
顧竟嘟嘟囔囔地閉了嘴。
直等都落座了,宋硯還不放開柳筝的手。柳筝感覺到他掌心?指際的繭,想?到羅淨秋剛才的話,覺得不自在,旋旋手腕想?脫開他的手心?。
宋硯隐約感覺到她的抗拒,松了手,開始為?她夾菜。
“我自己弄,別給我夾了。”柳筝語氣不鹹不淡地拒絕了,把他剛剝好的蝦也送回了他碗裏。
宋硯看着?那只蝦,垂眸應好,再沒多說話了。
席間王初翠一直和?羅淨秋閑聊,聊前?兩天的事,說那晚宋硯一劍下去差點?直接剁了齊花間的爪子?,威風得很。顧竟不服氣,說若是他在,齊花間都別想?挨近她們的門。顧尋真嘲笑他,隔着?他們和?柳筝說笑,卻總是聽不見彼此的聲音,沒聊兩句就?嫌中間這倆人礙事了,直接端着?碗跑到了柳筝另一邊坐下。
柳筝和?顧尋真總有說不完的話,不僅互相夾菜,偶爾還要搶對方碗裏的菜吃。
宋硯不言不語地吃着?飯,顧竟不高興地往柳筝那邊瞧,故意刺激他:“哼,怎麽沒見小筝筝給你?夾回菜啊?她很嫌棄你?啊,你?剝的蝦她都不要,啧。”
“她不是不在乎我,只是偶爾想?不起我而已?。”宋硯眉目坦然,吃完後掏了帕子?擦唇,“你?別太嫉妒我了。”
“你?有什麽好嫉妒的!死?瘋子?。”
吃完飯,柳筝又帶顧尋真上樓玩去了,兩個人一起躺床上聊天。羅淨秋和?王初翠在院子?裏坐了坐。才過?申時他們就?說要走,王初翠留不住,趕緊去小菜地裏挖了幾捆菜,到廚房挑了幾塊新鮮豆腐和?幾碟子?點?心?讓他們帶上。
送走先生他們,柳筝心?事重重地回了豆腐房泡豆子?。
宋硯跟着?她,她不說話,他便?一言不發地陪她做事。
柳筝卻不那麽想?和?他待在一塊,她想?一個人靜一會兒。泡完豆子?,她沒胃口吃晚飯,洗了澡直接上樓對窗吹風去了。
人世?沉浮十幾年,柳筝常常會覺得自己活得太淺了。像一尾臭水溝裏的小魚,活得不太容易,但也能活,就?是沒辦法想?象大江大海裏的魚會是怎麽個活法。
宋硯就?是那條不知從哪條江哪個海裏朝她游來的魚,非要和?她賴在一起。柳筝沒見過?這樣的魚,漂亮,幹淨。反正都是魚,柳筝覺得和?他待在一處也沒什麽。可他見了她的臭水溝子?,她卻不曾見過?他的江他的海。她對他始終不夠了解,始終未将他看全。
就?在不久前?,宋硯還因為?她不肯帶他一起去顧家而鬧小脾氣,因她主動請求他幫忙尋找小舅舅而高興。柳筝本覺得很沒必要,現在突然有些理解了。
喜歡一個人當然會想?了解他的一切,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和?其他人、其他事比起來是何分?量。除此外,還想?知道真正的他與她如今已?經了解到的他到底有多不同。
她喜歡的到底是原原本本的他,還是他對她表現出來的樣子??
這個想?法突然讓柳筝顫栗了一下。她想?起了那段火光漫天的往事。
如無意外,這件事她會對除先生一家以外的人永遠隐瞞下去,包括宋硯。大江大海裏的魚會翻出怎樣的滔天巨浪是她無法想?象的,可她知道他們随便?一個水花子?就?足以把她從臭水溝裏拍到岸上曬死?了。
柳筝忍不住想?,如果他知道了呢?
……知道就?知道吧。她不曾跟他裝過?什麽,她一直是她自己。
一陣微風拂過?,柳筝慢慢想?通了。她喜歡他,所以想?了解他,而要了解他,自己瞎想?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她該主動問他,甚至主動去他的江海裏游一圈看看。
對于賞花宴,她也有了一種新的期待。她想?看看他從小生活的地方是什麽樣的,他從小接觸的人又是什麽樣的。
宋硯花一個下午也沒想?通柳筝為?何對他突然冷淡了态度。他似乎并沒做錯什麽……衣服洗得很幹淨,木柴壘得很整齊。羅先生雖然一開始對他态度不佳,但在他鄭重表明心?意後也變了想?法。
筝筝在不高興什麽呢?
宋硯在廊下等很久也沒等到柳筝再下樓,他想?上去問,又怕惹她心?煩,只好回了客房自己下棋玩。
棋盤半滿,黑白兩子?膠着?,燭火哔剝有聲。
宋硯撐着?頭冥思苦想?,忽然被敲響了門。他以為?是馮策,嗓音微沉:“有事明日再說。”
柳筝敲門的手一頓,轉身回去:“行?,你?早些睡。”
話音還沒落下,門“唰”一下開了,柳筝尚未反應過?來,宋硯就?黏糊糊地貼了下來,摟着?她的腰把她往懷裏扣:“我還以為?你?要好幾天都不理我了。哼……”
柳筝拍拍他的手臂道:“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若不想?說便?不說。”
“怎麽還要同我客氣這個?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宋硯一抱住她就?忍不住高興地左右輕晃,“你?都把我親個遍了,我哪哪都是你?的。”
柳筝被他黏得無奈,過?了會兒才問:“我聽人說,你?其實是個心?狠手辣,很有手段的人。你?不是怕血嗎?”
宋硯身軀微僵,柳筝拿開他摟着?她脖子?的手,轉身看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我……”
在這個問題下,宋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他不曾隐瞞什麽,也不曾裝過?什麽,她看到他什麽樣的人,他就?是什麽樣的人。難道她覺得他很假?
燈火幽微,柳筝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委屈。她思索片刻:“你?是刑部的官?我聽說,你?今年辦了個很厲害的案子?。能讓我看看你?審案的地方和?被你?審的人嗎?”
“那不是什麽好地方,人也都不是好人。筝筝為?何突然想?看這些?你?若好奇,我可以講給你?聽。”
“你?說說看呢。”
“……案子?是在刑部大牢審的,人是從湖廣押來的。三個人嘴都很硬,我使了些手段,他們便?招了。”
“什麽手段。”
宋硯眼神微閃:“很常見的刑訊手段。”
“哦。”柳筝點?頭,“方便?帶我去看看嗎?”
宋硯沒辦法拒絕她的任何請求,可他的确不想?讓她去。一是那個地方、那些人實在惡心?可怖,二是……把那些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也很惡心?可怖。
是他下令往人喉嚨裏灌鐵水生生把人灌死?的,是他要兩個大活人跟一具屍體在密不透風的牢裏待半個月,待到後面恨不得吃生屍體的。如今那兩個人一死?一瘋,瘋的那個還被關着?。
這當然不是常見的刑訊手段,他對她說了謊。那三人的慘狀連久辦刑案的孟博瀚都不忍看。
宋硯心?裏陡然升出惶恐。他希望自己在筝筝心?裏永遠是一想?到就?會笑的存在,幹淨純粹,溫良乖覺。顯然刑部大牢裏的一切會把這些印象全部打散。
柳筝看出了他的抗拒,了然道:“不方便?就?算了吧,我也只是一時起意。天不早了,快點?睡吧。”
宋硯無言,柳筝重新提起燈籠,出了客房上樓。
宋硯腳步緊随,柳筝回頭:“跟着?我作什麽?我和?你?還沒熟到晚上也能睡在一起的地步。”
她的話音裏隐約藏着?怒意。宋硯停了步,她提裙上階,步伐越來越快。
宋硯抓着?扶手,看她即将脫離自己的視線之內,內心?好像也有黑白兩子?在激烈地打着?架。
她好不容易有點?愛他了,那麽那麽喜歡他,親他的時候好溫柔好溫柔,若她知道他手段肮髒,甚至內心?也肮髒,還會再喜歡他嗎?
真不喜歡他了他該怎麽辦……他害怕。
可他既然足夠愛她,又怎麽能忍心?故意隐瞞呢?筝筝難得問一點?關于他的事,他還支支吾吾。他該對她永遠忠誠,不論黑白,不論幹淨與否,若她想?看,便?讓她看個明白。
他必須保證自己給她的愛是幹淨坦蕩,容得了任何質疑的。
宋硯喚她:“筝筝。”
柳筝沒聽見,跨上了拐角。宋硯三兩步追上,拉了她的手:“筝筝……你?想?看什麽都可以。”
柳筝停步,于盈盈燈光中與他對視片刻:“你?不願就?不要勉強。”
這話一出口柳筝就?覺得自己有點?虛僞。她剛剛明明是為?他的沉默而生氣的,他要是真不願意她可能真會好幾天都不想?理他。
她性子?是有點?莫名的霸道,平時也就?姥姥能包容得了吧。
“我只是害怕,不是不願意。你?……”宋硯猶豫着?道,“我不是好人,我怕你?讨厭我,再也不喜歡我了。”
這話反而讓柳筝放心?了很多。
宋硯晃晃她的手:“你?想?什麽時候去看?明天嗎?”
“現在吧。”
“現在?”
“不想?耽擱。不方便?嗎?”
“方便?,你?想?做什麽都方便?。”宋硯往她懷裏靠,“你?,你?別太讨厭我好不好?我不是個好人,我很壞,但他們也該死?,他們害死?了好多人,我得盡快審出結果,才能讓章先生盡量占得先機,不耽誤大事。我對好人不壞的……”
他的辯駁多少有點?無力,越說越沒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