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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可惜……”
大劫降下,薛錯自己也沒有時間,他不再留戀,日夜兼程趕回了千雲大澤。
大澤碧波千裏,秀水青山。
隐隐約約形成了幾個大型的建築村落,在神女八十九峰的主峰上,建起了一座高大的神廟,青石臺階蜿蜒而上,主廟隐沒在雲霧之中。
薛錯甫一進入大澤範圍,便見一道身影遠遠飛來,他臉繪金符,緊閉雙眸,見到薛錯喜不自勝,泥塑臉都鮮活了幾分:“薛錯。”
薛錯打量了他,笑道:“任殊哥哥,修為又精進了。”
任殊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拉着薛錯的手:“都在等你回來,可你硬生生耽誤了這麽久,顧師弟見你久久不回,替你守在大澤半年,降魔除妖,直到前幾日,才被一封書信召回。”
薛錯聞言沉吟一瞬,與任殊并肩而行:“書信召回,他有沒有說,是誰的書信?”
任殊搖頭:“這個他沒有說,只不過他離開時似乎有心事,我問他,他卻不肯告訴我。”
薛錯擔心顧如誨受了什麽鉗制,有心想去一封信問問,又怕惹來其他麻煩,思來想去,便沒有再提,只在心中默默盤亘。
他與任殊落下雲頭,走在水畔。
此時的千雲大澤,早已人煙袅袅,如今正值春種,村中老幼漿洗縫補,青年男女皆在田中插秧勞作。
山鷹在雲間啼鳴而過,白鷺低飛,在田野裏望哨,大澤之中無論人或動物,都露出了難有的安寧之色。
沒有苛捐雜稅,沒有仙人來訪。
饑有食,寒有衣,病有藥,親朋具在,老幼相攜。
人間何曾有過這樣的地方,他們忐忑過,害怕過,越發希望此處長久,望大澤裏的神仙萬年常在。
咄——
山間輕微震動,百鳥翺翔。
這奇異的動靜驚動了任殊,他肉身修道,又奪舍香火神道,對這變故異常敏感。
任殊擡頭:“薛錯,你聽,那是什麽聲音?”
天地惶惶,卻有風聲低訴。
星宿緩慢的移動,天地之間的道也發生了變化,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一顆灰暗的星星忽然亮起,破碎無法感應的道,逐漸彌合。
薛錯忽然心有所感,擡起頭,半山腰的神女廟,那裏似乎有一道渺渺的身影,虛實難分,神秘莫測,背後有一輪船舵法相。
任殊說:“天為何在動?”
薛錯霎那間明白了,一定是小雲供起了神塑,妖族大聖蘇醒了,這變化讓他微微吃驚:“那是妖族的道,羽族破碎的道,以後……大概會有很多成精的羽禽。”
任殊嘶了聲,難以理解:“妖族凋零萬載,他們居然能找到自救的辦法,可我們香火一脈,天地為何不應呢?”
“或許是時機不對,也或許,是天地覺得香火神道還沒有複蘇。”
薛錯臉上沒了嬉笑,唯餘一片清冷,清風吹拂藍衫黑發,他負手而立,如同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堅定卓絕:“不過,會有那麽一天。”
人間。
青州城。
曲折蜿蜒的黃河之水迢迢而去,流過群山,淌過戈壁,興盛的香火如同厚重的雲彩,籠罩在青州上空。
黃衫女子涉水而行,救起翻倒的漁船,又飄然遠去,虔誠的誦念和願力凝聚祂的神身,黃河神女擡頭仰望高天,掐指一算,笑道:“原來是妖族大聖也醒了,天道彌合,妖法複興,這可真是熱鬧。”
祂又算了幾次,忍不住道:“大澤真是收了個福星,一來二去,那些複生的老家夥不知道欠下祂多大的因果人情,呵呵。”
“不過祂謀算萬年,得來今日。”
“我輸你一次也不虧,以後便助你一回。”
祂笑眼盈盈,似藏千山萬水,腳下踏波而行,恩澤撒遍青州大地。
曾經的白骨青州城,如今沃土遍野,良田千頃,客船來往如雲,人流穿梭如織,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繁華大州。
人人都知道,有一位青州神女在庇佑此地。
人人都從心底相信,感念祂的恩德。
而遠在千裏之外的深山中,遍處都是扶桑樹。
這個部落的人遠離人群,住在深山,他們信仰灼灼的烈日,祖祖輩輩都沒有離開過。
他們身材高大,天生神力,無論男女,出生便帶有火紅色的紋路,形似火焰,又如三足金烏鳥。如今,這些族人背着行禮包袱,分成四支隊伍,準備各往一個方向。
族長戴着頭冠,吩咐自己的兒女,部族的勇士,他說:“你們此行,便如烈火燎原,三足金烏鳥看着你們。你們要帶着祂的名,走上山,淌過河,進入城,你們是祂的眼和口,祂的手與足,你們要宣揚祂的聲音,根除不該的邪惡污穢,讓烈日的大道重現人間。”
“如果你們碰到了符箓的修士,大澤的來人,善待他,交好他,成為他的朋友和兄弟。”
“去吧,走吧。”
部族勇士們紛紛應聲,扛着獵物和小孩,男人和女人一起,走上了遷徙之路。
而此時的人間,戰亂,瘟疫,天災橫行。
那把久懸不落,遲遲沒有降下大幕的天地大劫,終于落下了。
起因是人間一座小城,突發瘟疫,病死了無數人。
死去的生靈無人安葬,屍體腐壞,生養出古怪的毒蟲,那些毒蟲修煉成精,又被修士捉去煉丹采食。
一場絕無僅有,爆發在修士之間的瘟疫,迅速從那座小城蔓延開來。
修士為了自保,四處尋藥,更有惱羞成怒不肯等死的修士,對同道大開殺戒,吸食血氣拖延死亡的時間。
一時間,修士人人自危,不散輕易離開山門。
中毒已深的修士只好将矛頭轉向普通人,亦或者妖怪,亦或者任何流着血氣的東西。
原本只是凡人倒黴的局面,迅速擴展到所有生靈。
而在其中,受益最深的,就是那頭出世已久的兇獸吞虺,祂如魚得水的吸食着生靈的怨氣,成長得也越來越壯大。
薛真真又一次找到祂的時候,這只總是四處逃竄的兇獸停下腳步,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龍威劍發出暴唳的嘶鳴,恐怖的氣浪一陣陣漾開,一條紅色巨龍咆哮着鑽出劍,一口咬向吞虺,暫時把祂逼退。
吞虺咆哮:“薛真真,你執迷不悟,阻礙天數,妄圖扭轉大劫,這是螳臂當車,我今日就殺了你!”
薛真真面不改色,一寸寸擦去龍威劍上的水漬:“你要我的命,就自己來拿,我随時恭候。”
吞虺從出世起就被壓制,心中早就怨氣滔天:“我為天降大劫!是衆生命中的劫難,你處處阻礙我,小心遭到天劫反噬,死無葬身之地!”
薛真真素裙荊釵,恍如高山白雪,冷如九天寒山:“聒噪。”
她一劍劈出,力若千鈞,有摧枯拉朽之勢。
吞虺吸飽怨氣,本該就此殺了她,但卻不知為何,沒有動手。
祂與薛真真打得滿身火星,高天上電閃雷鳴,祂巨大的神軀游曳在雷雲中,怒喝:“瘋女人,你等着,如今我不和你一般計較!”
吞虺破開虛空,踏入冥冥,銷聲匿跡。
薛真真望着祂離去的方向,握劍的手細微顫抖,那抖動越來越大,潔白的素裙暈開一朵血花,她愣了愣神,便面無表情的揮手拭去。
薛真真能感覺到,這兇獸越來越強。
人間天災無數,與祂脫不開關系,她擡頭,透過虛空望向冥冥高天。
那裏有一柄虛幻的,與天同高的劍,镌刻天道至理,劍鋒恢宏龐大,涵蓋整座神州,形成了人間風火水/雷/瘟劫,修士毒疫破瘴魔劫。
祂萬年以前便在形成,如今終于成了具形的劫難,而劍鋒之下,萬物生靈都将化為劫灰。
直到大道重新耦合,天劫才會消散。
薛真真硬阻吞虺,已然被劫氣纏身。
她面無表情的張開手掌,似乎已經感受到冥冥的命運,化為劫灰的那一天。
“劍主。”
這聲音突兀的嘆息。
薛真真神色一厲,驟然擡眸,雷雲之上卻無白衣身影,他應薛真真的話,再不出現。
薛真真拄着劍,冷冷罵道:“縮頭烏龜,不敢來戰。”
那邊沉默許久,低聲勸道:“劍主,不要再尋吞虺,你身為劍身,本為超脫大劫,為何要步入劫中?”
“你阻攔祂,也擋不住天災,你傷祂,也救不了薛錯。”
“薛錯應道而生,也會應劫而毀。”
“莫執迷。”
薛真真瞳孔微縮,氣息凝停滞片刻,轟然爆發。
天上如火燒雲一般,烈火灼燒雷雲,龍威劍咆哮着脫手而出,化作魔龍,吐出一口烈焰,燒毀了雲層中一切。
一把小劍轟然破碎,劍仙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龍威劍飛回她的手中,她抖去劍身的烈火,知道他一定也看着這裏,便道:“君無畏,你再不必提我兒。”
劍仙沒有再回答,薛真真禦劍而去,消失在天地之間。
在她走後不久,雲中出現了一道白衣身影,他眉眼如畫,目光平淡,落在手中破損的荊釵上,眸中微微的傷心,如同秋雨落湖。
“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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