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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的大水在數日之後退去,卻留下了一汪泉眼,潭水冷而深,黑而深。
有人說,泉眼底下直通地府,也有人說,底下栖居着惡蟒蛟龍。
傳言不知真假,但那場大洪水過後,死難者無數,卻連一具屍首也找不到。
有人說,那泉眼就是個萬屍坑,把死人都吸進去了,百姓們視之不詳,大多不願意靠近。
而傷懷親人離世的百姓,都曾夢到過一幕場景。
天上有一條金色的小龍,祂在蓮花池裏飛躍,引渡着死去的亡靈。
蓮花池的盡頭有一處模糊的城鎮,閃着點點金光,因這一幕不止一個人夢見,主持宗祠的老人們,便為那夢中的神塑了像,建了一座寒酸的小廟,安撫人心。
金龍沒有封號。
有人說即是金色的,就叫[小金龍神]。
神廟建在堤壩上,那裏不知何時開了一片蓮花,蓮花雪白,偶然有幾瓣金色的,摘了泡水喝,可以止小兒腹瀉,頭痛。
小廟香火不盛,卻也有幾分靈驗。
有求丈夫平安的女子回來還願,起身時抱着女兒,發現女兒在發呆:“巧兒,看什麽呢?”
巧兒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可她說不了幾個字。
神廟上,坐着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長着犄角,穿着紫色衣服,還有一條小尾巴,尾巴尖是個小雲彩,他正偷偷用尾巴卷起貢品,塞進嘴裏。
見巧兒看他,小孩捧着米糕沖她點點頭,消失不見了。
另一邊的寒潭凄冷,因為周圍雜草太甚,淤泥堆積,少有人去。
在無月之夜,偶有人聽見,那潭水裏飄出來鬼魅似的聲音,仿佛從泉眼深處爬出來。
喊一個名字。
不過沒人答應就是了。
誰曉得是個什麽鬼啊怪的,倒黴碰到了髒東西,還得去小金龍神廟裏拜一拜,去去晦氣。
天都城的天都衛,偶有過來巡視,給遭難小鎮送了一批木料,糧食。
鎮邊有個小門派的道士,占據了個光禿禿的窮山頭,原來聲名不顯。
也不知何時,那窮山僻壤的山包開了花,長了樹,那些道士,也好像多了點本事,竟然能下水除妖,進山誅邪。
老掌門有次下山,見了[小金龍廟],硬是不走了。放着掌門不做,死皮賴臉的混在廟裏,當起了廟祝,還常常對着蓮花池自言自語,瘋瘋癫癫的。
而且他有時候會和人講一個叫[度厄童子]的故事,道士說,這是金龍告訴他的,這個度厄童子救過金龍,是個有大本事的人。
因為他本身是個道士,又當了半個廟祝,竟然也無人質疑這說法,度厄童子的名字就半說半不說的流傳開了。
有一次。
鎮上來了一個隽秀無比的漂亮男子,他在蓮花池附近看了很久,聽老道士講了這個故事。
聽着聽着,忽然變成一只孔雀飛走了,因為目擊者衆多,這故事變成了話本,廣為流傳。
有個出名的話本叫[孔雀妖三臨蓮花廟  降妖邪金龍巧化身],故事曲折離奇,有理有據……
時間一晃便過去了一年。
人間,南部神州。
南海千雲山
北部的芳洲,境內魚龍混雜,妖怪,修士,鬼祟,正神,勢力繁多,欲望駁雜,是香火神複生的首選。
臨海遠離內陸的南海,情況則完全相反,這裏信仰純粹,香火鼎盛,到處大大小小的神廟,都供奉着一位名喚[水靈尊]的神。
香火神道在神州幾乎絕跡,但還有少數偏僻的地方,保留着道統。
茶攤上人來人往。
有個戴着鬥笠的藍衫青年正在飲茶。
在薛錯的腦海內,蒙蒙的霧氣如水一樣上升,他的真靈浮上高空,落在厚實的雲氣中。
無窮蓮葉鋪天蓋地,金池無窮無盡,蓮花層層疊疊。
薛錯咕嚕嚕落下來,打了個滾。
蓮葉晃動,金池裏忽然探出頭一個金燦燦的小腦袋,看到薛錯後,小金龍高興的擺擺尾巴,晃了出來,繞着薛錯飛了一圈。
薛錯抓着他,像拎一條帶魚一樣抖了抖,比了比,然後高興地說:“敖沐,你好像長大了點。”
小金龍完全不覺得哪裏不對,開興的舞出兩個波浪。
他繞着薛錯的飛了一圈,落地變成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孩,仰頭問道:“大師兄,你已經到南海了嗎?”
薛錯翹着腳,坐在蓮花池邊,伸手指了指。
敖沐立刻伸出小爪子,墊着腳給他捏肩膀,捶腿,忙的不亦樂乎,薛錯道:“力道太輕,錘一錘。”
敖沐嗯了一聲,小臉嚴肅,高高舉起龍拳,砰砰的落下:“娘娘說,南海無邊無際,是龍族龍宮所在。”
聽聲音,分明是很好奇。
可惜龍宮已經消失了數萬年,天地間的龍恐怕都沒有幾條,他去哪裏找?
薛錯撐着下巴,心道有空去海裏看一看也行,他先教敖沐畫了兩張符箓,尤其是請神符,叮囑他在凡間好好修行。
娘娘也沒有打斷,直到金龍歸池,才降下啓示。
金池平靜如鏡,映照出一座朦胧的橋,橋的那頭,有許多閃光的金色小點,另一頭,像是娘娘的神國。
畫面一閃而逝。
薛錯看清楚了,真靈便從雲間墜落,回歸身體,他扶了扶鬥笠,拍出兩枚銅板:“結賬。”
千雲山。
關于此地的傳言很多,大都都是那尊[水靈尊]如何如何靈驗。
薛錯一路行來,聽得故事十個裏面,八個是[水靈尊]斬妖除魔,庇護百姓的故事。
是以,他一開始對這地方很有幾分好感,娘娘說他要找的第二件東西就在千雲山時,薛錯還老大不肯相信。
[無間]的誕生集齊惡念。
那麽[往生橋]又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薛錯找了一輛驢車,車上大多是進城的鄉民,他縮在雞鴨鵝的旁邊,坐在角落裏看話本,倒也不顯眼。
那本書叫《靈尊傳》,主要講祂救苦救難的神跡,奇怪的是,那樹上寫靈尊的性格,身世,名諱,外貌,都極其詳盡,詳盡到詭異的程度。
“天性/愛笑,愛吃梅花糕?”
薛錯半是疑惑,半是好笑,他看的認真,又問了車上的幾個婦女,古往今來,女子的願求多被忽略。
沒想到那些女子提起這位神靈,也是贊不絕口,面露感激,看來當真是風評很好。
進了城,薛錯沒有去靈尊廟,而是在街上閑轉,這裏毗鄰大海,盛産海貨,珍珠與鲛紗不足為奇,珊瑚和朱貝更是司空見慣。
來往的百姓無論男女,都穿着長褲,戴着圍頭,衣衫上繡着海中的大魚與兇物。
薛錯找了半天,沒找到他要找的人,便抓了個人問:“老伯,你們這裏有沒有姓任的人家?”
漁民一瞪眼,揮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就走了。
薛錯一連問了幾個人,都是這般反映,他滿頭霧水,這時有個面黃肌瘦,一身爛瘡的乞丐湊上來:“喂,你找任家?”
薛錯:“你知道?”
乞丐道:“知道,知道,不過我肚子餓,得吃飽飯才有力氣說話。”
薛錯道:“這容易,你想吃什麽?”
乞丐道:“馄饨。”
二人便在小攤上坐了,乞丐不上桌,蹲在路邊狼吞虎咽的吃完,才抹抹嘴巴道:“公子,你要是找姓任的人,全城是一個都沒有了,就算有,也是外地人。你要是找任家嘛,那從這裏直走,穿過鼓風巷,再走一條街,就能看到了,不過我勸你最好別去。”
薛錯給他倒了一杯茶,遞給他,乞丐一愣,沒有接。薛錯又往前遞了遞,臉上的表情真摯,乞丐猶豫片刻,才接過茶水,語氣也輕了幾分:“總之,那不是什麽好地方。”
薛錯笑道:“那可真不巧,實不相瞞,我這次是來走親戚,他就姓任,若是任家只有那一個,我就少不得要去走一趟。”
乞丐聽到親戚,渾身一抖,狐疑的上下看着他,目光中有些恐懼,硬邦邦道:“你姓任?”
薛錯搖頭:“我姓薛。”
乞丐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氣,罵道:“不聽勸,到時候惹上麻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薛錯诶了聲,不贊同:“這裏可是千雲山,有水靈尊在,我一不作奸犯科,二不尋釁滋事,遵紀守法,尊神敬道,只是走個親戚,哪裏會有什麽麻煩?”
乞丐道:“你姓薛,有什麽姓任的親戚!”
薛錯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怎麽沒有,我有個姓任的哥哥,叫任殊。”
咣啷——
杯子摔落。
薛錯把摔破的杯子撿起來,賠給了店家,那乞丐聽了名字反應極大,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因為薛錯态度好,攤主提醒他:“公子,那人瘋瘋癫癫,腦袋不好使,您可別聽他的。”
薛錯:“他說話有條有理,卻是個瘋子?”
小攤主擦着桌子:“可不是,瘋的不行,好人哪能住在那地方。”
薛錯好奇道:“他住在哪兒?。”
小攤主道:“就住在原來的[任廟],他們是千雲城的前主人,後來糟了邪祟,一家子都死了。”
“廟沒了任家的人,自然塌得不成樣子,晚上那鬼鳥成夜成夜的叫,還經常有人看到白衣服的鬼魂飄啊飄的,可瘆人了。”
薛錯想起那個木偶泥塑似的靈秀少年,一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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