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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青煙筆直上升。
玄妙的道韻仿佛透過諸天,一重重降臨。
供桌開始輕微的震顫,香果,蠟燭,元寶散落一地,潺潺的水聲不知從何而來,聽得人耳膜震顫。
薛錯手疾眼快捧住香爐,眼前豔豔的紅色迅速黯淡,他掌心的符箓開始逐漸發亮,身上的蓮花道韻一層層展開,輕柔的光暈灼退了鬼新郎。
薛錯一把掀開紅蓋頭,将那桌案踢翻。
“你薛外公在此!”
蓋頭掀開,靈堂內忽然刮起了狂風。
原本熱鬧的靈堂一下子空蕩蕩,衆鬼消失得無影無蹤,只餘殘羹冷炙,紙錢飄飛。
香爐青煙袅袅,煙霧忽然濃郁至極,噴薄而出,那煙霧沉沉下降,仿佛一陣綿綿細雨,掃過靈堂。
薛錯一看,悚然色變。
原本的靈堂變成了一方血淋淋的洞窟,骷髅若嶺,骸骨如林,血肉成泥,那桌子椅子,都是人骨所化,那落在地上的好菜好飯,俱是血淋淋的人心人肝。
整個洞窟都充斥着數不清的亡靈怨念,恨意,詛咒看到的每一個人,永世不得超脫,也難怪會煞氣沖天!
薛錯倒吸一口涼氣,心中駭然之餘,忽然升起滔天的怒火,他沉下嘴角,手指微微并起。
極意自在功催發到極致。
青年的身影微微浮空,風不知何處起,吹動一身紅衣如火,墨發如綢。
嗖——
三十二張青色符箓驟然祭出。
滔天的水浪仿佛盛怒的雷霆,嘩啦啦的水聲蓋住了哭嚎與咒恨。
數不清的蓮花花瓣落了下來,碰到的屍骸中冒出一粒粒小小的金點,飛入蓮花。
一只鬼手無聲無息,出現在薛錯腦後,随後猛然一擊。
嗡——
符箓微亮,組成了群星蔽月的道象,這符箓是他幼年所創,時隔十二載,再次用處,威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大澤之水轟然流瀉。
眼前的道象古老晦澀,那是遠古蠻荒之時,群星閃耀在長河之中,無論滄海滄田,星移鬥轉,始終不曾變化。
鬼手吃痛,驟然縮回手。
薛錯殺氣外露,一手捧着香爐,抓準時機,手指并指,催動三十二張青色符箓:“煭!”
水流爆開。
空中炸出一縷黑霧,煞氣四散。
尖銳的嚎叫在耳畔響起,薛錯後退半步,肩膀一痛,不知何時被利爪割傷。
四周多了許些看不見的敵人,那些東西感覺到符箓的不同尋常,竟然沒有選擇硬抗,而是化作血窟中的魔物與他繼續糾纏。
薛錯忽有預感,他轉過身,瞳孔一縮。
他的背後,站着一個穿着喜袍的男人,無頭獨臂,他身量極高,肌肉鼓鼓囊囊,拎着一把長戟,周身煞氣回蕩,有一股蠻橫至極的兇野。
在他身後,山呼海嘯一般,回蕩着斷斷續續的呻吟。
[将軍]
[殺]
[殺殺殺]
血窟中,無數黑色血霧凝聚成了披甲執銳的鬼兵,那些鬼兵個個都是元虛境,成百上千,羅列在男人身後,随着那把長戟落地,不要命的朝他沖過來。
薛錯周身一蕩,蓮花道韻次第開放,三十二張符箓如同群星閃爍,霎時逼退了紅色鬼兵。
鬼兵退,長戟至。
那把長戟當空劈下,道韻裹挾着無邊殺意,群星都不能阻攔,令薛錯躲閃不能。
锵的一聲。
長戟劈到香爐上,香爐紋絲不動,輕微的震動。
好香爐!
不愧是娘娘賞下來的寶貝!
薛錯眼眸一亮,祭起符箓,抄起香爐猛砸,他有香爐當武器,又有符箓附體,一時間英勇異常,打得鬼新郎後退好幾步。
他心中戰意升騰,正打算拿那香爐頂上盾牌的位置,卻感覺符箓微黯,那刀鋒的煞氣差點将燃香給劈碎!
薛錯心道糟糕,連忙将香爐收回袖口。
沒了香爐,被砸得滿胸口大包的鬼新郎,緩緩挺胸,用他碩大無朋的胸肌陰沉地瞪着薛錯。
薛錯轉身就跑,長戟緊随而至。
這一回沒了香爐。那長戟再落下來,薛錯又被鬼兵團團圍住,顧得了前,顧不了後。
他當機立斷,召喚符箓,沖散鬼兵,拉開與那鬼新郎的距離。
沒有香爐,他被鬼新郎追着打。
薛錯身法絕妙,奈何在一方血窟中,鬼新郎的法力近乎無窮無盡,他幾次差點身死,被折騰得紅衣滲血,極為狼狽。
恰逢此時,那長戟變劈為削,一刀刃拍出,薛錯只能硬抗,被拍地吐出一口熱血。
薛錯捂住胸口,沉靜異常。
一雙星眸定定望着鬼新郎,手指微擡,身上爆出二三十張不同的符箓。
青色的符箓柳葉一般翻飛。
“颲。”
洞窟靈堂金光一閃而逝,紅色鬼兵本欲沖鋒向前。卻莫名有感,低頭一看,愕然的發現身軀砰然碎裂。
鬼新郎的長戟豎立身前,幫他擋去大部分攻擊,他望着受傷的薛錯,半晌,伸出一只手。
薛錯唇邊血線殷紅,他眉毛微揚,下意識甩出兩張符箓,符箓落到鬼新郎手心,炸出一團黑霧。
鬼新郎:“……”
他氣勢深沉的收回了手,高高揚起手臂,一戟破空,毫不留情的重重劈下。
薛錯正待反抗,忽然,眼前湧出一片濃霧,霧氣盡頭金池搖曳,蓮花盛開。
渺渺神音自九天落下,穿透神府靈臺,近在耳畔。
[薛錯,燃香]
薛錯一愣,下意識擡起香爐,那香已經半殘,只留微末猩紅。
陰火點燃線香,香煙筆直上升。
那渺渺的神音又道。
[日輪之主,東皇有意,可來襄助你]
[念祂尊名]
薛錯一愣,一個道號在心中一閃而逝:太初上神……寰極禦宇……赫分烜兮……東皇大帝。
薛錯聽到娘娘的話,念道號,焚香,幾乎是同一時間的事,他沉浸其中,擡起頭。
那把長戟已經帶着毀天滅地的煞氣,斬下!
千鈞一發,在那長戟落下之時,被一只金色,半透明的的大手握住了鋒刃。
煞氣吹動薛錯的頭發,他下意識不去看。
一股熱意從四面八方湧來,帶着煌煌不戰勝之勢,仿佛初生之日,緩緩升起,光芒萬丈。
世間邪祟在祂面前仿佛暴露在日光下的鼻涕蟲,片刻便曬了個幹淨。
而幾乎在同時,薛錯耳邊響起潺潺水聲,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一個極其極其清淡的身影手托蓮花,款款而來,薛錯刷地閉上眼睛,乖巧的靠着牆。
磅礴水聲與清越古老的鳥鳴。
熱與冷交替。
火與水之道共鳴。
血窟裏的鬼嚣張跋扈,殺人如麻。何時嘗過這種陣仗,在那恐怖的壓制下,毫無還手之力。
一柱香燃得飛快,不過四五瞬的功夫。便只餘下一點點灰燼。
金色的神祇微微擡眸,與那缥缈的身影隔着萬載時空的恩怨對視,那英偉不凡的身軀微微震動。
[大澤神女,當年一戰,已別去三萬歲]
[上君]
[汝已複活在即?]
金色的神祇雙目如同融化的金,莫名哀戚:[大道已碎,我已隕落]
神女輕嘆一聲,淡藍色的身影漸漸淡去,仿佛一陣風一樣輕柔,徹底消失在了原地。
金色神祇的身軀漸漸透明,祂忽然伸手,去碰那閉上雙眼的青年。
嘩啦啦——
大澤波瀾翻湧,繞在薛錯身旁。
金色神祇:“……”結個善緣而已,倒也不必如此小氣。
他收回手,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兩位神祇的神念離開,沒有掀起一波瀾。
薛錯耳朵動了動,意識到娘娘和金烏大神已經走了,他悄悄松了口氣……
另一頭。
一個穿着黑袍軟甲,人身獸首的白虎,懶洋洋坐在花轎上。
擡花轎的無臉鬼滿臉菜色,明明沒有臉,但生生讓鬼看出他此時的心不甘情不願。
那頂上好的法器破破爛爛,連帶一群惡鬼也鼻青臉腫。身上帶着爪印。
打鼓鬼只想痛哭流涕。
他根本沒有去邀請過這位大爺!
是他自己搶着要坐上來,并且态度十分傲慢,甚至還将隊伍裏的鬼通通揍了一遍。
殷飛雪在山裏打了個天翻地覆,還遇到一只有神獸血脈的鬼老虎,對着他大放厥詞。
什麽伸獸血脈,通通打爛!
殷飛雪從一只受盡欺淩的小妖怪,一步步走到今天,做了一城之主,他從來不信什麽血脈論,凡虎又如何,神獸又如何?
他天資不缺,勤奮不缺,何必要妄自菲薄?
少什麽,補起來就是。
可像他這樣的妖怪還是少數,妖族本來就凋敝零落,剩下的妖還要內鬥,自己要分出個三六九等,分出天妖凡妖。
鳳凰之流就一定比小小麻雀來的高貴?
讓他說,偏不!
殷飛雪只信他的道理,有德行的,有真本事,他自然尊敬。
只靠血脈就想讓他臣服?
做夢。
紅衣無臉鬼哭哭啼啼,擡着花轎上的大爺到了盡頭,可奇怪的是,白衣鬼沒出現,唢吶的聲音停了。
衆鬼驚愕的瞪着坍塌的山,山上烈火熊熊,清溪遍布。怎一個風光獨好!但這萬萬不是鬼哭嶺啊!
殷飛雪挑眉,從花轎上一躍而下,觀察了一會兒,跳入了地面裂開的縫隙。
底下是個洞窟,窟中火勢更猛,水聲潺潺,蕩滌了惡煞與邪祟。
重重的紅裏。
殷飛雪似有所感,回過頭。
豔豔火光,那閉目的青年穿着紅衣,眉如墨畫,色如冰雪。
一根冰冷的銀鏈環繞腰際,勾勒出細密繁複的花紋。隐隐約約的[澤][水]二字。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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