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那一聲尖叫過後, 林子裏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傳來。
芮蕤與封疆對視了一眼,率先?朝聲音發出來的地方跑去,封疆将剛才想說的話咽下?, 緊随其後。
撥開樹叢, 芮蕤第一眼看到的是跌坐在地上,驚慌失措的許長久。
她兩只手都捂住了自己的嘴,似乎是生怕再發出聲音,驚動了對面的什麽東西。
許長久聽到旁邊有?聲音, 先?是吓得往旁邊一看, 發現?是芮蕤, 就像是見?到了救星,卻又不?敢動彈, 只能朝她瘋狂眨眼。
芮蕤順着她驚慌的目光看過去, 只見?一片幽暗的林中,有?一對深綠色的眸子正發着兇惡的光芒。
當視線逐漸适應了昏暗, 才發現?那是一只通身?灰色的狼。
封疆也很快趕到。
那只狼見?到又來了兩個人,頓時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低低地嚎叫着,擺出了進攻的姿态。
見?營地裏最厲害的芮蕤和封疆都來了,剛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許長久心?中有?了安全感, 腿腳也勉強有?了些力氣,她哆哆嗦嗦地爬了起來。
“你倆來得真是太及時了。”許長久幾乎要喜極而泣。
芮蕤低聲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抓着芮蕤的衣袖,飛快地小聲解釋道:“我剛才就是想去上個廁所,然後突然想起, 白天的時候,養在這裏的那兩只兔子打了一架, 我就有?點?擔心?,想過來看看那兩只兔子的情況來着。”
“然後發現?兔子少了一只,另外一只不?知道為什麽縮在窩裏,還瑟瑟發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再然後,我就聽到旁邊的草叢裏有?什麽動靜,我一時好奇,就走過來看看,本來以為是那只小兔子逃跑了,想把它帶回?來的,結果沒想到,對面居然會是一頭狼。”
“我懷疑,它是被?這兩只美味的兔子吸引過來的。”
說到這裏,她驚魂未定地打了個寒戰。
她從小成長在城市裏,連動物世界都沒看過,狼這種生物,也只在課本裏見?到過。
那只狼的目光陰森而冰冷,看上去有?點?智商,剛才似乎只是在打量她的戰鬥力,所以才沒有?貿然行動。
而就在他?的爪子附近,還有?只一動不?動的灰兔,許長久一眼就認出來,這正是丢的那只兔子。
它此刻肚子朝上,四肢僵硬,眼睛也閉着,但是身?上看不?出被?咬過的痕跡,也沒有?血,生死不?明。
除了面對狼時身?體本能的恐懼反應,另一方面,她也在想,如果她不?是剛好跑到這裏,看見?了這只狼,那它會不?會悄無聲息地接近小木屋,然後摸進去,殺所有?人一個反應不?及呢?
還有?他?們之前救下?的那只兔子,現?在一看,腿上的傷似乎也是被?這些狼咬出來的。
太可?怕了,想到這裏,許長久又朝芮蕤的身?後縮了縮。
芮蕤看着對面的狼,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好幾次路過叢林深處的時候,那種被?森冷目光凝視的感覺,與現?在如出一轍。
還有?更早些的時候,在林中聽到的動靜。
只是她耳邊經常出現?幻聽,所以只以為那次也只是幻聽而已,但現?在看來,似乎都是真實的。
“你先?回?去。”芮蕤冷靜地對身?後的許長久說道。
許長久卻擔憂道:“可?是如果我跑的話,它會不?會被?激怒,轉而攻擊你們啊?或者會不?會直接朝小木屋發起攻擊啊?”
芮蕤搖搖頭:“沒關系,有?我。”
這幾個字立刻讓許長久心?定了不?少。
芮蕤對她來說就是意味着護身?符,沒有?她搞不?定的事?。
她其實腿還軟着,但是也知道,憑她的身?手,留在這裏也是拖後腿,還是主?動回?去,找人過來幫忙更靠譜一點?。
更何況芮蕤足夠平靜的語氣,似乎昭示着她完全可?以擺平,也讓她心?裏有?了底。
所以她鼓起勇氣,慢慢朝後蹭去。
那只狼敏銳發現?了她的動作,沖她龇了龇牙。
許長久吓得立刻不?敢動了。
“走。”芮蕤微眯起眼,上前一步,與狼對峙。
許長久在後頭,看不?見?芮蕤的眼睛,但那只狼與她的視線對上,一瞬間竟然躊躇了一下?。
許長久便抓住這個機會,立刻回?頭,跌跌撞撞地沖了回?去。
那只狼顯然被?獵物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這個事?實給激怒了。
就在芮蕤要上前之際,面前突然多了半個肩膀。
她擡頭看着前面格外高大的男人,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淡聲說:“讓開,我不?需要你保護。”
封疆歪過頭,對她笑了笑,從善如流道:“那剛好,你保護我,我害怕。”
話雖如此,但耳畔聽着野狼爪子與地面摩擦,發起攻擊的聲音,他?卻第一個沖了上去。
看不?清動作,只能聽到野狼疼痛地哀嚎了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那只狼的身?後,又踱出了另外一只。
兩只狼同時急急朝兩人撲來。
二人默契地一人對上一只。
芮蕤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什麽,然後瞄準對面的狼。
只聽到輕微的“啪”的一聲,狼的眉心?頓時綻開了粉色的煙霧。
它被?吓了一跳,落地後連忙退了一步,原地轉動着,低吼了好一會兒。
似乎是在确認自己?是否還活着,最後發現?,确實沒有?疼痛感,身?體也還能動,但接下?來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這是上次游戲結束後,芮蕤向鄭重要過來的,反正這種道具槍沒有?任何殺傷力,芮蕤也知輕重,不?會濫用,鄭重便同意了。
封疆抽空回?頭看了看,立時失笑,低聲道:“你下?來見?我,還帶着這個?”
他?故作傷心?道:“就這麽防備我?”
芮蕤調轉槍口,對準了封疆,封疆挑起眉。
下?一秒,她扣動扳機,另一只正朝封疆的後背張開血盆大口的狼的額頂立刻被?射中了一枚粉彈。
“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與狼嘴擦肩而過的封疆毫不?慌亂,笑道:“你不?是會保護我嗎?”
那兩只狼同時被?粉色的煙彈射中,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麽,一時間忌諱地在原地打圈。
不?敢盲目攻擊,但又不?甘心?放走到嘴邊的肉,便只好等候着,等着對面的人類露出馬腳。
早在剛才野狼朝他?們撲過來的時候,那只原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野兔就飛快地睜開眼,蹿了起來。
它絲毫沒有?管身?後的兩個人,便頭也不?回?地跑向了林中,這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經不?見?了蹤跡,消失在灌木叢裏。
就連那兩只狼都沒反應過來。
原來剛才是在裝死。
目睹了兔子逃跑全過程的封疆搖了搖頭,低聲笑道:“啧,這只兔子沒你勇敢,還會保護我。”
話音剛落,他?的臉頰也出現?了一抹粉色的痕跡。
他?似乎疑惑:“嗯?”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保護你了?”芮蕤緩緩收了槍口。
封疆指尖抹了一把那粉色,低頭看了一眼,突然饒有?興味地笑了笑:“你打別人,還有?這兩只狼的時候,都是瞄準眉心?,可?是你剛才卻沒有?瞄準我的額頭——是沒打中嗎?還是……只對我偏心??”
芮蕤冷冷道:“閉嘴。”
封疆立刻乖順地舉起了手,暫時不?再挑動她的神經。
芮蕤也将粉彈槍放回?了口袋裏。
封疆的安分只持續了三秒。
接着,他?悠悠地點?了點?頭:“哦,看來,最後一顆子.彈留給了我。”
仿佛是在訴說芮蕤對他?的“偏愛”。
芮蕤幹脆直接給了他?一拳,封疆靈巧地轉身?躲開。
芮蕤接着又跟上一腳。
在兩人後面蠢蠢欲動的兩只狼看得有?些發懵,不?明白眼前這兩個人類怎麽自己?反倒打起來了。
不?過,他?們起了內讧當然更好,兩只狼判斷了一下?局面,有?了信心?,再次同時撲了過來。
兩人同時收起了剛才內讧的架勢,轉而默契地背靠着背,各自應付。
“不?能弄死。”
芮蕤了解過,這個時代的很多野生動物都是受保護的,誰知道這兩只狼是不?是,她不?想給鄭重添麻煩。
封疆以往的行事?作風桀骜不?馴,也從不?守規矩,自成一套準則,她必須得提前跟他?說明。
不?過大概是懂得審視審時度勢,封疆這次倒是沒有?反駁:“知道。”
原本兩人行動都游刃有?餘,然而就在這時,黑暗中,赫然又出現?了兩雙綠色的眼睛。
狼大多是群居動物,或許剛才那兩只狼的嚎叫吸引來了族群。
發現?暗處的動靜,兩人的動作都微頓了一下?,為了躲避,被?迫分開。
躲過一擊之後,狼爪落地一秒便又立刻彈起,動作極快地朝芮蕤的後背撲了過來,另外兩只則呈包夾之勢堵住了她的去路。
這四只狼似乎是在短時間內已經達成了作戰共識,打算逐個攻破。
而芮蕤的身?形相較封疆小了一圈,看上去似乎比較好對付。
所以三只過來包夾芮蕤,另外一只則攔住封疆。
在空中飛起的狼利爪張開,芮蕤快速就地滾了一圈躲開的同時,封疆也将一根鋒利的樹枝甩手飛了過來,樹枝穿破空氣的速度極快,剛好擦過那只狼的眼皮。
狼再次痛苦地嚎叫了一聲,不?過也抵擋住了它的下?一步進攻。
芮蕤蹲在地上,低頭看了一眼小臂,剛才狼爪擦過時,劃開了一道不?長不?短的口子。
封疆側身?望了過來,當看到她手臂上的傷口,臉色一沉,緩緩看向面前的幾只狼。
這裏狼嚎的動靜終于将木屋裏面睡覺的人接二連三吵醒了。
蘇盈秀剛才疑神疑鬼的時候就一直沒睡,後面還隐約聽到了狼嚎,又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直到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響起,外頭一陣喧鬧,有?人說話,似乎其他?房間的人也都起來了,她才跟着開了門?出去。
所有?人都聚集了起來,很快就發現?少了幾個人。
蘇盈秀想了想,還是說道:“我之前聽到許長久下?樓的聲音了,後面又有?一個人從二樓下?來了。”
現?在看來,那個人原來是芮蕤。
心?裏還是納悶:她的腳步怎麽變得這麽輕快。
除了許長久和芮蕤,還有?一個少了的是封疆。
談灼:“他?們三個怎麽會在外面?”
藺泊洲:“既然大家剛才聽到了狼嚎,恐怕有?意外,現?在還是先?出去找找吧。”
與此同時,許長久也已跑了回?去找節目組的人幫忙。
鄭重被?人叫醒的時候還意識朦胧,直到聽到了這個噩耗,他?整個人就像是剛從冰水裏過了一遍,睡意早就抛到九霄雲外了。
他?不?敢置信地反問:“你說什麽?營地裏有?狼?”
他?一邊換衣服一邊急迫地問:“我不?是早就說過,讓人晚上直播結束後加強巡邏,還有?夜裏值班的時候也多盯着周邊監控嗎?有?狼出沒怎麽會沒及時發現?呢!”
工作人員也急着:“因為之前都沒出過事?,值班的人就松懈了,他?今天晚上直接睡着了。”
鄭重皺起了眉:“算了,問責的事?後面再說。”
兩人快步跑出了帳篷:“那那邊現?在情況怎麽樣啊?”
“最開始是許長久碰見?的狼,不?過沒有?受襲,然後芮蕤和封疆趕到了。”
聽到有?這兩個人在,鄭重下?意識松了口氣。
不?過随後又唾棄了自己?一下?。
雖然他?上次說過,如果這兩個人碰到了野生動物,那得算野生動物倒黴,但也只是開玩笑。
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他?這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以前拍野外求生綜藝的時候,确實也遇到過不?少有?攻擊性?的野生動物,不?過當時那些嘉賓都是有?豐富的應急和逃生經驗的,不?會硬剛,所以基本都會安然無恙。
但這兩個人,他?真懷疑會上去充當什麽打狼英雄。
那是下?爪沒有?輕重的野生動物,又不?是人,哪是那麽好打的。
“安保公司的人呢?記得也都帶上。”
“放心?吧,他?們早就過去了。”
當一衆人浩浩蕩蕩地帶着家夥事?趕到的時候,附近已經不?見?了狼的蹤影。
芮蕤正半蹲在地上,而封疆緩緩走到了她面前。
許長久飛快地跑了回?來,抱住她的頭,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小芮!小芮啊!你沒事?吧?你可?別死啊!”
芮蕤被?她哭得一懵:“……我沒事?。”
很快,芮蕤身?邊已經圍了一圈人,俱是一臉緊張地看着她。
聽到懷中的芮蕤說了話,許長久才止住了哭聲,“那就好那就好,剛才真是吓死我了。”
旁人也都松了口氣。
鄭重趕緊撥開人群,跑了過來:“狼呢?”
“已經吓跑了。”
“啊?吓跑了?”鄭重不?解,無法?想象,他?們是怎麽做到能把狼都給吓跑的。
芮蕤停頓了一下?,又說:“跑的時候,都是活的。”
鄭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對于她還特意提一嘴這件事?哭笑不?得:“我不?在乎狼的死活啊,我在乎的是你倆的死活,你可?真是……”
“它哪怕真是什麽保護動物,那當然也是人的安全為先?啊。”
他?算是發現?了,有?的時候,芮蕤有?一種奇怪的,對原則的堅持,在這個時代,甚至顯得有?些“傻”。
因為在這種堅持之下?,她永遠只會優先?考慮別人的安危與困難,而把自己?放到最後。
她對這種原則的堅持,越發顯得像軍人作風了。
可?她明明只是個普通人,不?需要做到這樣的。
鄭重嘆了口氣,“所以,你倆都還好嗎?”
剛一說完,就看到了芮蕤胳膊上的一道血痕,他?瞳孔一縮:“嘶,受傷了?”
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經歷過不?少險境的大老爺們兒,鄭重現?在卻覺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芮蕤淡定地低頭看了一眼:“沒什麽,只是不?小心?,被?抓了一下?。”
“只有?這胳膊受了傷嗎?”
沈沂清皺着眉說:“得去醫院檢查一下?。”
藺泊洲也道:“還要盡快打狂犬疫苗。”
聽到要打疫苗,芮蕤幾不?可?見?地一頓。
幾乎沒有?人發覺她的遲滞,只有?封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談灼和鐘钰欽本來也想說些什麽,不?過慢了一步,張了張口,想想也沒別的可?說的了,只好悻悻地閉上了嘴。
“那封疆呢?”
封疆搖了搖頭:“我沒受傷。”
随後工作人員給芮蕤緊急處理了一下?傷口。
鄭重的腦子總算逐漸冷卻了下?來,一轉頭,又發現?了剛才沒發現?的不?對勁的地方,“小封,你的臉……”
他?的右臉上有?一抹粉色的痕跡,一看就是用之前游戲裏的道具槍打出來的。
看來芮蕤剛才應該用了那支道具槍,鄭重猜測,狼被?吓跑或許也是因為這個,但是為什麽還會用在封疆身?上……
鄭重瞬間想到:他?倆總不?會是在那種危急時刻還起了內讧吧?
芮蕤淺淺瞥了封疆一眼。
他?則勾唇笑了笑:“誤傷。”
“哦。”現?在事?情還有?很多,鄭重不?再多想,安排其他?人展開工作。
“小芮得盡快去醫院,但是既然這邊出現?了狼,那營地就不?安全了,大家今晚也全都跟着一起撤離吧。”
所有?人都運作了起來,許長久問道:“鄭導,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回?家了?那明天的節目,也不?錄了?”
鄭重心?裏還突突地跳,他?當然也不?想的,但所有?人的安全第一。
于是斜眼看她,沒好氣道:“你還想繼續錄?也行啊,那你就一個人留在這兒錄吧,我還得謝謝你。”
“別啊。”許長久嘟囔:“能回?家當然更好,我才不?留呢。”
只不?過這小木屋剛建成沒多久,她已經有?歸屬感了,而他?們也沒住幾天,沒有?一點?準備,就突然要撤了,總歸有?點?舍不?得。
出了這麽大的事?,其他?人都睡不?着了,也怕還會有?狼回?來,便不?再休息,等着來人将他?們接走。
見?芮蕤沒事?,許長久站了起來,錘了錘還在發麻的腿。
劫後餘生的她嘴停不?下?來,跟關子欣說着剛才的驚險:“我一擡頭,那只狼就直勾勾地盯着我,吓死我了,幸好這個時候……”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看到了地上躺着一架造型怪異的小飛機,她撿了起來。
看這個造型,跟芮蕤今晚折的那架很特別的紙飛機有?些像。
只不?過這個是用切割的易拉罐薄片做的,便問道:“這個……是你的嗎?小芮?”
“嗯。”芮蕤接了過來。
“你什麽時候做的啊?看上去工藝好複雜,好精致。”許長久誇贊道。
芮蕤搖頭:“是封疆做的。”
許長久沉默了一下?,“所以,是他?送給你的?”
她這時才想起來,今天晚上芮蕤和封疆同時出現?在這個地方,本來就很可?疑。
“嗯。”芮蕤應下?來,想到一會兒要去做的事?,有?些沉默,也不?想多說什麽。
許長久再次看向那架小飛機,知道是封疆送的,此刻,它在她的心?裏已經完全有?了不?同的含義。
回?想起晚上的時候,藺泊洲說封疆只會嘴上說說,他?居然不?反駁。
他?哪裏是只會說啊!這手工活,都能玩出花來了,簡直跟芮蕤有?得一拼。
最關鍵的是,與芮蕤完全契合。
其他?幾個人唯一送過芮蕤的東西,還是鐘钰欽的那個只能勉強能看出個人形的小泥人,不?過是任務而已。
不?論是嘴皮子功夫,還是花的心?思,亦或是行動力,其他?幾個男人跟他?根本就不?在一個賽道上好嗎!
想到這裏,許長久鬼鬼祟祟地往旁邊看了一眼,這邊只有?她們三人,其他?的男嘉賓都去幫忙了。
她推了推關子欣,小聲說:“這個小飛機的事?,咱們可?要保密,暫時不?要讓其他?幾個男人知道了。”
她現?在很看好芮蕤跟封疆,并且打算努力守護好這顆幼苗。
關子欣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周圍人來人往,因為待會兒要打疫苗的事?,芮蕤心?下?有?些不?寧。
她努力轉移着自己?的注意力,撫摸着那架迷你飛行器。
腦海中,一段關于它的記憶片段姍姍來遲。
那些事?情變得太遙遠,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副官幫她修理着飛行器的傳感器:“這套動力系統已經快老得不?行了。話說,四代都快出來了,現?在恐怕也就您還在用初代了,難道這飛行器對您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芮蕤靠着牆面看他?動作,只是笑着搖了搖頭,“不?考慮速度,初代的穩定性?能還是最好的。”
“說起來,這倒也是,這架飛行器改裝過吧?在一代機裏确實很優秀,我還沒見?過改得這麽好的,所以才能用這麽久。”
“但是要說留下?它的原因是穩定……您可?不?像是個喜歡穩定的人。”
畢竟,在戰鬥系統裏進行模拟對戰的時候,她永遠都是主?動進攻的那一個,打法?甚至有?些偏激,隊內無人能敵。
芮蕤聽着他?絮絮叨叨,久久過後才說:“不?像嗎?或許吧。”
從記憶中回?神,此刻,她指腹撫摸過冰涼的鋁面,發現?就連一側機翼幾乎看不?見?的折損,封疆都已然複刻上去。
重逢之後,封疆極少提起過往,似乎記得那段經歷的,幾乎每一晚,每一夜不?斷夢起的,只有?她一個人。
可?是現?在,看着這架等比例縮小的飛行器,她才意識到,那段經歷,全都深刻在彼此心?上。
這一瞬間,好像一些沉重的東西有?了人一同背負,也卸下?了一半。
鄭重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好了好了,車來了,咱們先?出去再說,那個誰,來清點?一下?人數,大家也都看看身?邊人裏,有?沒有?誰不?在的?”
芮蕤坐起身?來,許長久和關子欣在她一左一右,扶着她上車,就差把她架起來走了。
她覺得好笑:“只是一道小傷痕而已,我還沒有?弱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許長久搖了搖頭:“你看你,參加節目以來受過幾次傷啊,就是因為不?常受傷,所以這一旦受傷就是大事?情,必須得格外小心?,知道嗎?”
看她固執,芮蕤只好作罷,放任她們将自己?像是什麽貴重瓷器一樣對待,坐在正中間之後,這兩人還是一左一右地将她包夾着。
一路上還不?停地噓寒問暖,問她傷口疼不?疼,又問她要不?要喝水,一切都有?她們代勞。
同車的還有?其他?幾個男嘉賓,全都一臉警惕地看着兩人。
先?前聽她們都說相比起男的更喜歡芮蕤,聽上去還像是開玩笑,但現?在看她們這副作态,似乎是真的。
可?雖然警惕,他?們也都沒有?什麽立場阻止。
封疆透過後視鏡與芮蕤對視了一眼。
芮蕤的臉上是笑着的,但眼底深處卻隐藏着不?安。
他?緩緩閉目養神。
衆人分成了兩輛車出了營地,随後便直接去了最近的醫院。
由于今晚的突發事?故,節目只得中斷拍攝。
鄭重想了想,直接把原因一五一十地發到了網上,随後表示節目要暫停拍攝。
此時是夜晚,正是大部分人剛剛開始入睡的時候,網上本來十分平靜,但這個消息卻像是滴入水中的一滴油,立刻炸得油花四濺。
【卧槽,本來還在滿心?期待着明天早晨七點?鐘開始的直播呢,結果突然說明天不?播了?唉,好失望啊。】
【有?的人知不?知道輕重緩急啊,遇到這種事?還怎麽播啊,當然是嘉賓們的安全最重要了!】
【啊?可?是怎麽會突然被?狼襲擊營地啊?!小芮她還好嗎?】
好在官方賬號在解釋完之後還一并附上了所有?人的照片,看上去,每個人的狀态都還不?錯。
【我怎麽看小芮的胳膊好像是被?包紮過了?!】
官方賬號很快回?複,芮蕤确實受了傷,不?過沒有?大礙,他?們現?在正在趕去醫院檢查。
另外,他?們也正在排查事?故經過,等到把人送去醫院,很快就會把當時的事?發監控都發到網上。
【嗚嗚還是祈禱小芮沒事?,另外希望其他?人也都沒事?。】
【對對對,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節目暫停我們還可?以等,等到大家都沒事?了再播也沒關系的,反正我們都不?會忘掉的。】
【雖然出了意外,但是節目組處理得倒是挺及時的,發通告和發生事?故前後不?超過一小時唉,第一次見?到這麽快的,而且也沒有?任何推脫,還承諾一會兒直接放監控,還是挺負責任的。】
到了醫院,芮蕤和封疆以及許長久都去做了檢查。
後兩個人确實都沒問題,只有?芮蕤的胳膊上有?一道抓痕,但也不?深。
拿到檢查結果,鄭重終于徹底松了口氣,“好了,那接下?來,小芮就去打疫苗吧。”
“打針?”芮蕤問。
鄭重覺得她的語氣有?些奇怪:“那當然了。”
芮蕤的腳步有?些遲滞,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躁動。
鄭重朝她招招手,催促道:“快點?兒,這種人命關天的事?可?慢不?得。”
芮蕤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在鄭重的百般催促下?進去打疫苗,其他?人都在外頭等着。
芮蕤坐下?,看着醫生手中的針管,立時僵住了。
關子欣立刻察覺了她的異常,朝門?裏問了一句:“小芮,你怎麽了?”
她似乎在搖擺中下?了決定,突然收回?了手,面容冷淡:“我不?打針。”
蘇盈秀看着她,抿唇笑了笑:“真沒想到,小芮也有?任性?的時候,都這麽大了,還害怕打針啊。”
其他?幾人雖然沒有?笑,但也是第一次發現?,強大如芮蕤,居然也有?害怕的東西,所以格外新奇。
只有?封疆看着芮蕤,面色冰冷。
鄭重揮了揮手:“好了,小芮,別害怕了,克服一下?吧,這針必須得打,別看你那傷口淺,但是也是有?一定概率的,萬一真得了狂犬病怎麽辦?”
醫生給她的胳膊消好毒,舉着針筒靠近。
幾人從剛才的好奇中反應過來,才發覺芮蕤不?太對勁。
她看起來很躁動,呼吸急促,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她獨自坐在這裏,沒有?人知道,看着距離她越來越近的針頭,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将她淹沒。
終于,在那種恐懼爆發到頂點?的時候,她用力甩開了手。
要不?是醫生躲閃得快,針頭就要在她的手心?裏劃出一道血痕了。
醫生驚訝:“你這……”
“我不?打針。”芮蕤咬緊牙關,再次一字一頓說。
許長久和關子欣都不?安起來:“小芮,你怎麽了?”
他?們當然知道,有?的人就是天生害怕打針,但是從來沒見?過有?人會害怕到這個份上的。
沈沂清緊鎖眉頭問:“你暈針嗎?”
但暈針的反應通常是頭暈目眩,心?慌,甚至直接暈厥,而她的反應已經不?僅僅是害怕或是恐懼了,更像是應激。
芮蕤閉了閉眼,似是徹底忍不?住了,站起來就要門?往外走。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突然間,封疆一言不?發走進了房裏,重新将她抓回?座位,按坐在椅子上。
為了能夠牢牢按住她,他?的手指深深陷入了她的皮肉之中,似乎抓着的是她的一截骨頭一般用力。
門?外的藺泊洲幾人反應過來,都愠怒地看着他?毫不?留情的動作:“你幹什麽!”
“別這麽粗暴!松開她!”
他?們齊齊上前來,想要将他?的手指掰開。
然而幾人一起,居然都無法?撼動他?一個。
“別過來。”
封疆冰冷的眼神掃了過去,“你們覺得她很弱嗎?”
幾人全都一愣。
“她可?以靠自己?撐過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他?們怔愣地停住了手。
面前,被?按住肩的芮蕤下?意識用腿反擊,封疆沒有?躲,結結實實地承住了這一記。
芮蕤擡起眼時,衆人才發覺她面色極度蒼白,雙眼卻又通紅一片,“放開我!”
封疆充耳不?聞,反倒加大了力氣。
她幹脆直接跟他?動起了手,封疆只躲了幾下?襲擊向他?要害的,其他?時候紋絲未動,兩只手更是未移分毫。
看着神态全都無比怪異的兩人,身?旁的人一時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終于,封疆牢牢地按住了芮蕤。
“放開我,我不?打!”芮蕤冷聲說。
他?沒有?松手,只是低聲說:“你要以後一輩子都這樣,活在深不?見?底的恐懼裏嗎?”
随後,封疆看向醫生,面上顯露出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冷酷:“打。”
醫生終于回?神。
不?知道是他?剛剛問的那一句話奏了效,還是芮蕤本身?狀态不?對,也失去了以往的力氣,她不?再掙紮。
剛才反抗下?來已經精疲力盡,她的意識也逐漸模糊,只能看到面前鋒利的針頭朝自己?逐漸靠近。
她心?跳加速,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幾乎要咬破皮肉。
突然,嘴唇被?幾根修長堅硬的手指掰開,接着,有?什麽東西塞了過來,她下?意識咬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很快就感覺到了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其他?人擔心?地叫着她的名字,但芮蕤已經完全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
有?一些混亂的記憶在腦海中亂竄。
一會兒是潔白的實驗室,鋒利的針頭。
一會兒是鏡子中的自己?,略顯稚嫩,蒼白的臉,因為瘦而突起的肩胛骨,就像是一對畸形的翅膀。
一會兒又是一個面容冰冷的少年,口中一張一合說着什麽。
接着,是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她站在窗口。
下?一秒,養父敲了敲門?,待她打開門?,古板嚴肅的男人問道:“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她收回?了還在顫抖的手,淡然地走到窗邊,說:“沒有?誰,只是太疼了,我忍不?住。”
高如小山一樣的男人盯着她沒什麽感情色彩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似乎是相信了,“疼了,才說明藥效發作了。”
他?又看向那扇緊閉的窗戶,意味深長道:“汛期已經來了,以後關好窗戶,不?要進了雨水。”
手心?攥緊,裏頭裏的東西硌得她生疼,她聽到自己?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下?一秒,尖銳的針頭劃破皮膚,伴随着一陣刺痛傳來。
她強忍着身?體的抽搐,意識似乎正在抽離身?體,口中也咬得更深。
接着是液體的注入,她同步心?跳加速。
恍惚間又聽到副官彙報完工作與她閑聊:“剛得到的消息,叛軍離開帝都星了。”
沒有?聽見?芮蕤制止他?的聲音,他?便繼續說:“您說那支叛軍倒也真有?意思,莫名出現?在帝都星上,各方都在圍追堵截,尤其是皇宮,守衛最森嚴,各個嚴陣以待。”
“人人都說,這位回?來恐怕是要找皇室複仇的,畢竟當初把他?母親折磨成那樣。結果您猜,他?去哪兒了?”
芮蕤漫不?經心?地攤開一份戰報問:“去了哪裏?”
副官一樂:“他?居然帶着人繞路把帝國實驗室給炸了!”
芮蕤的手一頓。
“據說場面非常壯觀,方圓十裏都被?夷為平地,那些個熱衷于進行改造人體實驗的變态們幾乎無一幸免。”
她不?做評價,只是冷靜地說:“人抓住了嗎?”
副官有?些奇怪,他?剛才說了叛軍已經離開了,自然是沒抓到的,一向敏銳的芮蕤居然沒反應過來。
但他?沒在意,聳了聳肩:“我知道您正直,見?不?得人破壞規矩。但您也太小看他?了,當然沒有?抓到,等守衛趕到的時候,人早就已經沒影了。”
芮蕤繼續将戰報翻到了下?一頁。
“陛下?倒是松了口氣,畢竟不?是沖着他?來的,但是現?在議會的老古董們都在跳腳,那可?是他?們的地盤,多少年的心?血啊,現?在全都毀于一旦。”
“關鍵是,不?僅是實驗人員,還包括所有?被?秘密藏匿起來的實驗資料,也全都被?毀了,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的地方。”
“反正現?在已經下?令,整個星系通緝叛軍頭領了,而且還從一級升級到了特級通緝令——所有?等待抓捕的罪犯流程都要為他?讓路。”
副官笑着搖了搖頭,“聽說實驗室那邊的硝煙,到現?在還沒散呢,只可?惜,咱們現?在在這鳥不?拉屎的前線,看不?見?這熱鬧。”
“不?過話說回?來,誰也沒想到,他?這剛一回?歸,就整出了這麽大的動靜,畢竟按理說,實驗室那邊跟他?無冤無仇的。”
副官只以為他?是在聲東擊西,将聲音壓低:“雖然說,咱們跟他?在立場上是敵人,但我還是得說——真是炸得好啊。”
芮蕤放下?戰報,緩聲說:“這種話,以後別再說了。”
副官立正:“是。”
藥液注射完畢,針頭快速抽離皮膚。
最後,發生在那一晚前五分鐘的記憶也終于浮出水面。
大雨滂沱,她的窗戶被?敲響,就在她打開窗戶的那一刻,一股大力将她攬在懷裏。
她的手腳僵硬而冰冷,因為疼痛而顫抖着,無法?作出回?應,只聽到少年沙啞的聲音說着:“我要走了。”
與此同時,手中被?塞進了什麽東西。
那是一枚控制器。
她知道,那是飛行器的控制器,是封疆自己?秘密改裝的,無人知曉。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枚皇室裏的廢棋。
他?的秘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他?的手臂很緊:“是你教我的,挨打了要狠狠地打回?去。”
“可?是留在這裏,永遠也打不?痛他?們。”
“皇室子弟不?能參軍,我也不?需要那個身?份。”
他?目光黑沉:“我知道你害怕什麽,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麽,你害怕的那些,我會幫你鏟平,你想要的安穩,我會幫你得到。”
她想起來,是了,她的心?思,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似乎有?手指輕輕拂過她胳膊上的針孔,正如多年前一樣,當時他?說:“這是最後一次。”
那道尚且帶着青澀的聲音與此刻耳畔成熟而低沉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交給我。”
而診室裏,兩人身?旁的其他?幾個男人看着封疆緊緊抱住芮蕤:“???”
不?需要保護?
她沒有?那麽弱??
讓他?們都別過去???
好家夥,他?自己?倒是過去抱上了啊。
幾人齊刷刷地咬牙切齒: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