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爸爸也喜歡爸爸哦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對宋承這麽在意嗎?”
電話那頭的男人冷靜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醋味,白黎喻低頭玩着衣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他只是被宋承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弄得心神不寧,下意識就把電話打了出去。
明明他夢到的場景裏,宋承應該對他不屑一顧,欺騙他,利用他,謀奪黎家的一切。
嫂子流産,母親腦出血搶救不及,父親心灰意冷,把所有股份都轉給他的哥哥只留下一句讓他回去送母親最後一程,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他。
夢裏的他看着街邊車裏擁吻的人,跌跌撞撞跑到路上攔車,卻死在了路邊,而不遠處就是雙目瞪大的宋承。
這個名義上的男朋友,把另一個青年摟在懷裏,曾經牽過他的手遮在別人的眼上,仿佛怕他的慘樣吓到懷中人一般。
可是如今對方卻跟他道歉,希望能好好相處。
相處什麽?他不再如夢中一般失心瘋一樣付出,所以對方也跟着改變了?
還是說,他夢中,自己作為一本書的舔狗配角,實際上并不是真的,他真真切切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并不會被一段奇奇怪怪的劇情束縛?
“小喻?你有在聽嗎?”男人的語氣帶着擔憂,“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說,我只是覺得我們結婚了,你應該多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我承認我有些吃醋。”
電話那頭的男人一字一句說着他對這段關系的期待,表達自己對這段婚姻的珍重。
白黎喻就這麽靜靜聽着,慌亂如鼓的心跳一下接一下,最後在低沉的聲音中逐漸平靜了下來。
“因為一個夢。”他慢慢開口,“一個很荒誕不經的夢。”
時烽靜靜聽着,聽着他的小先生把心裏的害怕和委屈一一道出。
聽他的恐慌,聽他的難過,聽他對夢境的感同身受,聽他對現實與虛無的不确定。
電話那頭的聲音逐漸淡了下去,這個荒誕的夢境以青年心虛的一句“可能是我想多了”的托詞為結尾。
時烽閉上眼,安靜了一會,再睜開眼,眸中已經蘊滿淩冽的寒意。
他沒有讓電話那頭的青年察覺,只溫聲道:“小喻,或許你會成為某些人一生中的過客,但在你自己的人生中,你才是主角。”
“在我的世界裏,你也是。”
“所以你不必去害怕夢中的場景,畢竟你想跟我結婚的那一刻,你以為的劇情,并沒有辦法改變你的決定,不是嗎?”
“你是活生生的人,不要被夢中的劇情,臆想中的文字困于囹圄。”
攥緊的指尖輕輕抽動,白黎喻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話。
他沒想過時烽會相信他的夢,沒想過對方會認同他。
時烽也沒有說太多,如今他不在青年身邊的,說得再多用處也不大。
如果此刻他就在白黎喻身邊,他會摟住他的小先生,含住那雙因為恐懼而顫抖的唇。
讓對方滿心滿眼都是他,不去分神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直到這個電話響起前,時烽都沒想過會有書本,劇情這一說法,只當前世種種是他跟青年錯過太多。
現在聽了白黎喻的話,很多上輩子琢磨不透的事也說得通了。
什麽陰差陽錯,什麽有緣無分,都是別人筆下為了主角命運多舛的故事而刻意磨刀指向他們這些無關的人罷了。
但是時烽不覺得這是不可改變的,或許宋承的事對于別人來說只是一個故事。
但是對于他們來說,宋承不過是跟他們一樣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的人罷了。
在自己的地盤上,成為一顆供別人功成名就的墊腳石?
不好意思,他時烽從來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
現在對方一舉一動都牽動着青年的神經,時烽并不想說太多,讓他的小先生獨自惶恐不安。
夫夫二人不約而同靜默,聽着聽筒那邊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直到确認白黎喻已經平靜下來,時烽才說了另一個話題,岔開了青年的思緒。
“小喻,之前你說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的身份,是因為這個夢,還是有其他的顧慮嗎?”
“我不清楚。”
坐在石頭上的青年茫然地看着遠處的景色,不遠處的保镖正跟着在小孩身後不遠不近守護着。
“你是不是覺得別人知道了你是黎家小少爺,以後你的一切努力都會被打上不勞而獲的标簽?”
電話那頭的時烽放下鋼筆,冷靜道:“可是你身為演員,你的付出會體現在演技上,會被觀衆親眼目睹,是好是壞一目了然,不存在你依靠家裏的說法。”
“娛樂圈應該也有不少背靠資源卻依舊做不出成績的人吧?”
青年順着他的話想了想,輕輕“嗯”了一聲。
時烽:“你說你只是喜歡演繹不同的人生,那你盡管去演,靠家裏拿資源又如何?你又不是想留名影視史。”
白黎喻覺得不對,不是這樣的,但是他想不出有哪裏不對。
他進娛樂圈确實是對演戲感興趣,想從事這個職業,體驗更多的人生。
“既然你只想演戲,那你如今不靠家裏也有戲接,這就是你的本事。”
時烽冷靜點出一件事,“一個砸了無數資源,演各種大制作卻無法出頭的人,和一個家世不凡但勤勤懇懇演繹各種角色的人,你覺得觀衆會覺得誰才是背靠家裏的人?”
男人沉穩冷靜的話一點點撥開迷蒙的思緒,混沌的世界好像多了點不一樣的生機。
白黎喻說不出是什麽改變,但是他好像從一個奇怪的,名為劇情設定的死胡同裏慢慢轉過了身。
“小喻,你有這個背景,就別藏着掩着,大大方方亮出來,你是演員,你的努力是一覽無餘的,是非功過自有明眼人判斷。”
“何必玩偷偷努力,然後驚豔所有人那一套?”
青年耳朵微微泛紅,兀自嘴硬道:“我才不是這樣想的。”
時烽反問:“那有這麽好的條件為什麽不用?你的本意只是演繹不同的人生,那自己演配角,和拿大制作演主角,不都是如你所願嗎?”
是啊,他只是想演戲,演繹不同的故事,偶爾跑跑通告,做一個為了事業奔波的人。
拿獎,爆紅,成為頂流,都不是他最初的想法,只有演戲才是,
所以之前他為什麽會死腦筋覺得一定要隐瞞身份,一定要苦哈哈,小心謹慎地避免自己跟黎家扯上關系?
他本來就是黎家小少爺,他生來就站在羅馬帝國的皇宮,為什麽要掩飾?
白黎喻隐隐察覺到了什麽,可是他還一時半會還理不清,甚至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會覺得隐瞞身份,進入娛樂圈這個大染缸才是最好的選擇。
如今被時烽點出來,他才發現,當初黎父的做法才是對的。
應該讓別人知道自己有所倚仗,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離自己遠點,讓自己能專注于工作,讓自己能心無旁骛地盡情體驗演戲的快樂。
“時烽……”白黎喻讷讷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突然覺得為了這個問題打擾正要休息的男人,實在不值得,更何況這個問題細想起來也不算問題。
是他自己撥不開迷障罷了。
“小喻,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
青年一臉茫然,“什麽?”
男人輕笑一聲,低聲說出一句話,如那天早上,他在半睡半醒間聽到的一般不真切。
“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小喻,你開心就好。”
白黎喻怔住,“我……開心就好?”
“對,你開心就好。”
時烽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其實什麽都不重要,他擔心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他開心,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交給男人去解決。
“時烽……”
青年略帶鼻音的哽咽讓電話那頭的男人軟了鋒利的眉眼,“我在。”
“不必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你……”
“我開心就好,我知道了。”青年學會了搶答,語氣裏帶着說不出的得意。
白黎喻認真道:“你先休息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時烽:“好。”
電話挂斷,白黎喻吐出一口濁氣,叫來小七,“你去幫我重新辦一張手機卡。”
雖然不知道自家少爺怎麽突然想換掉用了多年的手機號,但是小七還是吩咐外面的手下去辦了。
不過半小時,新的手機卡被留在市區的保镖送過來。
接着白黎喻又騷擾他哥黎白旭,讓對方找人去幫他把所有銀行卡證件綁定的手機號都給換成這個新的號碼。
最後他把手機上的所有軟件都重新綁定新號碼,聯系人備份遷移,做完之後就把舊卡拔出來,扔給了保镖。
“小七,幫我注銷這張卡。”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白黎喻整個人透着一股盎然的生機,好像褪去了禁锢許久的軀殼,整個人都不太一樣了。
這才是真正的,黎家小少爺。
矜貴,潇灑,不以某種意志而活,也不在別人的人生裏做配角。
白黎喻不知道他這麽做會有什麽不好的結果,但是他就是想這麽做。
以前換過手機,既然換手機不行,那他就換手機卡。
只要宋承這個所謂的主角聯系不上他,他還會被那股奇怪的力量控制嗎?
管他呢,反正他有時烽。
這麽想着,指尖一動,剛剛編輯好的短信便群發了出去,沒一會所有通訊錄的人都知道白黎喻換手機號的消息。
“爸爸!”眠眠攥着一把野花跑過來,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開心,“送給你!”
白黎喻愣了一下,彎腰抱起小家夥。
眠眠親昵靠過去跟爸爸貼貼,柔嫩的小臉蛋輕輕蹭着青年的脖子,手上還舉着他小心摘下,要送給爸爸的小野花。
草木的清香,兒子溫熱的體溫,灼熱的烈日,拂面而過的微風。
這是白黎喻從做了那個預知夢之後,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活在這個世界,是個活生生的,有獨立思維的人。
他擡手接過小家夥手裏的花,讷讷道:“謝謝……眠眠。”
解放雙手的小家夥一把摟住青年的脖子,靠在青年肩膀上大聲道:“不謝!眠眠喜歡爸爸!”
小孩充滿活力的聲音無端讓人心喜,白黎喻揚起唇角親了小家夥一口:“爸爸也喜歡眠眠。”
“還有大爸爸!”
“好,爸爸也喜歡大爸爸。”
小家夥被爸爸抱在懷裏,老神在在說道:“不是,是大爸爸也喜歡爸爸哦~”
“好,謝謝眠眠告訴爸爸。”
陽光帶着暖意籠在父子二人身上,悄悄掩去青年耳上的薄紅,留存在了青年模糊不清的世界裏。
時總:謝謝兒子替我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