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跟九阿哥两个起来时,已经是辰正二刻。
等到穿好衣裳,九阿哥拍了一下脑门,道:“忘了打发人跟老十说一声了。”
平日兄弟两个去衙门时,都是同进同出,昨儿也说好了今天再进京一天,明儿开始就常驻海淀。
白果正好带着人进来,端了水服侍梳洗,就道:“九爷,十爷方才过来留话,说不着急,您这边准备出门的时候打发人过去告诉他一声。”
九阿哥有些不好意思。
难得一次晚起,叫弟弟赶上了。
这会儿,白果一边给舒舒卷袖子,一边道:“福晋,小阿哥昨晚尿在大阿哥被窝了,还尿到大阿哥身上,大阿哥哭了……”
一时之间,舒舒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九阿哥在旁,笑出声来,道:“哈哈,大侄子出息了,这是水淹咱们大阿哥……”
说着,他就招呼舒舒道:“咱们快去瞧瞧,尼固珠挨说了就干嚎,阿克丹也是爱掉眼泪的,倒是丰生,哭的时候都是有数的,可不能错过了。”
这样的时候,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之前笑话阿克丹尿炕,逗哭了孩子,还不长记性?
不过丰生哭了……
舒舒这个老母亲良心发作,也想要过去哄哄大儿子。
夫妻两个到了东厢房。
不仅丰生跟小阿哥在,阿克丹也在。
三个孩子坐在炕桌旁边,正在吃早膳。
丰生跟阿克丹吃的棋子烧饼夹鸡蛋,每人前面还有小儿拳头大小的红焖羊腿肉,还有两片生黄瓜片,半枚蒸好的西红柿。
小阿哥吃的是肉沫鸡蛋羹。
肉沫里放了少许的盐,有了咸淡味儿,他吃的见牙不见眼的,也不盯着两个哥哥盘子里的吃食,大口大口吃得美滋滋的。
他自己这里盘子里,还有两个牛奶小馒头,半个蒸熟的西红柿。
见舒舒与九阿哥进来,丰生跟阿克丹都要起来。
“阿玛……额涅……”
九阿哥道:“别折腾了,好好坐着吃饭。”
丰生和阿克丹都老实听话,没有起来。
只是阿克丹,看着舒舒,指了那蒸西红柿道:“额涅,这个好吃,给乌库妈妈跟妹妹吧!”
丰生在旁听了,跟着说道:“是啊,还礼,不能白占乌库妈妈的便宜。”
阿克丹道:“占小便宜吃大亏,不占便宜,不吃亏。”
九阿哥本是来看热闹的,结果热闹没看到,听了一肚子道理。
他清了一下嗓子,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吃到好吃的,能想到乌库妈妈,这是孝顺,不用想着还礼不还礼的,不是外人,也不用算得那样分明。”
丰生跟阿克丹对视一眼。
丰生迟疑着说道:“乌库妈妈是谁家的?不回礼的话,不会叫人笑话么?”
舒舒:“……”
九阿哥:“……”
阿克丹抬头望向舒舒,道:“额涅不是说亲戚之间,当有来有往么?”
九阿哥斟酌着,回答丰生的疑问,道:“你乌库妈妈是你们汗玛法家的,在城里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搬到城外了,住得宽敞,就成了两个院子。”
“分家?”
丰生道:“这是汗玛法跟乌库妈妈分家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分家,也没有分家,就跟咱们家似的,往后我跟你们额涅老了,不管是住在贝勒府,还是住在外头,都是你们的阿玛跟额涅,并不跟你们分家。”
丰生似懂非懂,道:“那这柿子送几份?汗玛法那里送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送三份,你们还有个玛嬷,是阿玛的额娘,回头给她老人家也送一份。”
阿克丹道:“尼固珠呢?乌库妈妈处要不要送两份?”
九阿哥摇头道:“一份多蒸几个柿子,尼固珠就有吃了……”
丰生被尿了一身之事,就在父子闲话中岔开。
九阿哥还要进城,看了孩子,就准备离开。
等走动门口,他又想起丰生被尿之事,转回头看着丰生道:“大儿子没事儿,童子尿干净,就算尿身上了,也不脏……”
丰生听了,脸一下子红了,怔怔地说不出话。
阿克丹有些意外,看看丰生,又看看小阿哥。
小阿哥已经吃完饭,乳母正在解围嘴,跟着学舌道:“不脏……”
丰生耷拉着脑袋,不想抬头。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上前抱了丰生,轻声道:“大儿子,今晚要不要去上房睡?”
“要……”
除了丰生,开口的还有阿克丹,兄弟两个都眼巴巴地看着舒舒,异口同声道。
九阿哥有些着急,看着舒舒道:“哪有这样的规矩,小小子怎么能这样娇惯?”
慈母多败儿。
一个个的,都四岁大了,还当自己是两、三岁的小孩。
舒舒也是临时起意。
她打算接着小阿哥安置在上房,毕竟十阿哥与十福晋帮他们看了两回孩子,都是亲自照顾,仔细体贴,自己这里也该投桃报李。
要不然的话,看着也不像话。
可是还有个爱争宠的阿克丹在旁边,舒舒也不好表现的对侄儿太看重,省得孩子心里不舒坦,回头再不喜欢堂弟。
她就想着将三个孩子都安置在上房。
眼见着九阿哥不乐意,舒舒就劝道:“他们几个见风就长,孩子们明年就要上学了,到时候爷想要跟儿子亲近,等闲也不容易了。”
九阿哥听着,终于动了慈父心肠,点了点头,道:“那说好了,就今天一晚上……”
丰生跟阿克丹都喜笑颜开。
丰生顾不得被尿了一身的狼狈,阿克丹也不着急询问哥哥了。
小阿哥还不明白缘故,可见两个哥哥都笑了,也跟着笑了,露出小米牙来……
夫妻两个出了东厢房,九阿哥就后悔逗孩子。
他跟舒舒小声抱怨道:“你可真狠心,早上没让爷来第二回,说好了晚上补的,这带了三个小崽子,怎么补?”
舒舒在他身上抓了一把,可是见九阿哥幽怨的模样,到底不忍心,也跟着小声道:“让孩子们住西屋。”
小孩子都睡得早。
哄睡着了,夫妻两个再回东屋好了。
这边正房的格局,跟贝勒府一样,都是五间,夫妻两个的寝室在东稍间
“嗯!嗯!”
九阿哥立时眉开眼笑。
舒舒看着,不由恍惚。
这还真是父子一脉相承,都很好哄。
丰生也好,阿克丹也好,仔细看来,脸上都有九阿哥的影子,行事也有些沾边。
九阿哥一边打发人往六所传话,一边就着一碗酸萝卜老鸭汤吃了两枚烧饼,就出了大门。
十阿哥之前得了传话,晓得九阿哥这边起了,准备出门,已经从六所出来。
兄弟两个见面,没上马车,而是望向西边。
因为西边几个院子,大门都开着,有人出入。
之前空着二所、三所、四所都有人在扫洒。
九阿哥看个眼熟的,挥手招了过来,道:“怎么回事儿?是七爷、八爷跟十二爷报到内务府了?也要搬过来了?”
那是一位内务府的中堂笔帖式,给九阿哥跟十阿哥请了安,才回道:“是七爷、十三爷跟十四爷报到内务府,明儿搬过来……”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十四爷说了,跟十三爷住这边,挨着九爷跟十爷住。”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这是一点儿没有自知之明。
居然还大喇喇地挑拣屋子了。
倒是十三阿哥,怎么又跟十四阿哥搅合到一块了?
“十三阿哥没有打发人去内务府?他知道自己住这边么?”
九阿哥问道。
那笔帖式被问住,道:“奴才也不晓得。”
这是衙门出来打杂的,九阿哥也无意为难,叫何玉柱给了个茶包,就随手打发了。
“老十四还是这死德行,自己琢磨邪门歪道,总要拉着这个,牵扯那个的……”
九阿哥上了马车的,提及十四阿哥行事,很是嫌弃。
十阿哥道:“这南北阿哥所的是一个院子,本也没有指定哪家算哪家,九哥不想搭理不搭理就是。”
不用说出来,否则倒像是当哥哥的找茬,容不下弟弟似的。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好吧,只想好的,起码不用看到老八了。”
十四阿哥不讨喜,也只是不讨喜罢了。
八阿哥那边,看着就假模假式的,叫人心里不舒坦。
不过八阿哥要脸,跟自己不亲近,就算是挨着住着,也不会凑过来,十四阿哥那个厚脸皮的,可是不晓得什么是客气。
“老十四怎么不长记性?十三都这样成色了,他还将十三当跟班似的,想用就用,想拉扯就拉扯,也不怕十三急眼?”
十阿哥听了,不由失笑,道:“老十四这几个月老老实实的,这次折腾一回,说不得是在躲人,跟得罪十三相比,还是躲人更重要。”
“哈哈哈哈……”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别的缘故,肯定是这个了,四哥才从江南回来几天啊,就将老十四逼得远遁了?不行,下晌咱们回来前,爷要去户部转转,瞧瞧热闹……”
十阿哥点头道:“那九哥就去吧,顶好瞧足了热闹,回头老十四就算搬过来,也会躲着九哥走。”
九阿哥带了兴奋道:“这个好,这个好,这天儿一天天热了,人都燥了,爷可不耐烦应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