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贝勒府,正房。
舒舒指了自己的肚子,对觉罗氏说道:“您不疼我,也该疼疼小的,阿牟不在跟前,我心里不安生…”
觉罗氏横了舒舒一眼,道:“你阿牟都过了五十的人,帮你三年,还没头了是吧?”
伯夫人原本是有些丰腴的人,这几年人都清减不少。
照看孩子最是操心,尤其是从落地就开始照看。
眼见着尼固珠种了痘,也要四岁了,正好可以撒手。
舒舒搂着觉罗氏的胳膊,道:“可是阿牟也需要我啊…”
觉罗氏:“…”
舒舒道:“您在家里,操心一大家子事儿,还要照顾阿玛跟弟弟们,阿牟回去做什么?整日里烧香念佛,清净日子就好么?哪里比得上含饴弄孙?”
舒舒明白家里的意思。
伯夫人身份在这里,不仅齐锡夫妇要敬着,珠亮兄弟也当孝顺伯夫人。
可总要伯夫人自己愿意,否则为了所谓董鄂家的名声,非让伯夫人回去过冷清日子,那也没有必要。
觉罗氏道:“过两年珠亮的孩子也生出来了,你阿牟不缺孙子。”
珠亮是董鄂家承爵人。
伯爷跟伯夫人的香火,以后也要珠亮这一支供奉香火。
珠亮的新房,就是老伯府的东路改建的。
等到清如进门,小夫妻每日也要跟伯夫人定省。
舒舒看着觉罗氏,带了谴责,道:“额涅才说不让阿牟受累,就又惦记着让阿牟带孩子?您这也太不厚道了!”
侄儿哪有侄女贴心?
不是她这个姐姐非要说珠亮不好,而是因女眷生活在内宅。
伯夫人搬回去,以后日常接触的也是清如这个侄媳妇,而不是侄儿。
到时候又隔了一层。
对清如来说,也不是好事。
上头两个婆婆。
到时候请安要双份,侍奉也要双份。
觉罗氏忍不住手痒,拍了她胳膊一下,道:“别胡搅蛮缠,没有这样的规矩!”
这是说侄女养老之事。
舒舒道:“我也没有坏规矩,这不是孩子多,我照看不来么?阿牟要是搬回去住,那就让尼固珠跟着搬过去,省得阿牟一时不习惯想孩子…”
觉罗氏不跟她斗口,起身道:“我去看你阿牟,你安生待着。”
她也晓得伯夫人更乐意在贝勒府这边生活,可是依旧是来了。
不管伯夫人如何选择,他们夫妻两个的态度要明确。
他们不是怕外人说嘴,是怕伯夫人心寒。
这人上了年岁,最是怕被人轻忽。
舒舒跟着起身,扶了腰,没有逞强,只吩咐白果道:“你陪着我额涅过去。”
白果应着,挑了帘子,引了觉罗氏出去。
宁安堂里,尼固珠正在加餐。
今天吃的是肉沫鸡蛋羹。
尼固珠吃得喷香,还不忘要给伯夫人分享,伸着调羹举到伯夫人嘴边。
“好吃,玛嬷吃…”
伯夫人摸了摸尼固珠的小脑袋,道:“你吃,玛嬷不爱吃这个…”
尼固珠点头,道:“那中午吃玛嬷爱吃的。”
伯夫人听着这贴心的话,眼中都是慈爱。
外头有了动静。
有小丫头进来禀告。
伯夫人道:“快请进来!”
小丫头出去,觉罗氏带了白果进来。
“给您请安了…”
见了伯夫人,觉罗氏就蹲了下去。
伯夫人起身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也安…”
妯娌两个坐下。
尼固珠已经放下调羹下炕站着。
只是她这个年岁,记忆还模糊,有些不认人了。
伯夫人道:“昨儿不是还惦记去郭罗玛嬷家么?快给郭罗玛嬷请安!”
尼固珠不见外,上前就要抱觉罗氏的膝盖,扬着小脑袋,道:“郭罗玛嬷安…”
觉罗氏见了,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抚额道:“教她抱腰礼了。”
这是够不着,直接取巧抱大腿了。
觉罗氏心中一软,将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坐着。
尼固珠难得带了几分腼腆,伸出小胳膊,在觉罗氏的腰上搂了搂。
觉罗氏有些丰腴,尼固珠的小胳膊短,抱不全。
觉罗氏就托住尼固珠的后腰,跟她碰了碰额头,道:“大格格也安…”
尼固珠这才笑了,翻身从觉罗氏身上爬下来,还不忘奶声奶气地跟觉罗氏道:“我沉,不能压着郭罗玛嬷…”
解释完,她就到了另一侧,在伯夫人身边爬上炕,挨着伯夫人坐了。
觉罗氏看着尼固珠这乖巧的模样,跟伯夫人道:“怪不得嫂子乐不思蜀,有她陪着,这整日里可不缺热闹。”
伯夫人晓得觉罗氏是来提接她回去过年之事。
“不必回去太早,二十九的时候让珠亮来一趟就是了,初二就回来。”
她是个爽朗的性子,也不跟觉罗氏虚客气。
该行的祭礼还是要祭的,不过也只是如此。
觉罗氏看了眼尼固珠,迟疑了一下,道:“二爷说想在三月里给珠亮择日子,要不您等着珠亮成亲了再过来…”
觉罗氏打量伯夫人两眼,道:“您这看着都比在家里时清减…”
“有钱难买老来瘦,这是我的福气,你就别跟着酸了…”
伯夫人道。
觉罗氏不好说什么了,道:“舒舒这都八个月,奶口都定了么?”
伯夫人道:“都挑好了,有了上一回的经验,按照上回挑人倒是也便利。”
觉罗氏想起舒舒陪嫁四个丫头。
如今嫁了三个,要么产育没有跟舒舒挨着,要么没有开怀。
否则的话,倒是最好的奶口人选,孩子们也有可靠的人看着。
“您帮舒舒看着大格格,齐嬷嬷帮着看着大阿哥与二阿哥,肚子里这小的,就没有人帮看着了,到时候我来照顾她坐月子。”
觉罗氏道。
伯夫人道:“还真是没有挑出妥当的人,说好了让小椿丫头当保母先照顾着。”
妯娌两个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觉罗氏倒是庆幸了,道:“幸好有您在这边看着,要不舒舒哪里是能照顾孩子的?就是看着长岁数罢了,最是没有耐心的人。”
伯夫人看着觉罗氏道:“你年轻时也是急性子,这一串孩子也好好的教养大了。”
觉罗氏抚着胸口,想起孩子们半大不小时整日里搓火的状态,心有余悸。
“都是孽债,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这当了额涅,再急的性子也该磨平了。
妯娌说完正事儿,少不得闲话家常。
“珠亮还罢了,小三那边怎么办呢?后头还有小四呢…”
双胞胎转年十七,不算小了。
更不要说,小四那边跟诺罗布家有了默契,就差正式下定。
要不是今年福松的连着珠亮的亲事,两家就正式定亲了。
觉罗氏想起这个也蹙眉,道:“定亲了好几年,就这样走了,总要满了周年再说亲。”
当时苏努想要将女儿葬到董鄂家,被齐锡给拒绝,两家关系越发疏离。
夫妻两人延迟给小三说亲,倒不是为了缓和跟贝子府的关系,而是为了小三。
两个年轻人虽没有什么情分,可到底做了几年未婚夫妻。
伯夫人道:“这几年苏努贝子太招摇了,你们两口子别糊涂,想着续上亲事,这姻亲断了也好。”
两家之前一娶一嫁,亲密无间。
可是这经了事情才晓得,这人到底可交不可交。
真要说起来,在将军府跟都统府这里,苏努贝子跟这边才是姻亲跟世交,本当向着都统府,可是却能帮着将军府出面做说客。
这还是没有利益关系的情况下。
不过是依旧存了不好的心思,生怕都统府跟将军府这姻亲之间亲密无间。
这样的算计,哪里是盼着董鄂家好?
真要董鄂家遇到难处,说不得落井下石的就是那边。
觉罗氏道:“您放心吧,就是之前二爷都想要悔婚了,万不可能再续上亲事的。”
既是觉罗氏过来,中午就要在宁安堂留饭。
不过在饭口之前,九阿哥回来了。
他是专门回来陪岳母的。
舒舒不肯一个人待在正院了。
“爷扶我过去…”
九阿哥低头看了眼她的鞋子,道:“换上靴子,鞋底带瓦楞的,省得路滑。”
舒舒听劝,叫冬月拿了靴子换上,身上也捂得严严实实的,扶了九阿哥的手,夫妻两人一起去了宁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