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五月初一。
进了五月,内务府就开始供冰了。
伯夫人上了年岁,起居处并不放冰盆,不过后院西稍间,却是放了的。
几个孩子就都在这里。
十四个月的大宝宝,换上了细布肚兜,胳膊、腿都光着。
九阿哥往园子里去了,圣驾昨天回园晚了,还没有见儿子们,就都吩咐的是今早去见。
舒舒这里,换成了更轻薄透气的罗衫,里面是多罗麻的衬衣,不沾身。
用过了早饭,她就到后院了。
几个孩子都醒着,正是一天之中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五阿哥也没有瞒他,道:“满都护跟大哥、八阿哥熟,海善跟太子那边更亲近些……”
舒舒的心都要化了。
九阿哥点头,对恭亲王府的几位堂兄都没了好感。
实际上,七阿哥如今的身份,即便有足疾,可谁敢当面露出什么来?
少一时,众人进了清溪书屋。
重回六部行走,去年的事情算是彻底翻篇了。
最在意此事的,还是七阿哥自己罢了。
留在南书房当值不过是借口罢了,还是不乐意显露在人前。
畅春园,清溪书屋外。
想着昨日的接驾事宜,三阿哥回头看了眼九阿哥。
至于说什么……
“咯咯咯咯……”
五阿哥想了想,道:“那儿子现下跟汗阿玛请罪?儿子怕热,从外头叫冰去南书房了;还贪嘴,不爱吃乾清宫膳房的例菜,带了外食过去……”
九阿哥是故意的,还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还真是热闹,裕亲王府那边,怎么没拱出火来?”
尼固珠的瑞凤眼聚光有神,看着舒舒,脸上带了几分懵懂。
工部虽是六部之末,却也是六部衙门,比九卿衙门高一层。
大家都望向五阿哥。
舒舒就将她放在炕上,扒拉扒拉她的小脚丫,道:“这个不许乱蹬人。”
康熙冷哼道:“就这两处?让你入值南书房,你怎么值的,每天看多少题本跟折子?”
还是心性不够坚韧。
三阿哥压了欢喜,道:“儿子遵旨。”
他就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就想着应该是事出有因。”
九阿哥听着皱眉,道:“又是外头瞎传的吧?我福晋打发人过去,见的就是海善福晋,东西也是送的海善福晋,哪里就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
五阿哥道:“弟妹心善,可旁人未必好,反正离他们远些。”
“好好的,你们掺和恭亲王府的事儿做什么?”
五阿哥现在拉着九阿哥在旁边,说的正是此事:“裕亲王府要请封世子了,恭亲王府那边还不定,你们可别跟着掺和,不能因满都护跟八阿哥走的近,就非要对着干,去支持海善。”
今日御前没有传召太子,先一步被传进去单独说话的,换成了大阿哥。
九阿哥听着很是烦躁,道:“怎么乱七八糟的,我福晋就是好心送了两盆竹子罢了,就要被他们说嘴?”
原来舒舒四月二十八参加三台吉的婚礼时,被海善福晋请托,说好了酒席散了说话。
康熙又望向三阿哥,正色道:“这次差事,你有功有过,可晓得过失在何处?”
虽然晓得在孩子心中,此刻未必是心疼她这个额涅,更多的是一种模仿,可依旧叫人动容。
满都护比他大九岁,海善这里也大七岁。
父子两个应该说完话了,看着很是融洽模样。
尼固珠听不明白舒舒的意思,却也能看出她神色严肃,原本咧嘴笑着,现在嘴巴鼓起来,翻身就往伯夫人身边爬,而后小脑袋扎到伯夫人怀里,回头指着舒舒,小嘴里“咿咿呀呀”,还指了指自己的脚丫。
尼固珠搂着伯夫人,晃动着小脚丫,却依旧是不高兴的小模样。
跟圣驾巡永定河之前相比,少了一个大阿哥。
九阿哥正被五阿哥拉到旁边树荫下说话。
舒舒伸手接了,就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火炉。
小胖胳膊使劲,嘴里也“呼呼”着,瞧着很是卖力气。
五阿哥原在八阿哥前头站着,现在跑到九阿哥身边,说的正是观音竹。
阿克丹就往她身边蹭了蹭,伸出小手,拍打她的胳膊,瞧着那样子,是要哄她睡觉。
可实际上那些蒙古藩王,看的哪里是九阿哥颜面,看着实际上是皇家体面。
满都护福晋,就是公府旁支之女,也是舒舒的从堂姐。
阿克丹说的不如哥哥、妹妹多,可是表达的却十分清晰,能够看出是个聪明孩子。
两位堂兄都跟九阿哥差着岁数。
伯夫人见状,眉开眼笑的,立时看不到舒舒了,满眼都是大胖外孙女……
裕亲王府站住的两个阿哥是同胞兄弟,还有就是保泰没有请封世子,是因为没有到请封的年岁,可是成丁之后,早已代裕亲王在外行走,有了世子之实。
婚期已定,就是五月初八,没几日就要到了。
阿克丹正高兴,方才他速度慢,让尼固珠抢了舒舒的怀抱,这会儿则是推了木头方枕过来,对着舒舒道:“躺!”
要是兵部差事,那没有必要单独说;既是单独说的,应该是大阿哥续娶之事。
丰生在旁,也没有闲着,捡起一把团扇,给舒舒扇风。
八阿哥站在两人身后,听个正着,想着九阿哥一次次从蒙古敛财,御前也纵容。
四阿哥就如实说道:“汗阿玛去了通州织厂,就传九阿哥过去问问。”
五阿哥道:“那边不一样。”
舒舒笑了,就侧身躺了。
自从开口之后,几个孩子学说话也突飞猛进。
五阿哥见他说的是真话,皱眉道:“那外头怎么说你们两家交好,弟妹还专门送了海善福晋观音竹,因这观音竹,王婶还误会了一回,以为是给他们家老五预备的……”
康熙神色稍缓,道:“就是这个道理,没有谁会生而知之,常学常新,你是兄长,就要拿出兄长的做派,好好教导弟弟,而不是一味纵容。”
八阿哥……
之前都是小打小闹,羊毛织厂出来,就是绝户计了。
结果酒席散了,舒舒忘了此事,就跟九阿哥回海淀了。
五阿哥听着,嘴巴里发苦,皱眉道:“汗阿玛,术业有专攻,就是八旗行军,也要安排后勤,跟三哥跟七阿哥、八阿哥相比,儿子就是南书房里的后勤人员,这样想着,是不是儿子也勉强算是合格?”
康熙瞪他一眼,道:“明明是偷懒,倒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谁开始就会办差,不都是一点点儿学的,只饶你这一回,下次再这样,直接按照办差不谨处置!”
九阿哥听着这话似有深意,小声道:“有谁掺和了?”
十来个成丁皇子,都在这里候着。
三阿哥恭敬道:“儿子记下了,以后定用心劝诫。”
伯夫人揉了揉她的小胖脚,道:“你额涅在教你规矩呢,没打人……”
三阿哥跟四阿哥并排站着。
康熙道:“瑕不掩瑜,总的来说,这次的差事,你还是处理的不错,也别在太常寺耗费功夫了,去工部核校河道银子吧……”
因此,成丁之前就没有见过几次,开府之后婚丧嫁娶、拜年贺寿什么的,一年见上几次,也只是见过而已。
见舒舒过来,尼固珠就歪歪扭扭地过来了,直接往她身上扑。
她这里倒是没有什么,是怕尼固珠养成不好的习惯,平日里伤到伯夫人。
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这回坐着的换成了大阿哥。
只有他自己能够平和的面对自己的残缺,才没有弱点。
尼固珠显然对她的体重不自知,到了舒舒怀里,笑得口水直流,小胖脚丫也使劲蹬着。
舒舒嘴角挑着,大言不惭,道:“阿牟也有福气,我也孝顺。”
这是学会告状了。
康熙又望向七阿哥与八阿哥,这两人差事完成的也不错。
想起这件事,她就打发邢嬷嬷次日过去恭亲王府,还带了两盆观音竹做赔礼。
只是七阿哥这里,行事略孤僻了些。
海善福晋谢了,没有再说其他,算是默认了就为了求观音竹才找到舒舒跟前。
三阿哥去年接手了一个月的内务府,晓得通州织厂筹建之事。
三阿哥就看了眼旁边的四阿哥,道:“汗阿玛怎么只叫了九阿哥迎驾?”
五阿哥垂手听了,蔫耷耷道:“儿子晓得了。”
九阿哥听得稀里糊涂的,道:“这都哪跟哪儿?怎么就支持海善了?论起远近亲疏,不还是满都护更亲近么?”
伯夫人在旁见了,道:“你有福气,孩子们都孝顺。”
尼固珠见两个哥哥都忙起来,自己也跟着学,将旁边的团扇拿了,对着伯夫人扇风。
舒舒忙将她提溜起来,看着她道:“不许这样用力气……”
恭亲王府,年过二十的阿哥已经有三人,恭亲王依旧没有明确表态世子人选,儿子们才争的厉害。
五阿哥道:“反正别跟着瞎掺和。”
三阿哥瞥了五阿哥一眼,躬身道:“是儿子不对,不该纵容五阿哥偷懒,当盯着五阿哥学着处理折子。”
荣宪公主操办的喜宴,他都没有参加。
见众人进来,康熙的视线在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面上掠过,而后落在五阿哥身上,道:“五阿哥,你不想跟朕说些什么?”
康熙不知该训不该训了。
不单跟安郡王府那边往来亲近,跟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往来也密切起来。
十几个皇子阿哥,这位居然是最爱交际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