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宪公主盯着新娘子,心里直发堵。
上轿之前不闹腾,拜天地不闹腾,如今客人走了,就开始耍脾气,这是笃定没人跟她计较是么?
让她闹成了,往后三台吉的日子怎么过?
她一个公主,过来亲自操持亲事,想着是要个圆满,可不是眼下这个情景。
荣宪公主带了冷笑,看了下炕边的盖头,道:“合卺酒还没喝呢,这就醉了?还是钮祜禄家欺君罔上,找了个疯子来假冒女儿?”
她素来好脾气,可嫁到巴林部十来年,也学会了蒙古人的直来直去。
新娘子敢这样折腾,不但是瞧不起三台吉,也没有顾念她这个公主。
她为什么还要给新娘子留脸面?
新娘子没想到公主会这样不客气,直接说到父母头上,抬起头来看着公主。
公主脸上没有笑模样,嘴角都耷拉着。
新娘子涨红了脸,好一会儿低下头,闷声道:“不是故意的,方才硌着了。”
荣宪公主就没有节外生枝,只是态度也没有那么和缓,公主的架子端得足足的。
钮祜禄氏晓得,拼出身跟地位是比不过荣宪公主的,可是日后呢?
真要闹出夫妻决裂的境地,往后她的下场也不会好。
那嬷嬷心里也恼着新娘子,痛快应了,道:“那老奴带这丫头去前院……”
荣宪公主虽要调教兄弟媳妇,可也晓得尊卑有别,就对那嬷嬷道:“这丫头开了脸,就在前头服侍。”
荣宪公主看着新娘子道:“蒙古也有侧福晋,还有没名分的女奴,你是皇上指的,可你要是不能做好这个三夫人,做好台吉的贤内助,就回巴林部侍奉太福晋好了,台吉这里,太福晋会另外送了人来服侍。”
新娘子抿着嘴,看着荣宪公主,很想要问一句,公主也是女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对着婆婆跟长嫂也是如此?
还是……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十二阿哥起身,道:“是昨天打发人回来的,让九哥今早通州接驾。”
本以为自己是公府贵女,京城这里又是娘家所在,会辖制住三台吉,没想到公主会出手。
看着这憨厚的模样,新娘子想起一个词儿。
他们家的爵位就是抢回来的,言传身教的,钮祜禄氏并不觉得未雨绸缪有什么不好。
“听说御前打发人回来,叫了你九哥过去,怎么回事?”
只是她晓得,说了也无用。
省得被处罚受罪,就是造孽了。
荣宪公主没有动,由三台吉带了新娘子过去公主别院给公主行礼。
可是她也晓得,只能想想。
荣宪公主见状,这才将视线移开,吩咐身后一个穿着褐色褂子、看着神色有些严厉的嬷嬷道:“三夫人规矩不足,我不放心,也没空教导,嬷嬷费心,留在这边住上十天半月,好好跟三夫人说说家里的规矩。”
在皇子福晋面前,她就不信荣宪公主一个远嫁的公主敢这样无礼。
新娘子父母都是伶俐人,耳濡目染之下,也有几分心机。
她晓得眼下不是恼的时候,总要将三台吉哄好了再说其他。
大红的灯笼下,站着陪嫁过来的四个丫头。
新娘子再也忍不住,“腾”地起身,三步两步出来,怒视荣宪公主,道:“您再是公主,也要讲讲道理,我先头错了规矩,你罚我也就是了,做什么还这样羞辱我?”
皇上指婚,她要是敢怨望不满,别说她自己没有好下场,父母也会被牵连问罪。
新娘子咬着嘴唇,晓得自己理亏,倒是能屈能伸起来,屈膝道:“是我的不是,已经晓得错了,还请公主恕罪。”
乌雅氏抚着她的后背道:“放心,你阿玛最疼你,会想法子帮你的……”
虽是
钮祜禄氏点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就是势利眼罢了。
新娘子终于有些怕了,面上带了哀求。
要说之前她最讨厌的人是九福晋,那现在就换成了荣宪公主这个妯娌。
她低声道:“郡王两口子都年过三十了,成亲十多年膝下无子,公主只有一子,若是我跟台吉有两子,日后郡王爵位可期。”
尊卑有别,在公主跟前,也没有她讲道理的余地。
次日“双朝”行礼。
十二阿哥神色不变,心里有了猜测。
三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没旁的事儿,就是接驾?”
新娘子萎坐在地上,又气又怕,双目含泪,满脸通红,恨不得立时起身。
荣宪公主只做未见,任由两个嬷嬷将她拉扯下地后,才看着她道:“原来你还晓得我是公主……”
他们这几个真勤快的儿子,不是更应该勉励么?
巧妇伴拙夫。
内务府衙门。
皇父怎么想的?
那嬷嬷应了。
门口的说话声,屋子里听得齐全。
这是她的命数?
荣宪公主直接回头,吩咐身边嬷嬷道:“拉三夫人起来捡喜,要不然不吉利!”
九阿哥今早去通州的时候,就在内务府打了个站儿,交代了几句才走。
阿玛曾经说过,三起三落寻常事儿,只要心思用到了,总有心想事成的时候。
不管新娘子想的如何,在公主跟前,已经跟丈夫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羞涩欢喜跟寻常新妇差不多的反应了。
新娘子没想到荣宪公主发作一番不够,还要留下管教嬷嬷,面上挣扎着,欲言又止。
三台吉今日成亲,心里欢喜,跟着吃酒,喝得酣畅,不过也晓得还要洞房,控制着酒量。
说完这一句,她望向地面,淡淡地道:“怎么扔下来的,就怎么捡了,要是想家去,只管说话,我这就给你预备车!”
三阿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
乌雅氏本怕闺女耍脾气,嫌弃女婿,眼下见女儿有了斗志,即便想的太长远了些,可是依旧支持道:“这样想就对了,不用一时论短长,女婿爵位不高,也只是侍卫缺,可他最金贵的就是身份,郡王的胞弟,且看以后……”
等到进了正院,将丫头嬷嬷都打发下去,钮祜禄氏才拉着她额涅的手,恨恨道:“额涅,公主羞辱我……”
荣宪公主已经转身出去,在门口却停了下来。
难道是老九这一旬假勤快,御前晓得了?
钮祜禄氏见了,记在心里,出来跟丈夫小声问道:“公主好像很威严,在巴林也是如此么?”
她气得狠了,胸口直喘,眼圈泛红。
她眼泪滚落下来,忍了委屈,伸手将跟前的莲子捡了,又去看其他。
乌雅氏拉着女儿的手,带了心疼道:“外头不是说二公主性子和煦周到么,怎么还私下里欺负人?这是欺负你年轻面嫩……”
荣宪公主看了一遍,指了其中一个颜色好的,吩咐这边的管事嬷嬷道:“三夫人不舒坦,今晚让这丫头代主子侍奉台吉。”
“公主……”
她依靠在乌雅氏的肩膀上,道:“等我生了两个儿子,就回巴林,到时候阿玛跟额涅也要帮我,不要让公主占了便宜。”
新娘子惊骇,没想到荣宪公主会叫人动手,挣扎着望向荣宪公主。
钮祜禄氏有了野望,就不觉得低嫁难熬了。
三台吉道:“公主是公主,气派了才正常的,在巴林时也差不多吧,那边有公主府,平日里见不着。”
那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一板一眼的,道:“公主放心,老奴一定好好侍奉三夫人。”
她先头只是不忿,想着是九福晋撒帐,恶心的不行,才任性发了脾气。
到了
留京的成年皇子好几个,他们几个入值南书房的不传召,非传召九阿哥,这是什么道理?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滋味儿还真挺酸爽。
她点头道:“我晓得了。”
她不认命!
是三阿哥来了。
荣宪公主冷淡地说道:“这不合你的心意么?我瞧着,你不像要跟台吉好好过日子的模样,总不能委屈了台吉,那是大长公主的孙子、先郡王的嫡子、现郡王跟额驸的同胞兄弟,就是在皇上跟前,也有几分体面,总不能在京城娶个媳妇儿,反倒被媳妇儿轻鄙怠慢!”
圣驾昨日在通州登岸,驻跸通州,按照以后的行程,应该今早从通州启程,上午就到京城,或是中午之前到畅春园。
身后两个嬷嬷应着,就上前拉新娘子胳膊。
先头留下的那个嬷嬷,没有带走,这是要看新娘子的表现。
新娘子要是敢让三台吉跟巴林部没脸,那她也不介意家丑外扬,以牙还牙。
她是看着父母恩爱长大的孩子,自然晓得女人出嫁,底气都是丈夫给的。
他压根就不晓得新娘子闹了一场,等到他看了新娘子,见了雪白肌肤、水润的眼睛,只觉得无处不精致,看的移不开眼。
荣宪公主没有再搭理她,带了从人离开了台吉宅。
夏日门窗都敞开着。
他开门见山问道。
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
十二阿哥还在伏案看公文,门口有了动静。
新娘子就转身回了新房,将地上散落的干果、鲜果都捡起来,才重新上炕,再不是之前郁气模样,还生出几分斗志。
今天叫九哥过去,那就是下午才能回来了。
通州……
逛羊毛织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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