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为了试味道,基本上饭菜点心粥汤全尝了一遍。
居然没有难吃的。
咸菜缨子炖土豆跟红烧土豆有些素,不过味道足,吃起来也不错。
像是加肉炖的两道菜,与炸的几样,比一般的菜都好吃。
清蒸小土豆,大家也吃了一回。
大阿哥喜欢蘸烧烤料,觉得这个土豆烤着吃应该也不错。
康熙与太子、四阿哥则是选择了蘸酱。
这是寻常百姓家有的调料。
口感居然也不差。
十四阿哥想着方才的拔丝土豆,想吃甜口的了,招呼何玉柱道:“给爷上一碟白。”
何玉柱应声去了,少一时,带了大小两个白碟子过来,小的直接搁在十四阿哥跟前,大的则是放在转盘上了。
十四阿哥剥了土豆皮,得到一个鸡蛋大小的小土豆,就狠狠地蘸了一口白,吃得眉飞色舞的。
眼见着大家看他,他就道:“好吃,不比芋头蘸白差,还没大芋头那么噎得慌。”
除了大阿哥不爱吃甜的,其他人都试了这新吃法,还真别说,搭配起来很好吃,是一道朴实的甜点。
十四阿哥举一反三,道:“这个蘸桂酱、蘸蜂蜜应该也错不了。”
何玉柱机灵,不待十四阿哥吩咐,就下去取这两样了,还带了一碟细盐,一碟芥菜丝儿咸菜。
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就试着各种土豆的直接吃法,一口蘸蜂蜜,一口蘸盐的。
除了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之外,人均吃了两、三个小土豆。
太子起身,对康熙道:“恭喜汗阿玛,贺喜汗阿玛,得此良种,盛世可期。”
大家也都跟着起了。
他们是皇子阿哥,自是希望民生太平。
只要吃饱饭,有几个百姓舍得放弃到手的安逸日子。
可若是吃不饱饭,成了流民,那就很可怕了。
大明国亡,亡于天灾人祸。
人祸次之,还是天灾的缘故。
大清的天灾,这些年也没有断过,京畿直隶十年九旱,黄淮一带年年洪灾。
前些年浙江的潮灾,也是百年不遇。
有了好的粮种,百姓能吃饱肚子,大清的根基就又稳了三分。
“恭喜汗阿玛,贺喜汗阿玛……”
皇子们亦是齐呼。
康熙心中亦是激荡不已。
如今天下粗安,四海承平,剩下的就盼着家给人足。
康熙示意大家坐了,而后看向儿子们,道:“朕八岁登基,至今已经三十九年,战战兢兢,殚心竭力,一日不敢懈怠,尔等为朕之子,亦不可庸碌懈怠,皇家齐心,八旗方能安稳,大清的江山才会更稳固;反之,内里乱起来,外头也就妖孽丛生了。”
说到最后,他视线在大阿哥与太子身上掠过。
大阿哥与太子都低下了头。
大阿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是他要争的么?
可是十多年了,他这个“大千岁”被架得高高的。
太子又不是宽和性子,难道要将性命交到太子手中?
那样窝窝囊囊的,还不如惬意自在些。
太子也是忍不住腹诽,但凡皇父跟之前似的,万事以东宫为重,其他人也不会生了野心出来。
如今年长的皇子都开府在外,前头的还封了爵位,拨了佐领人口,也给了分家银子与产业,可是毓庆宫有什么?
如今两、三年看不出来什么来。
十年八年呢?
这些皇子们的门人出来,遍及产业,还会安份老实么?
气氛有些凝重来。
大家也看出康熙在敲打大阿哥与太子。
这也没有其他人说嘴的余地。
倒是九阿哥这里,心中纳罕。
最近大哥跟太子对上了么?
自己是不是消息太闭塞?
他这魂游天外的模样,落在康熙眼中,轻哼一声,看着九阿哥道:“平日不是挺机灵的?怎么没想着对号入座,每日正经应付差事就两、三个时辰,是不是太懈怠了?”
九阿哥老实道:“儿子就是个总管事,下头公务由各部郎中、主事盯着,要是儿子事必躬亲,那不得累……累坏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康熙一眼,道:“汗阿玛,儿子近日发现一个养生的好法子,已经亲试过,效果不错,您可以试试。”
康熙见他正经八百的模样,道:“什么法子?”
九阿哥认真道:“早睡半个时辰,晚起半个时辰,午睡睡实了,这一天脑子都清明,身上也不乏,饭量都长了。”
康熙嗤笑道:“感情你不去宫里,每日巳初才到园子值房办公,是养生所致?”
九阿哥点头道:“去早了也闲着,等着城里的公文送过来,差不多就是这个点儿了。”
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康熙看着黑瘦了的四阿哥道:“勤勉差事,也要掌握尺度,要爱惜身体,不可仗着年轻,就不管不顾的,如今土豆的产量让人统计就是了,玉米还要两月才能收成,你也不要紧绷着,好好歇几日,调养调养身体。”
四阿哥起身领训,带了羞愧,道:“儿子不孝,让汗阿玛担心了。”
康熙道:“都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也学学九阿哥的长处,该偷懒就偷懒些,劳逸结合,方是长久之道。”
四阿哥看了眼九阿哥,不情不愿点头道:“儿子领命。”
康熙又看向三阿哥,道:“你这些日子在整理太常寺各项祭礼条例?”
三阿哥起身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之前太常寺的祭礼预备,没有常例,容易出纰漏,等到条例归纳梳理仔细,官员当差也就更周全了,不至于临阵磨枪,再出端阳节那样的纰漏。”
康熙赞道:“甚好,可好好梳理。”
要知道三阿哥之前在礼部行走,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差事更光鲜。
月初直接转到太常寺行走,还以为他会消极应对,可是叫人问过,居然还有模有样的,康熙也就不吝啬夸奖。
三阿哥恭敬应着:“儿子领命。”
他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来,他也悬着心。
往孝顺了说,是担心生母以后境况,摸不清皇父态度。
往不孝顺了说,也怕“子以母不贵”,自己的身份,随着生母降位也失了御前体面。
眼下看着,竟是如常。
他垂下头,眼圈有些热。
如此也好,自己稳了,生母即便真有过失,皇父也会宽宏一二。
康熙又望向八阿哥,面色也比往日和煦。
“你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吗?”
康熙问道。
八阿哥起身,面色坚毅,道:“儿子晓得,维护律法,就是维护朝廷体面;维护律法,就是维护世间公理。”
这话听得有些不对头。
大家都有些懵。
九阿哥自然而然地望向十阿哥,眼神中带了询问,这是什么新闻?
十阿哥微微摇头。
还真没听说。
没传到外头来,他也不会专门留心八阿哥的事儿。
只是这大义凛然的样,看着像个好人似的。
康熙却没有多说的意思,道:“你也不小了,当有自己的决断,只是不可鲁莽,需谋定而后动。”
八阿哥点了点头。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之前提的官烧锅,是不是可以预备起来了?皇庄的小麦收了,正好可以连上一茬土豆,等到九月初,就能收好多土豆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正好,直接在皇庄就地起了烧锅就是,让十二阿哥盯着此事,内务府下就有烧酒匠人,直接拨过去,到时候就算不好喝,也能蒸出酒精来供军中,或者蒸出烈酒直接销到蒙古去。”
桌子上也没有旁人,他就直接说了计划。
关于酒精,大家早有耳闻了。
就是比头酒更烈的酒,可以消杀伤口,也可以退烧的时候使。
大阿哥咽了一下口水。
他嘴馋试了一下,喝了二两,就跟平时喝了一斤似的,不过那入口的辛辣,也叫人沉迷。
太子听到酒精,则是想到了阿克墩。
这又是自己的失误之处了。
九阿哥夫妇出面,帮忙救下阿克墩,自己还没有正式道谢。
不过这个不能用嘴巴谢,显得敷衍没有诚意,皇父看着也会挑剔。
得想个法子,还个人情,让皇父晓得自己跟这些兄弟们疏离归疏离,却没有仇怨。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到底能不能试,还要看下一茬土豆的产量。
他又望向十阿哥,道:“前阵子,你们整理宗室与觉罗册子,除了婚嫁之外,这些人家还有什么难处没有?”
十阿哥想了想,道:“有爵有实缺人家还好,没有实缺的闲散宗室,只有一份钱米,日子窘迫,丧事竟不能体面;还有就是多子人家,要满二十岁才能领钱米,嚼用也窘迫。”
宗室薨了,报到宗人府,通常会拨治丧银子,可是这个还不是定例。
有爵体面的宗室,恩赏几百几千的治丧银子是常有的,实际上这些人家不缺这个银子。
反倒是御前不挂名的那些旁支宗室,没有这个银子,连死后的体面也难维系。
偏偏眼下不但流行奢婚,还流行奢丧。
无奈之下,这些贫寒宗室就要变卖产业或是借高利贷,才能体面的发送老人。
康熙听了下去,记住此事。
眼下能称为宗室的,都是显祖子孙,跟皇家还没有出五服。
不管出息不出息,体面还是要保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