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新闻呢?
《易经》上提及“与时消息”。
对于现在的官民百姓来说,就是“内外消息”。
这个“内外”,指的就是宫廷内外。
不过几日功夫,九福晋福妊双胎的消息就成了旧新闻,如今大家关切的是太子东巡与大长公主谒陵。
不过也没有新鲜两天,就又爆出大新闻来。
阁臣的名单下来了!
户部尚书马齐,为武英殿大学士,仍兼管户部尚书事。
礼部尚书佛伦,为文渊阁大学士。
吏部尚书熊赐履,为东阁大学士。
礼部尚书张英,为文华殿大学士。
要知道朝廷大学士排班,跟殿阁次序不同。
满大学士是正一品,汉大学士是正二品。
而且还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领班大学士由满臣担任。
之前领班大学士就是伊桑阿。
年初伊桑阿告老,就是阿兰泰补进。
等到阿兰泰薨后,领班大学士已经出缺。
九皇子府的贺礼,早就预备好的。
九阿哥回来,跟着舒舒道:“爷之前还想着老师年轻,应该比不上那些老头子资历深,还真是想左了,汗阿玛是要人干活的,也不是点人去内阁养老的,老师这样年轻的才经得住汗阿玛使唤……”
像马齐这样的身份地位,金银不算什么了。
舒舒这边预备的贺礼,就以心意为主。
一套鸡血石的印章料,一盒寿山石印章料,一对象牙镇纸,一袭貂皮端罩。
这是九阿哥寻富庆打听的,马齐没有别的爱好,好书法,爱印章,尤其喜自己雕刻。
所以他们就从外头买了一盒寿山石料,凑成四份礼。
富庆,就是马齐的三子。
因为马齐次子夭折,所以除了长子富尔敦之外,就数富庆年长,年过弱冠,已经成亲,之前还闲置,没有补旗缺。
九阿哥开府,有十个侍卫缺,当时报了两个,一个是黑山的二等侍卫,一个就是富庆的三等侍卫,其他的缺还空着。
黑山虽是户下人出身,可早有军功在身的,补了从四品的皇子府侍卫也顺理成章。
富庆是白身,直接补了从五品的三等侍卫,就算得了一份前程。
这是他拜师的时候就跟马齐提过一嘴的,马齐也接受了他的好意。
等他私下里问过马齐人选后,就按照长幼次序保举了富庆。
至于张英那边,也是四色礼。
只是九阿哥与张英没有私交,看的是典仪张廷瓒的面子,礼物就比较寻常,一个古董香炉,一副古画,剩下就是贡缎四匹,貂皮两卷。
舒舒见过马齐,也只是见过而已,没有打过交道。
可是却晓得这位的履历,看似入阁即巅峰,实际上才是起步,还有四十来年的辉煌。
富察家从二等人家,直接力压赫舍里、钮祜禄、佟家等外戚,成为一流人家,就是从马齐入阁开始。
三朝元老,善始善终的老臣,只为了自家佐领分给八阿哥,就成为“八爷党”?
这“八爷党”的成色不单不纯,还有无间道的嫌疑。
是受帝王驱使,还是在天家父子之间端水,谁也说不好。
只看着康熙与雍正都没有处置马齐,反而多有器重,就晓得这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只盼着自家这位爷,跟着这位老师也学上几分聪明,也能善始善终……
等到贺礼送到马齐宅邸,马齐看到九皇子府的礼单,比较满意。
入阁之前,他跟九阿哥的师生关系,在意的人不多;入阁之后,这段关系就比较碍眼。
幸好现在九阿哥没有入朝,东宫也稳固,他的长子富尔敦在东宫做僚属,否则也容易惹人非议。
现在这种关系正好,亲而不密……
九皇子府,正房。
舒舒正在见客,是过来给九阿哥请安的乐凤鸣。
乐家本是世代为医,乐凤鸣在医道上也颇有口碑。
只是跟太医院那些老资历相比,乐凤鸣差了一截,年岁又轻,因此即便入了太医院,也是补的吏目。
可是他这个年轻,也是相对的。
跟老太医们比起来年轻,跟舒舒跟九阿哥比起来,也不算年轻了。
舒舒对他颇为好奇,就跟九阿哥提出想要见一面。
今日乐凤鸣过来,九阿哥就领到正院了。
乐凤鸣就给舒舒请了脉,说法跟姜太医的大同小异。
舒舒想起一事,就道:“女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绝,当如何调理呢?”
乐凤鸣摸着胡子,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都说八旗规矩与汉家不同,难道是应在这里?
这位九福晋娇般的年岁,提及“天癸”毫无羞涩。
他看了眼九阿哥,就见九阿哥也习以为常的模样。
许是真是他少见多怪了。
他就斟酌着说道:“女子上了年岁,肾气衰败,益生实火虚火,当疏肝理气,滋阴补肾,镇静安神为主,成方可用六味地黄丸、逍遥丸……”
舒舒仔细听了,道:“可否是专人专方?”
中药讲究的就是一人一方。
乐凤鸣沉吟道:“那倒不必,若无其他病症,常方即可。”
舒舒听了,点头道:“那就劳烦乐吏目帮着预备几盒药备着。”
暂时只有伯夫人的一份就行了。
其他长辈可以再迟几年。
乐凤鸣恭敬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舒舒近日饭量,有些心疼了。
怕吃胖了,孩子养大了不好生,都不敢好好吃饭。
他就问乐凤鸣道:“有没有什么成药是消食的,吃多了也不担心积食,不担心长肉的?”
乐凤鸣听了,有些为难,道:“倒是有两道成方是健胃消食的,只是孕妇忌用,若是福晋想要调理肠胃,也要产后才能服用。”
九阿哥听了,立时道:“没有现下能用的方子么?药效舒缓些也好……”
乐凤鸣摇头道:“是药三分毒,福晋现在状况,不宜随意试药。”
舒舒当然晓得九阿哥为什么这么问,笑着安抚道:“爷,没事,就是内燥的缘故,最近也不想大鱼大肉的,暖房里下来的菜越来越多了,吃着也合心。”
九阿哥没有说旁的,却打算吩咐人弄一头牛来。
福晋别的肉吃的少了,牛肉没有忌口,可以常备着,现在也能冻住了……
没过两天,九皇子府的仓库里,就多了几只牛大腿。
九阿哥淘换的还没到,都统府就先送来四只牛腿。
觉罗氏亲自过来一趟,教训舒舒道:“还有半年时间呢,也不能老吃素,鸡蛋你们自己预备,我不给你淘换,牛肉预备的足了,不犯忌讳,是打发人从口外买的,总共买了好几头牛,其他的在庄子上养着。”
舒舒听了感动,拉着觉罗氏的胳膊撒娇,道:“让额涅跟阿玛费心了,我会好好吃的。”
觉罗氏白了她一眼,轻哼道:“等你当了额涅就晓得了,烦着呢,都是债!”
舒舒笑道:“还是福报,我也是额涅跟阿玛的福报,谁家有我这么孝顺、懂事、可爱的姑娘呢!”
觉罗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看向伯夫人,诧异道:“真是我生的丫头么?怎么脸皮这么厚了?”
伯夫人在旁笑道:“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
早先就看出九阿哥是个没有心机、性子天真的人,这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不单单如此。
有时候也叫人哭笑不得,是个皮实的孩子……
乾清宫,西暖阁。
九阿哥得了口谕,从内务府衙门过来见驾。
“大长公主已经出京将近旬日,朕也打算去谒陵,吩咐下去,叫内务府传令沿途行宫,预备此事……”
康熙吩咐道。
九阿哥躬身应了。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一下子稳重了许多,康熙也多唏嘘。
这要当阿玛了,就是不一样了,仿佛孩子气少了许多。
只是……
是不是太过了?
每天申初就从衙门回家!
有因私忘公之嫌!
康熙腹诽着,就带了打趣道:“伱也在京城拘了半年了,这回随朕去谒陵吧!”
他以为九阿哥会恳辞,没想到九阿哥神色不变,应了下来。
“嗯,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担心你福晋么?每日里衙门都待不满一天,怎么出京反倒不怕了?”
皇陵距离京城不远,可是往返一趟也要十天半月。
九阿哥看着康熙,道:“有姜太医在府中当值,还有多罗格格陪着,旁边还有四哥、四嫂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儿子这些日子早归,也是因为手头的差事都处理完了,在衙门熬着也没有意思,就回家给小阿哥念书去了……”
康熙听着有些迷糊:“给小阿哥念书?谁家的小阿哥?五贝勒府的,还是四贝勒府的?”
他误会了。
以为九阿哥为了好兆头,接了哪家的侄子过去。
九阿哥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儿子是给福晋肚子里的小阿哥读书,儿子小时功课寻常,就想着笨鸟先飞,小阿哥早点教,往后别比侄子们差太多……”
康熙:“……”
这早得没谱了!
康熙嫌弃地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那是功课寻常么?你那是不上心,学那些偏门的,怎么不见你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