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佳格格看着,舍不得移开眼,抬头看着舒舒,眼睛亮晶晶,道:“福晋主子,奴才想学打金……”
舒舒:“……”
实在没想到这个转折,女人爱首饰寻常,九格格看着这个册子时也移不开眼。
可是打金,要耗费力气,不是女子的营生……
兆佳格格已经红了眼圈,道:“奴才家祖上就是银匠,没有儿子,我阿玛就过继了我堂兄……”
即便家里再疼她,可是也守着祖上的规矩,这手艺“传男不传女”。
她当时年岁小,脾气冲,闹了一场,最后被送去小选了……
“奴才想学打金,小时候也上手做过银溜子,还磨过耳坠子,往后也琢磨出新样子,给福晋主子效力……”
说起自己心爱的,兆佳格格的声音都比方才透亮了。
舒舒笑了,道:“你若想学,就试着学吧,如果中间觉得辛苦,不想学了,也不必勉强,撂下就是。”
不过是个念想,解了就圆满了。
兆佳格格忙道:“奴才一定好好学,绝不会半途而废。”
舒舒虽答应地爽利,可是也晓得女子力气有限,现在又不是后世那种打金设备做助力,完全是手工打金。
她想了想,道:“过几日会从敬事房补些小太监过来,回头给你院子拨两个,要是力气大的活儿,你指使他们就是,至于师傅,青壮不能老进内宅,回头我在银楼给伱找个老供奉做师傅,你跟着学一段时间看看……”
“噗通”,兆佳格格跪下,带了几分激动道:“谢福晋主子……”
舒舒示意小椿扶了。
她收了脸色的和煦,看着兆佳格格道:“你昨天打听了一圈,也该晓得了,王氏被九爷送慎刑司了,我是个不爱费心的,最怕麻烦;九爷性子也急,也不爱有人生事……”
兆佳格格老老实实点头道:“奴才知道,福晋主子宽厚,奴才一定不生事,不给福晋主子添麻烦……”
舒舒就示意小椿给了赏,道:“眼看就要十月,这些金银锞子,再有一个来月,也要预备上了,你闲着没事儿就琢磨琢磨今年的新样子,要是画的好,年底走礼赏人就叫人照着做。”
兆佳格格双手接了荷包,摸着沉甸甸的手感,就晓得里面是两对金锞子,而且分量也不轻。
她带了雀跃,忙不迭点头道:“奴才一定好好琢磨,一定好好琢磨。”
等到她退了出去,舒舒叹了口气。
小椿跟核桃两人对视一眼,都晓得这位行事虽干脆利索,可有时候对女子很容易心软。
小椿就道:“这下圆满了,兆佳格格有了事情做,福晋也不用再操心。”
核桃也道:“福晋心善。”
要不然的话,好吃好喝的养着,谁也不能说她待妾室不好,压根不用操这个心。
等到核桃退出去,舒舒才跟小椿道:“这两口子过日子,中间若是有了旁人,那总要有人不自在。”
小椿点头道:“就是,再说人心贪婪,福晋要是松了手,那怕是兆佳氏下一步就惦记生子;等到生了儿子,谁晓得又生出什么心思来……”
舒舒看着小椿道:“你也别想着做贤妻,那还有什么意思呢?丈夫跟小老婆热乎着,你费心费力的当个大管家,要是那样,我宁愿你低嫁……”
低嫁以后,有她这个主子给撑腰,婆家只有哄着小椿的份。
小椿爽朗一笑道:“福晋您就放心吧,有您做大腿,奴婢还被人欺负了,那岂不是丢您的脸?真有那日,奴才男人纳妾了,那也是我点头,不乐意生孩子了,或是不乐意两人睡了,才会如此,奴才不会让自己憋屈的。”
两人相伴的长大,小椿性子还真是外圆内方,自有棱角。
舒舒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现下九阿哥看着还算养眼,身材也没有发福,年岁也正好,要真的发福了……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选择了。
或许为了保持身份地位,面上做得也到位,可是心里会不会嫌弃,也就保不准了。
大家都是俗人。
自己看九阿哥如此,九阿哥看自己未必不会如此。
这就是人性,骨子里都有些“喜新厌旧”。
舒舒就道:“忙过这几日,放你两天假,你也回去陪陪家里,再去顺安银楼走一趟,见见侯掌柜,让他从年岁大的师傅里挑个入府做供奉。”
虽说这次分下的包衣人口中也有银匠,可是舒舒觉得还是用自己的人省心。
到时候直接将授艺的银子也给到了,省得不情不愿的。
兆佳格格虽信誓旦旦,可谁晓得能坚持几天,大张旗鼓的反而不好……
睡了午觉起来,毓庆宫的人来了,是太子妃的奶嬷嬷。
门房将消息传到正房,邢嬷嬷代表舒舒,将人迎了进来。
那奶嬷嬷见邢嬷嬷眼生,可是气派不亚于宫里的嬷嬷,道:“老姐姐是……”
邢嬷嬷道:“您客气,我是福晋主子的陪房,家里早年是顺承王府的包衣……”
奶嬷嬷心里有数,这位是王府包衣出身,那应该是董鄂家那位多罗格格给九福晋的人口。
她想起了九福晋去年带进宫的嬷嬷,有一个也是王府包衣出身的,是康亲王府的包衣。
等到进了正房,给舒舒见了礼,奶嬷嬷就奉了礼单,道:“我们娘娘还难受来着,不知道您出宫,要不然定是要送送的。”
舒舒叫小椿搬了凳子,让奶嬷嬷坐了,道:“是我的不是,本该往各处辞行的……”
小椿在旁小声道:“九爷那天一早上直接带福晋出宫,也没给我们福晋功夫给长辈们磕头,连宁寿宫也没顾得上去……”
奶嬷嬷也不好点评九阿哥,道:“我们娘娘只惦记九福晋身体,打发老奴过来时,还让老奴多看福晋两眼。”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劳烦嬷嬷转告太子妃娘娘,我现下好着呢,一天吃五顿,上午补一觉,下午补一觉,我娘家伯母也跟着过来了,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要摆酒之事。
肯定是不能请毓庆宫的,也不乐意请。
省得万一真来了,大家都不自在。
可是家也搬了,这关系也不能老僵着。
她就吩咐核桃道:“去暖房吩咐一声,再装四份小菜来,一份按照早上的分量,三份减半。”
核桃应声下去了。
舒舒就跟奶嬷嬷道:“我现在入宫不方便,之前想着等到二十请安的日子再劳烦十弟妹帮忙的,既是嬷嬷赶上了,少不得劳烦嬷嬷一回。”
奶嬷嬷心里一松,笑着说道:“您客气了,宫里谁不晓得您最是大方,老奴帮福晋跑腿,亏不了。”
舒舒也笑,道:“放心,茶钱给嬷嬷预备双份。”
少一时,核桃回来了,身后跟着桂圆,两人提着几个小篮子回来。
舒舒道:“这边园子空着,就叫人修了暖棚,种了小菜,这全份的,是我孝敬宁寿宫的,出来的急也没给皇祖母请安,等到的万圣节,我再进去磕头……”
说着,又指了另外三份道:“这几份是孝敬惠妃母、我们娘娘跟太子妃的,我在宫里这一年半,多得太子妃娘娘看顾,我心里都记着,爷们外头如何我不管,我只念着娘娘待我的情份……”
一席话,听得奶嬷嬷眼泪都要掉下来。
人人都能看到自家主子的好,就太子爷跟糊了眼睛似的看不到……
从九皇子府出来,奶嬷嬷还要往隔壁去。
依旧是邢嬷嬷亲自送了出来,直接送到十皇子府才离开。
十福晋正百无聊赖,听了有客来连忙叫请了进来。
“二嫂好不好,想我没有?”
十福晋见了奶嬷嬷,就叽叽喳喳起来:“哎呀!我疏忽了,出宫之前,只去给皇祖母跟宜妃母辞别,没去二嫂那儿……”
同九福晋的色色周全相比,十福晋这天真浪漫也让人亲近。
奶嬷嬷笑道:“老奴出来前,娘娘还提福晋来着,怕外头新修的地龙不暖和,到时候您住不惯……”
十福晋摇头道:“我不怕冷,我们那边冬天比京城冷多了;我怕热,今年夏天都起痱子了……”
奶嬷嬷道:“哎呀,那可遭罪了。”
十福晋点点头,面上带了戚戚然道:“是啊,可痒了,幸好九嫂给了薄荷油,涂了才好了……”
实际上更费事些,还淘换了药浴的方子泡了几回,腋窝与大腿根儿的痱子才消了。
说着几句闲话,奶嬷嬷就留了礼单回宫了。
皇宫,毓庆宫。
看到四提篮小菜,太子妃脸上带了笑模样。
奶嬷嬷道:“这菜鲜灵着,老奴往各处送送吧?”
太子妃摇头道:“我去送……”
奶嬷嬷迟疑道:“那不成了娘娘给九福晋跑腿了?”
太子妃道:“你想想她之前的话……”
奶嬷嬷想了想,道:“原是要托十福晋跑腿……”
太子妃点头道:“孝敬长辈的东西,我跑一趟有什么?”
这样其乐融融,前事就抹平了。
太子妃今日打发人送“乔迁礼”,是按照规矩来,也是给宫里宫外看的。
没想到,舒舒“投桃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