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是董鄂家事?!
新达礼膝下不是只有个庶子么?
怎么还闹出害命夺爵的官司来?
苏努惊疑不定,发现状子是厚厚的一沓。
下头跟着状子一起来的,还有大夫的脉案,前院小厮、后院丫鬟、厨房师傅、庄上佃户的供词。
这是证据确凿了!
二等伯爵位……
苏努怦然心动。
就算自己看上的女婿富永轮不到伯府嗣子之位,可要是将上头的长子珠亮过继,那齐锡这一房的爵位与佐领世职就能落到富永身上。
富永自是不错,就是缺个身份罢了。
可惜的是自家六格格不是嫡出,要不然的话还能得个固山格格的封号。
那样的话,固山额驸相当于武四品,也算有个前程,日后补缺升转有个根基。
眼下这个官司,这倒是难得的机会。
苏努立时唤人过来,去多罗格格府上,将凶嫌与人证带过来。
不给县主反悔的机会。
否则撤了告状,说不得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新达礼这远房表弟的身体状况……
苏努叹了口气。
生老病死,谁也避免不了。
就是没想到挣扎了一辈子的人,会是被自己的婢妾所害。
新达礼打小就病病歪歪的,同一辈的兄弟、表兄弟们打小也让着他。
都以为他年寿不久,可是这也拖拖拉拉的活到小五十。
之前大家私下里闲话,还说新达礼能熬,这是看不见孙子不算完。
随即苏努贝子想到未来亲家还有个皇子贵婿。
就是今日圣驾开拔,皇子们都去送行。
就算九阿哥知晓此事,也没有插手董鄂家家事的道理,况且这官司本来还与九阿哥有些干系……
目送南巡船队离开后,几位阿哥就带了侍卫、护军返程。
大家都骑着马,不用跟着车队,比早上出来的时候快的多。
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京城。
九阿哥昨晚没睡,骑马吹了风,觉得脑袋有些迷糊,等到下马,打着哈欠道:“四哥您忙着,老十你也随意,我回去补个觉。”
兄弟三人都有差事,就在大清门准备分开。
这才不到申时,虽说马齐随扈,会兼管内务府那一摊,可是九阿哥作为内务府总管,也该去衙门露个面,看今日是否有什么公务。
四阿哥这样想着,就想要教训,可是见他睡眼朦胧的模样,将话又咽下去:“回去好好歇着吧。”
十阿哥则叮嘱道:“九哥记得垫垫再睡,省得饿着难受。”
忙忙活活的,中午那顿饭,大家都没顾上,眼下也是饥肠辘辘。
九阿哥挑眉,带了得意,道:“我还不饿,早上你嫂子带了肉夹馍跟茶叶蛋,马车上吃了……”
十阿哥觉得不对劲,看着九阿哥,打量几眼,落在他手中提着的包裹上,道:“九嫂就准备了一份?”
九嫂向来大方,平日里准备吃食,都预备好几份。
今日赶路,要是预备方便吃食,多半也会给自己预备一份的。
九阿哥提了包裹道:“那倒没有,是预备了好几份,叫我分给你们,这不是忘了么?”
当时在码头上,自己心里怪难受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十阿哥觉得九哥可憎,直接伸手扯了包裹过来。
打开来,里面是两个油纸包。
十阿哥就拿了一份,剩下一份递给四阿哥:“四哥要是去衙门,就先垫一口。”
四阿哥点点头,接了过来,看着九阿哥越发不顺眼。
真是色迷心窍。
除了他福晋,眼里没旁人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那我先回宫了,明儿见,明儿见!”
说罢,他脚下飞快,就往宫门去了。
十阿哥见四阿哥脸色不好,帮着解释道:“九哥这大半年起居都是九嫂照顾着,一时分开,许是不习惯。”
四阿哥板着脸点点头,没有说旁的。
就是觉得汗阿玛行事有些不大妥当。
就算是孝顺太后,也不该点皇子福晋去服侍太后起居,太不体恤儿子了。
兄弟俩各自往衙门去了。
四阿哥去户部衙门,十阿哥去宗人府衙门。
就是兄弟俩的打算并不相同。
四阿哥打算夜值,将松江府的数据收个尾巴,都统计出来,而后折子早些往御前递。
十阿哥这里,打算去宗人府露个面、点个卯,就回阿哥所补觉。
他昨晚虽睡了,可是也起了大早,眼下也眼皮子发沉。
宗人府衙门平日极清闲,如今遵照汗阿玛吩咐,拉弓射箭成了正经差事。
其他的时候,杂务都有府丞和几个堂主事处理。
过来当值的宗室王公,也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点过卯就算。
宗人府除了十年一次按时编纂玉牒之外,就是婚丧嫁娶的闲事。
如今宗室的人数并不庞杂,也不是天天都有事情要处理。
十阿哥觉得这个衙门的气氛不错,自己比较习惯这样的生活。
没想到,今日有惊雷!
十阿哥进了宗人府衙门,就被苏努贝子给堵住。
这一位是广略贝勒嫡裔,如今也是那一支的门长。
十阿哥这里,都要叫声“族叔”。
“阿哥,今日有人告状……”
苏努直接说了宗人府接了状子之事。
十阿哥听得愣住。
“是董鄂家,九哥伯岳父,不会是混了吧?”
之前他还羡慕董鄂家家风好来着,结果就出官司了?
苏努没有说旁的,就是将状子与那几份证人供词递给十阿哥。
十阿哥一看,不由皱眉。
竟然还与九哥、九嫂有干系?!
根据新达礼之婢妾赵氏身边嬷嬷供述,赵氏曾安排人银子买通海淀庄子的佃户,让其监视其前夫邢全一家。
正月初九,九阿哥夫妇到了庄子后,佃户当日就往京城伯府报信。
赵妾随后就以“下痢”为名,打发下人去外头抓了几包罂粟饮。
取了里面的罂粟,用来做酱肉卤肉,供新达礼食用。
又因新达礼久病,味觉不灵敏,还在其饮用的奶茶中加数倍的盐。
使得的新达礼中了盐毒。
十阿哥看了大怒,道:“还真是做贼心虚,这是怕什么,担心九哥、九嫂发现那个奸生子的日子不对?这是混淆勋贵血脉?”
明明九哥岳家好好的,如今却要被平白拖累了名声。
苏努点点头道:“八成是如此吧!”
他指了指下边状子上写的那一句,纳入府中六月半产子。
“听说过七个月早产,没听说过六个月早产的……”
只凭这一句,就钉死锡柱奸生子的身份。
不管是不是新达礼血脉,反而不重要了。
即便是新达礼血脉,也是外室子,没有资格继承这一支的爵位与家产。
要是不是新达礼血脉,那就有冒姓之嫌。
要知道伯府这一房不是寻常旗人,是有爵位与世职的。
就是寻常旗人家,冒认血脉都是大罪,更不要说这种有爵人家。
十阿哥皱眉道:“怎么告到宗人府来了?”
正常情况下,八旗官司,可以先告到八旗都统府。
苏努摸着胡子道:“格格应该是怒了,怕董鄂家掩下此事。”
谁叫现下讲究的是“亲亲相隐”。
正红旗都统就是齐锡,要是告到他那里,多半还是要私下调查此事。
十阿哥道:“叔父怎么处理了?”
苏努贝子不紧不慢道:“自然是‘秉公处理’……”
既是县主将此事捅开,那就明明白白的审。
经此一事,董鄂家的名声怕是要烂些日子,不过未来亲家那边却能得到实惠。
再说了,八旗勋贵,谁家没有几件污糟事?
顶多也就是被人嚼舌,说个十天半月,等到时过境迁就好了。
十阿哥点点头,道:“那您先忙着,侄儿先回阿哥所,跟九哥说一声……”
苏努点头。
实际上他在犹豫,要不要私下见见县主,问问嗣子择选之事。
自己未来女婿在兄弟中资质最好,成为下一辈的支柱也说得过去。
至于齐锡怎么想的,苏努并不怎么在意。
都统府的五个小子都是齐锡的儿子,可却只有一个是自己的未来姑爷……
十阿哥没有耽搁,从宗人府出来后,就着急忙慌的回宫。
九阿哥已经简单梳洗了,躺在正房的东稍间。
虽然舒舒前几日在前头给他收拾了卧房,可是九阿哥不想去。
他还是想躺在这边。
满眼的家具,都是妻子的陪嫁;所有的小物件,都是妻子摆放的。
这幔帐,也是两人之前用过的。
九阿哥摊成了饼。
哼!
小心眼!
不就是怕自己在正房起居,离后院近么?!
真是小瞧他了。
南巡御舟今日要临时停泊。
不仅今日,离最近的周家嘴行宫要几百里水路,最早要初七、初八才能上岸。
九阿哥坐起来,又哼了一声。
这回好了。
要在船上五、六天。
最是爱洁的人,这回也只能对付了。
活该!
九阿哥又是解恨,又是心疼。
脑子里浮现出舒舒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的习惯是每日都要洗澡,隔一天洗一次头。
这要是船上不方便,肯定也难熬。
毕竟是在太后的船上住着,行动不得方便。
九阿哥又叹气了。
要是自己跟着去了,夫妻俩人有了单独的座船,哪里还用担心这些?
外头有了动静。
十阿哥来了。
梁九功能被拦在二所大门外,十阿哥却不会。
“九哥,九哥!”
十阿哥人未到,声音先到了,进了院子就开始喊道。
九阿哥趿拉鞋下炕,推开窗户,没好气道:“叫魂呢,扯着嗓子喊什么?”
十阿哥没耽搁,“蹬蹬蹬蹬”的进来,也没有往稍间去,只在次间坐了。
一路上走得急,他嗓子响干,就没有客气,直接拿了熏笼上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吨吨吨吨”的喝了。
“着急忙慌的?这是谁死了?”
九阿哥从稍间出来,看了十阿哥额头汗津津的,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