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问完,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皇家只有继福晋、三继福晋,什么时候有过鳏夫?
大阿哥延迟两年续娶,都是出了名的有情有义。
也就如此了。
纳兰容若写下“一生一代一双人”悼念亡妻,可是也没有耽搁续弦,另有妾室、外宅,都齐齐全全的。
她岔开话道:“婚期定了什么时候?”
四阿哥道:“五月初,四月汗阿玛要巡永定河,五月底巡塞外。”
四福晋也晓得这两年永定河工事紧,皇上一年巡好几次,除了大阿哥之外,自己爷跟十三阿哥也在随行之列。
她就道:“如此也好,这两年大爷那边外差多,家里只几个格格也叫人不放心。”
四阿哥点头道:“张家出身低了些,胜在本分,新大嫂也是皇祖母跟惠妃母看过的……”
提及这个,他问道:“兆佳格格,你见过没有,也不知什么脾气秉性……”
富察格格的行事不用问了,只看马齐跟富察侧福晋,就晓得他们家行事风格。
四福晋摇头道:“没见过,前几年的时候,见过一次她姐姐,嫁到相府的那位。”
旁人家的女眷,四阿哥也不好细问,只是皱了眉头。
这相府说的是告老的大学士伊桑阿家,马尔汉的六女嫁给了索额图的外孙、伊桑阿的三子、少年举子伊都立。
马尔汉是个“太子党”。
十三阿哥往后也会是“太子党”的一员。
可是党羽是那样好做的?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牵连进去。
如同当年明珠跟索额图之争,就一口气罢黜了好几个尚书、侍郎,革了好几个公侯伯。
只是这是皇父的安排,不是他们当儿子的能做主的……
*
八贝勒府,正房。
八阿哥喝了一杯酽茶,脑子也清醒了。
他想着这几年兄弟之间关系远近的变化,都是跟内宅福晋紧密相关的。
妯娌们关系好了,兄弟们都跟着亲近一些。
妯娌们关系疏离,连带着兄弟之间也陌生了不少。
眼下要嫁入皇家的几位福晋,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在宫里,往来也不方便;倒是直郡王府的继福晋,本就与他们有渊源,可以往来亲近些。
今日吃席就看出来,在外人眼中,他跟大阿哥还是一伙的。
他就对八福晋道:“大哥的婚期定在五月初,这阵子你抽空可以去探看一下新大嫂,回头也预备一份添妆礼,往后两家少不得走动。”
八福晋心里并不乐意,要是之前的心气,她会乐意交好张佳氏,总不能妯娌之中一个亲近的都没有。
现下觉得无所谓,觉得没意思得紧。
不过她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道:“爷先头不是让我亲近太子妃么?”
两处讨好,怕是两处都落不下好。
八阿哥想起太子提及的嗣子之事,只觉得血往上涌,咬牙道:“太子心气高,攀不上,往后还是敬而远之吧!”
八福晋垂下眼,生出幸灾乐祸来。
这是一脚踩空了?
倒是寻常,太子眼睛长在头顶上,上赶子可讨不了好去。
她就点头道:“好,我晓得了,过几日递帖子过去。”
八阿哥想着九阿哥今天的反应,跟八福晋道:“九阿哥方才从张家出来,还在我跟四哥跟前闹了一场,这是念着大嫂的好,旁人也多半如此,对新嫂子怕是多有生疏,回头你提点提点她,将各府的状况说说,省得她一头雾水,不好立足。”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淡淡道:“爷倒是好心,想得周全。”
论起来,她跟大福晋没有什么情分,不过刚嫁进宫那两个月也多得大福晋的提点,只是她不入耳罢了。
可是八阿哥这里,却是做了大福晋十多年的小叔子。
八阿哥是惠妃养子,算是大福晋的亲小叔子,大婚之前一年四季衣裳,逢年过节的荷包,都是齐全的。
狼心狗肺,不过如此!
如今其他小叔子想起大福晋都难受一回,八阿哥这里想得就是如何拢着新大嫂。
八福晋觉得,这人真就是一张脸能看,内里都是污糟。
八阿哥还不知道,情义消散后,剩下更多的是厌憎……
*
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正跟舒舒显摆自己的战绩。
“四哥最是要脸,那么多人,就算爷怼了一遭,怎么好与爷掰扯;至于八哥,哈哈,脸都僵了……”
舒舒无语至极。
这简直跟有病似的,大喜的日子,自己堵心不说,还叫旁人堵心。
想着四阿哥不是个大度的,她就道:“爷既是劝旁人好好说话,自己呢?何苦在外头说这个,当弟弟的直接说到哥哥脸上,私下里劝诫不是更好?”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爷就是故意的,看以后四哥还敢不敢没事儿就训人;八哥那里也该离爷远些了,要不假惺惺的,没意思的很!”
舒舒听了,也就不说旁的,只道:“那有这一回就行了,爷到底是弟弟,不是哥哥,老这样说话显得爷不占理。”
九阿哥点头道:“嗯,先这一回看看,反正爷发现了,爽快得很,往后爷就这么说话,跟哥哥们留心些,对外头可以随意,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敢招爷了,他们要脸啊!”
舒舒讪笑。
终究是走向了“毒舌九”之路。
挺好,毛病都摆在明处。
坦坦荡荡的混账,就是最安全的。
*
等到四月初一,在宫里斋戒了三日的康熙往太庙亲谒行礼后,返回畅春园。
早在三月二十的时候,就有礼部奏请,官员换了凉帽。
女眷这里,也换了金首饰,换上玉石珍珠等。
舒舒这里,正在准备程仪。
这两年陆陆续续告病的大学士张英,万寿节后又上折子请辞,这已经是这两年的第三次请辞,皇上恩典,准以原官致仕。
张家过两天要回桐城老家了。
游宦京城三十来年,入阁拜相,达成文人最大成就。
两子皆进士。
其他儿孙也在举业。
眼下才是张家发迹之始,要知道,张家的成就是“父子双双宰相,一门六代翰林”。
可惜辉煌不是张廷瓒这个长子带来的,是现在还在翰林院学习满文的张廷玉带来的。
张廷玉自己为相,四个儿子都是做到了京堂。
原本舒舒还盼着福松跟张廷玉亲近亲近,眼下也熄了这个念头。
上赶子不是买卖。
就算晓得张廷玉是青史留名的名臣,可福松也没有求到他的地方。
舒舒帮亲不帮理,既是张廷玉对福松不亲近,她也懒得搭理张廷玉了。
张家这样的人家,就算不富裕,也不好直接送银封。
舒舒就从宫绸中挑了四匹深色的,适合张夫人的;四匹浅色的,适合张家三姑娘的。
另有人参两匣、高丽参两匣、鹿茸两匣、虎骨两匣。
张英夫妇年过花甲,已经是需要滋补的年纪。
宋版书两匣。
还有荷包五对,每对两枚五两重的金如意。
整理好礼单,舒舒就吩咐人叫了福松过来,道:“明天你代我走一趟吧!”
福松看着礼单,道:“大姐破费了。”
要不是因为他跟张三姑娘定亲的缘故,皇子府不用出这么厚的程仪。
舒舒道:“张姑娘既随父母回乡,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桐城距离京城两千多里地,往返就要半年。
舒舒本以为张家会将三姑娘留京待嫁,没想到会带回老家。
张家姑娘今年及笄,出嫁是早了些,可要是回乡待上两、三年,也有些耽搁福松。
福松十八了,到了成家的年岁。
为什么大家子弟,出精了身边就要给两个丫头服侍,也是担心不成家,没有女眷,被外头的人勾坏了。
舒舒相信福松的操守,不至于此。
可是张家真要将婚拖久了,她也不高兴。
至于觉罗氏那里,也不会委屈福松,多半会安排丫头。
福松点头道:“张夫人明年春天打发三姑娘跟张三爷一起进京。”
舒舒明白过来,道:“明年乡试之年,张三爷要下场了,倒是正好……”
婚期在乡试后,福松十九,张姑娘十六,年岁也合适。
张家这几个儿子,都是史书有名的人物,成就不如张廷玉,舒舒也记得不大真,可却记得“五子皆进士”这一句话。
这说的就是张英的五个儿子。
张英总共有六子,一子夭折,剩下的五个都是进士。
舒舒看着福松,生出愿景来。
福松聪慧,张家三姑娘也是个爱读书的,两人的儿孙要是染了张家的文气,往后也都进士,那往后这一支也就有了奔头。
福松则道:“张家的藏书,会先搬到张大人处,到时候我给姐姐借孤本来……”
舒舒听了,很是意外,道:“既是藏书,不运回老家么?”
福松道:“张家定了户部的官船,走水路回乡,怕万一有损毁,打算今年入冬了走陆路运回去。”
舒舒眼睛发亮,看着福松道:“那你这半年别忙旁的,就多抄书吧,我这里也是,到时候府里的藏书也多增加些。”
福松点头道:“嗯,我已经跟张相提过抄书之事,张相也允了,张家的藏书,后头的旁人送的多,前些年的藏书,也是以他们父子的抄录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