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个围场中,行围也进行到尾声。
中间各种鹿鸣,箭支乱飞。
三阿哥并没有上场,而是骑马站在一处高地眺望此次行围。
眼见着队伍齐整,围猎调度周全,三阿哥的视线就去寻找人群里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穿着金色皇子服,在人群之中很是鲜明。
三阿哥想到过几日的圣驾巡永定河,点了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随扈。
四阿哥还罢了,正经干活儿的人。
如今河道打官司,中间牵扯的也有银钱账务,跟四阿哥的户部也贴边。
可十三阿哥呢?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从三十七年夏天,十三阿哥
只要皇父出门,带的皇子必有十三阿哥一个。
之前这样待遇的,只有他跟大阿哥,就连四阿哥、五阿哥都只是随扈的次数多罢了,没说每次都要跟着。
这两年三阿哥这里,已经不是次次都有了,有点像四阿哥与五阿哥似的,开始穿插着来了。
三阿哥伸着舌头,舔了舔后牙膛。
“爱屋及乌”?
还真不是。
如今宫里最受宠是和嫔跟王贵人,还有宜妃这个老牌子宠妃。
有体面的,还有惠妃。
敏嫔就是中不溜。
那就是皇父看好十三阿哥的能力。
十三阿哥的文武功课确实出色,连三阿哥都有耳闻。
三阿哥生出紧张来。
上一个文武功课都出色的阿哥是他自己!
这样的阿哥,不就是最合适的议政王候选么?
皇父改了主意,打算将十三阿哥也给太子使唤,才带在身边教导?
三阿哥觉得自己该争气起来了,不能在太常寺过安逸日子。
明年十三阿哥就成丁,这指婚、学差事都连上,说追就追上他们……
当天晚上,围场这里就有小宴,没有宗室跟大臣,只有康熙与几位随扈的皇子。
除了御座之外,下头的皇子设的是双人席。
东边首座是大阿哥与三阿哥,次席是八阿哥与十阿哥。
西边首席是四阿哥与五阿哥,次席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晚上的席,就是全鹿席,烤鹿肉、煎鹿舌、鹿筋山药火锅、鹿血烩豆腐、红烧鹿肠、爆炒鹿肝、清蒸鹿羔等。
直接配的就是鹿血酒。
大阿哥这里,眼睛都黏在酒壶上了。
他这两年喝酒喝的厉害,不说一天三顿,也差不多。
结果这两天随侍御前,就少了酒。
昨天还轮值宿卫,不能沾酒。
眼下他正馋着,看着鹿血酒,酒虫就勾起来。
只是一人跟前摆了一壶,这酒壶细长条,看着应该也就二两多,这够干什么?
他就看了眼三阿哥跟前的酒壶。
要是两壶加起来,那就能解馋了。
他旁边坐着的三阿哥,没有察觉自己的那壶酒被惦记了,则是看着斜对角的十三阿哥。
跟讨人嫌的十四阿哥相比,十三阿哥这相貌跟行事还真是没得挑。
压是压不下去的,还是得拉拢着,得让他晓得长幼。
即便两人都给东宫为臂膀,也要分了主次。
自然是自己这个哥哥为主,十三阿哥这个弟弟为次。
十三阿哥察觉到三阿哥的视线,回望了过来。
三阿哥见状,就举了杯子,对十三阿哥笑了一下。
十三阿哥见状,也举了杯子,很是恭敬模样。
实际上他心中很不以为然,诸位兄弟中,他不喜的就有三阿哥一个,实没有个当哥哥的样子,还会算计人,要提防着。
只是他有了城府,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喜好。
十四阿哥则在看着康熙。
皇父身姿挺拔,还没有开始留下巴的胡子,只留了嘴唇上的短须,看着像是四十来岁,比庄亲王、信郡王看着年轻太多了。
康熙也在打量着儿子们,被十四阿哥的目光引过来。
康熙抬了抬眉毛,像是在询问十四阿哥有什么事。
十四阿哥想了想,提了酒壶起身,到了御桌前,带了笑道:“儿子给汗阿玛斟酒吧?”
康熙轻哼道:“无事献殷勤,这酒朕喝的不踏实!”
十四阿哥很是老实道:“汗阿玛,儿子不想掌围了,费心还费口水,自己射箭也不踏实,明儿儿子能跟着汗阿玛么?儿子想要看汗阿玛射猎!”
康熙很是好奇道:“你不是盼着自己掌围么?怎么才一天,就够了?”
十四阿哥带了抱怨道:“掌围没意思,儿子还小呢,不想掌围了,想要跟在汗阿玛跟前学箭,往后也跟汗阿玛似的,开十五力弓!”
康熙听着,心情大好,眼中多了得色,道:“耐住性子,每天练习再加半筒箭,好好铺陈好基础,再说其他。”
他年轻的时候,确实是十五力弓可控弦,只是不持久,每次只能射三箭,再射就脱靶。
那是什么时候?
他看了眼坐着的儿子们,目光落在四阿哥与五阿哥那一桌。
大概就是像四阿哥与五阿哥这么大的时候。
诸皇子之中,只有老大跟老三能勉强追上他,以后应该还会加一个十三阿哥。
皇子们虽没有青出于蓝胜于蓝,可也算各有所长,没有给他这个汗阿玛丢脸。
十四阿哥在旁倒酒,道:“嗯,嗯,儿子一定踏踏实实的,垒实根基,往后做汗阿玛的大将军王,为汗阿玛开疆辟土!”
眼下八旗风气糜烂,旗人跟宗室尚武之风日减,正是康熙忧心之处。
眼见着十四阿哥有这份志气,康熙觉得欢喜,赞道:“好,朕等着,看朕的大将军王所向披靡。”
十四阿哥也是偷着乐,自己以后不用盼着长大了。
皇父不缺长大的儿子,缺没有长大的。
所谓“彩衣娱亲”,就是如此吧?
咦?
九阿哥天真烂漫,是不是故意的?
京城,九皇子府。
“阿嚏!”
九阿哥正泡着脚,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舒舒见状,忙递了毛巾给他,道:“爷这是着凉了?”
九阿哥摇摇头道:“没,府里、衙门、马车上,也没怎么在外头。”
舒舒听着,反倒是不放心了。
家里、衙门、马车上都热,就算不去其他地方,这一天之中也是热冷交替了好几回。
舒舒就到了门口,唤了白果吩咐道:“叫膳房熬两碗姜茶来,要浓些。”
白果下去预备了。
九阿哥在屋里听到,道:“爷没事儿,身上也没症状,说不定是谁念叨爷呢。”
舒舒柔声道:“爷就当陪我,中午跟十弟妹在暖房里待了会子,出了一身汗,估计吹到了,眼下太阳穴有些疼。”
上午妯娌两个说完话,吃了午饭,就去暖房里摘菜与看去了。
有几盆茶正值期,舒舒叫人给十福晋带上了,明天大家可以赏看。
九阿哥听了,忙擦了脚,伸手摸了摸舒舒额头。
还好,并没有发热。
“还有旁的症状没有?”
九阿哥关切道:“受风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舒舒揉了揉脖颈道:“这有些不对劲,肩膀也有些酸。”
九阿哥道:“你这是受风了,真是不小心,老姜太医再三吩咐过的,这半年你骨缝还开着,今冬一定要仔细保暖。”
舒舒的肩膀确实有些僵,肩周的位置不大舒服。
她就在炕上歪了,道:“家里不是有膏药么?一会儿爷帮我贴两副。”
九阿哥帮她揉着肩,又问道:“只肩膀跟脖子么?腰呢,也疼了么?”
舒舒摇头,道:“没有,脖子是没有带风领,灌了风的缘故,其他无碍的。”
九阿哥道:“明天叫人再接老姜太医过来一趟,给你诊个脉,开两个食谱的方子。”
舒舒摇头道:“明天抽不开功夫,后天吧,给爷也看看,咱们一起补。”
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
进九“补冬”也是勋贵的养生常态。
眼下离进九还有几日,正好可以预备上。
九阿哥本给她揉着脖子,听到这里,不由皱眉,抱怨道:“你说老十福晋是不是傻?”
舒舒转过头,看着他道:“爷怎么又这样说,十弟妹就是性子单纯些,心里明白着呢。”
九阿哥撇嘴道:“爷说的不是她的性子,是明天请客的事儿,你说旁人家请客,都是正经理由,婚丧嫁娶、添丁乔迁之类的,办个酒席,还能收份子钱,能赚不少;你说她图什么?还弄个‘鉴宝会’,到时候旁人看中了,是送还是不送?收不到礼不说,还要往里倒贴,这不是大傻子是什么?”
舒舒道:“嫂子们都明事理,没有那爱占便宜的人。”
送肯定是要送的。
只是真从十福晋这里看到什么新奇东西,谁还能白拿不成?
都是有来有往的。
九阿哥依旧不赞成道:“老十不在家,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时候,就不能安生些。”
舒舒听不下去了,在九阿哥的腰上拧了一把,道:“照爷这样说,爷往后要是不在京的时候,我也得锁门闭户的,不能待客,也不能出去了呗?”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道:“你跟她不一样,你没事儿也不会非要请客,还扯这种不寻常的请客理由。”
舒舒觉得头有些疼,道:“爷真觉得不妥当?就是女眷凑到一起吃顿饭罢了,也没有旁人……”
九阿哥轻声道:“咱们晓得老十福晋没有其他用意,可旁人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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