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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43章 宝贝的成色不足月票)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看宗人府的折子,不是弹劾十阿哥无礼的,而是另一份。

    是他巡永定河前吩咐简亲王的差事,查京城宗室跟觉罗嫁女状况的。

    像隆科多妾室那种,因为缺少嫁妆,耽搁了亲事的,康熙觉得不能坐视不管。

    否则时日久了,宗室跟觉罗成了笑话,也会让人失去对皇家的敬畏。

    结果调查出来一看,还真是让人担心。

    这些年宗室人口孳生,为了减少爵俸开支,康熙限制了宗室里的封爵人数。

    如此一来,闲散宗室就多了起来,日子不富裕。

    觉罗那边更是很多都沦为寻常人家。

    有女儿年长,不能遣嫁的人家,每个旗都有不少。

    正经的黄带子、红带子,日子过的拮据,连嫁女都嫁不起,内务府的包衣,却都养成了硕鼠。

    对比之下,康熙尤为气愤。

    梁九功进来,就察觉到屋子里凝重,可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四贝勒求见,在外头候着。”

    康熙撂下折子,点头道:“传吧!”

    户部这些日子正在做永定河河工开支的核算,康熙以为四阿哥是为此事来的。

    等到四阿哥进来,却是忧心忡忡模样。

    康熙看了他一眼,心下犯思量。

    户部没银子了?

    不能,这还没过半年。

    四阿哥稍加思量,已经开口道:“汗阿玛,宫里现下有些不好的流言,涉及三哥跟九阿哥,怕是有心之人推波助澜,从中挑拨,之前九阿哥在内务府公正严明,得罪了不少人……”

    康熙听了,带了郑重,道:“九阿哥找你抱怨了?”

    四阿哥忙摇头道:“九阿哥禁足中,应该还不晓得此事,倒是三哥,气得够呛。”

    康熙看着四阿哥,带了狐疑。

    因住的近的缘故,这是在兄弟之间有了远近亲疏?

    这是告状吗?

    这不合四阿哥的素日做派。

    四阿哥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就是下头几个小的,怕是对三哥也多有误会,如此一来,兄弟之间就多了不自在。”

    康熙听得云山雾罩的。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跟九阿哥交好,这个他早晓得,都是吃吃喝喝的交情。

    外加上九阿哥带了孩子气,别说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是跟十五阿哥也相处不错的样子。

    四阿哥绕了一个圈子,终于说明了来意,道:“儿子就寻思着,尽量还是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之前九阿哥经手的几个差事,能不能先叫十二阿哥盯着,按照九阿哥之前的规划进行,也算善始善终。”

    康熙听了皱眉,这才想起内务府还有个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这两日在做什么?”康熙问道。

    四阿哥顿了顿,斟酌着说道:“三哥见十二阿哥不大舒坦,叫他休息了……”

    康熙一愣,望向梁九功道:“去太医院值房看一下,问问五所总管请了哪位太医,怎么看的,将十二阿哥的脉案拿过来。”

    梁九功应声去了。

    康熙看着四阿哥,道:“你昨日去看了九阿哥了?他如何?”

    四阿哥想了想昨日情形,道:“九阿哥后悔了,不该懈怠差事。”

    康熙看了四阿哥一眼,道:“那十阿哥呢?”

    四阿哥带了羞愧道:“儿子只听说九阿哥参革了差事,就过去探看一二,不知道还有十阿哥之事,就没有过去探看……”

    后来知晓了,他也没有专门过去一趟。

    十阿哥跟九阿哥不一样,不怎么与兄弟们往来。

    四阿哥晓得,这也是自保之道,就也不去讨嫌,毕竟还要顾忌到毓庆宫。

    康熙点点头。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

    当时九阿哥闹着要挨着八阿哥的府邸修建皇子府,他也乐意见儿子们亲近,点头允了;可是现在看来,一条街四个皇子府,毗邻而居,时日久了,往来不亲密也亲密了。

    这要是抱团……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已经拿了十二阿哥的脉案回来复命,道:“皇上,昨天五所没有传太医过去……”

    康熙蹙眉,示意他将脉案递上来,而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十二阿哥平安脉是每旬一次,上次就是四月二十九,就是前天,写着“脉象强劲,阿哥康泰”的诊断。

    康熙合上脉案,心中也有些恼。

    他希望给三阿哥一个教训,可是也不想他将内务府搅合成一团乱。

    他沉吟一二,道:“也罢,内造办、御药房跟小汤山行宫营造这三样差事,先交十二阿哥分理,若有不能自专之处,可以找马齐禀告。”

    四阿哥松了口气,道:“谢汗阿玛恩典,儿子这就去找十二阿哥传汗阿玛口谕。”

    康熙想着十二阿哥的倔强,也有些烦躁,道:“要是他不学好,非要学九阿哥散懒,那也不必勉强,让他滚回上书房读书!”

    四阿哥心下一紧,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康熙揉了揉眉头,忍不住跟梁九功,道:“三阿哥这混账东西,连个小弟弟也容不下!”

    梁九功闭着嘴巴,心中忍不住腹诽。

    当然容不下,三阿哥是冲着银子去的,有人看着怎么好意思?

    这位三爷,可是最爱讲规矩讲礼的,只要不涉及银子,人模人样的,也爱面子……

    四阿哥出了乾清宫,就在甬道里站了站,望了一下内务府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阿哥所方向去了。

    五所,书房。

    十二阿哥已经将《孟子》看了一遍。

    他有些不明白,这要学中庸之道,为什么不读《中庸》。

    学那个,不是方向更对么?

    《孟子》教的就比较杂了。

    早先不是同班的,兄弟之间也不知底细;这几个月就是一个屋待着,他看得真真的,九哥不看正经书,对这些正经学问也不爱学。

    会不会九哥没想起来《中庸》来,才让自己学《孟子》?

    十二阿哥有些走神,随即想到马齐身上,嘴角抽了抽。

    不会又是作业吧?

    十二阿哥想要摔书了!

    九哥可真懒!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到了。

    门房太监进来禀告,十二阿哥带了疑惑,起身出去。

    “四哥……”

    十二阿哥见了四阿哥,躬身请安。

    阿哥所的格局都一样,四阿哥也是住过好些年的,见十二阿哥从书房出来,颇为欣慰。

    本就该如此,正是学习的好年岁,不该虚度光阴。

    他就道:“我是来传汗阿玛口谕的,即日起,你分管内造办、御药房与小汤山行宫三处……”

    十二阿哥有些茫然,看着四阿哥道:“四哥,弟弟不是‘中暑’了么?”

    四阿哥没好气道:“太医没传,脉案也没写,想‘中暑’下一回吧!”

    十二阿哥面上有些纠结,说道:“可三哥那里……”

    四阿哥正色道:“十二阿哥,这是汗阿玛口谕,我们做儿子的,只听命就是。”

    十二阿哥垂下眼,无悲无喜道:“是,弟弟晓得了。”

    四阿哥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怕他懈怠差事,少不得叮嘱道:“这几样是九阿哥之前张罗的,你盯着些,他在家也能放心。”

    十二阿哥闻言,立下抬头,望向四阿哥,道:“四哥去了御前?”

    四阿哥点点头,道:“你不要嫌我多事就好。”

    十二阿哥点点头,脸上带了郑重。

    四阿哥出了阿哥所,没有耽搁,就直接出宫往九阿哥府去了。

    先过去给九阿哥提个醒,省得听了旁人的挑唆,真去跟三阿哥闹……

    九皇子府,正院上房。

    福松从都统府回来了,九阿哥就直接让他来正院说话。

    “阿玛说,这不是坏事儿,御史敢参九爷,就是要收拾人了,先挪开九爷,立个威,也怕砸出水儿,将水溅到九爷身上;皇上叫九爷停了差事,也是保全九爷,不管儿女多大了,在父母眼中都是孩子,放心不下会护着,还说九爷您多念叨皇上的慈爱,别误会了,伤了父子情分……”

    “额涅说了,小阿哥、小格格眼下最是需要父母爱护的时候,这个时候九爷休长假,她也能安心些,要不然的话县主上了年岁,福晋又是粗心的,她都不放心……”

    九阿哥听了,对舒舒道:“爷发现,岳父可真是聪明……”

    压根就不知道内情,却只凭着自己被弹劾,猜个七七八八。

    岳母也比寻常人豁达,什么都看得开。

    舒舒道:“阿玛也是当父亲的,自然能理解皇上的拳拳爱子之心。”

    许是自己父母缘薄的缘故,康熙尽量将亲情弥补在儿子们身上,很重视父子之情,除了几个不大重视的,大多数的儿子都当成心肝宝贝。

    九阿哥点头道:“爷当然不会误会汗阿玛,就是有些难受,还是爷没有本事儿,扛不起事儿来,才让汗阿玛跟着操心。”

    舒舒安慰道:“爷是十八岁,上面的皇子阿哥也都是这个年岁过来的,当年也多在皇上的关爱之下,没有到独掌一面的时候,等到爷二十八岁时再看。”

    九阿哥立时被说服了。

    等到他二十八岁,丰生他们都十一了,也能当大人使了。

    到时候就算汗阿玛还信不过他也没事,大不了让丰生他们几个多历练历练。

    他想起了桂元跟桂丹,跟福松道:“后头的一进院子收拾一个给桂元,然后明天去兵部,给桂元、桂丹补个三等侍卫。”

    桂元之事,福松早就听说。

    他有些迟疑道:“您上回说的是二等侍卫……”

    九阿哥点头道:“对,但是爷改主意了,他没有出仕过,不像黑山那样有战功,也不像额尔赫那样有资历,只凭着爷的哈哈珠子直接补二等侍卫抬举大了,先从三等做起来吧,有本事自己往上扑腾,没本事回头就安排别的……”

    福松自是没有异议,又跟舒舒转述觉罗氏的话,道:“额涅说了,不用着急回去,现在孩子们小离不得人,等到再大些,您再归宁……”

    舒舒点头道:“嗯,我不回了,明儿叫小椿过去一趟。”

    之前她是打算端午节前回去一趟的,既是不回去,也要打发人代自己过去请安。

    九阿哥在旁,不解道:“回去半天没事吧?不是有爷在么?”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我一个人回去,落到旁人眼中,又要嚼舌头;爷现下在‘禁足’,还是往后挪挪吧……”

    她虽不是新妇了,可是年轻小媳妇,回娘家自然还是成双成对的多,不好自己归宁。

    九阿哥这才醒过味儿,是因自己的缘故,就有些闷闷的。

    等到福松离开,九阿哥就对的舒舒道:“爷是不是错了?不该较真儿,盯上裕丰楼,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事儿……”

    他之前习惯了内务府的节奏,也喜欢这份省心不大辛苦的差事。

    如今节外生枝,先从自己“禁足”开始,他不免有些迷茫。

    舒舒却觉得很好。

    现在内务府包衣还没有明显的势力,有了弊端,还能改革。

    再过十年,康熙怕是没有那个魄力,即便晓得包衣不妥当,也不会轻易动手了。

    年迈的帝王,最信任的,先是这些包衣,而后才是上三旗勋贵。

    谁让八旗是二元宗主制,也因为两代幼主临朝,都有上三旗跟下五旗的对峙,使得他对下五旗始终存了提防之心。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道:“爷想想阿玛、额涅的话,只看好的,这是皇上真心疼爱爷,咱们往后也多孝顺孝顺皇上。”

    九阿哥想起了三阿哥,幸灾乐祸,道:“这老三也是给爷提了个醒,往后不管私下里兄弟情分如何,在御前都别露,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舒舒想了想,道:“皇上应该不会让三爷在内务府待太久,估摸着给个教训就会提出来。”

    九阿哥压低了音量,神秘兮兮,道:“未必,你想得太少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两眼,实在想不出他能比自己多想什么。

    是九阿哥变聪明了?

    还是自己真的变笨了?

    九阿哥小声道:“说不定汗阿玛是故意的,去年南巡的时候,老三出尽了风头,回来后在汉官中口碑也好,他又不是太子,要那个好口碑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轻哼道:“单独算的话,老三是宝贝儿子,可跟太子对上,这宝贝的成色就不足了,爷觉得更像是故意压压老三的风头,省得跟太子争风……”

    厉害了!

    我的爷!

    听九阿哥这么一说,舒舒也忍不住阴谋论了。

    不过她觉得康熙此举,不是为了太子,更像是为了他自己。

    正在由盛年转向暮年的帝王,忌惮的不单单是太子,还有其他年长的儿子,只是他自己都未必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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