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松道:“之前这边就住了几房人看屋子,伙房也开伙了,方才又从外头要了几笼包子,也叫人准备了汤……”
四阿哥见他妥帖,微微放心,道:“要是还缺什么,先去那边挪用也是一样的。”
福松应了。
四阿哥刚要离开,八阿哥到了。
他也是才打外头回来,知晓了皇子府的动静。
两家毗邻而居,这边人口出出进进的,自然瞒不住隔壁。
“现在收拾宅子,九弟要搬出来了?”
八阿哥看着四阿哥,声音带了几分期待:“那可太好了,往后咱们兄弟几个都挨着,也能热闹不少。”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随即舒展开来,晓得八阿哥应该不知道九福晋怀孕之事。
这就是没有女眷入宫的弊端了。
消息不大灵通。
四阿哥也没有说什么,只道:“太仓促了……”
八阿哥指了指西边道:“肯定是九弟跟十弟商量好了的,那边也动了。”
四阿哥有些意外,看着福松道:“尹大人在隔壁?”
福松摇头道:“是孙金带了些人过去扫洒……”
这回四阿哥与八阿哥都愣了。
十阿哥跟九阿哥一起搬家,这个不稀奇。
可是在隔壁张罗的不是尹德,这个就稀奇了。
要知道尹德是十阿哥的长史,而且尹德家就跟皇子府隔了一条街,前后一里的地方。
四阿哥看着福松,直接问道:“怎么回事儿?怎么没去找尹大人?”
福松道:“九爷安排人手出来,就说两个宅子一起收拾,没提其他……”
除了这个,其实还交代了一句,那就是人手不够从四贝勒府借人。
他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
八阿哥看了福松一眼,道:“要是人手不够,只管打发人过去隔壁说一声。”
他既是听人禀告这边有动静,也晓得这边从四贝勒府借人之事,就专门提了这一句。
福松躬身应了。
八阿哥见状,心里反而沉了下去。
什么是虚应,什么是客套,他还分得清。
可是这叫外人怎么看?
两个皇子府扫洒,四贝勒府出人了,他这边没有动静。
传到后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这个哥哥不体恤。
八阿哥没有多说什么,等到回了贝勒府,才交代哈哈珠子张子诚道:“明早点二十人,过去隔壁皇子府帮衬扫洒。”
至于贝勒府的总管雅齐布,不在京城,去保定巡庄去了……
四贝勒府。
四阿哥夫妇也进了院子。
四阿哥问四福晋道:“你可听老十福晋提过,为什么老十跟尹德疏离了?”
四福晋摇头道:“十弟妹到底是远嫁来的,京城这些亲戚,怕是都认不全。”
尹德是十阿哥的亲舅舅,也是他自己提名的长史……
四阿哥皱眉道:“是不是尹德近日行事有不妥当之处?”
四福晋想起方才见了福松,道:“之前影影绰绰的,听说福松跟尹大人家要结亲,后来倒是没有动静了……”
四阿哥听了,面上带了不快。
福松的出身,随着八福晋上半年的官司,早已经人尽皆知。
也是显祖血脉,已革宗室子孙,家财在早年被郭络罗家骗买大半。
襁褓之中失了生母,在董鄂家长大。
不管是说出身看,还是福松人品行事看,都轮不到尹德来挑剔。
四阿哥轻哼道:“不知所谓,怪不得老十不待见。”
这婚事成了,自然千好百好的;这亲事不成,伤的是董鄂家跟福松的体面。
十阿哥眼中,这个便宜舅舅肯定是比不得打小一起长大的九阿哥。
四福晋也点头。
要是尹德家的格格不愁嫁,那是福松高攀;可是那位大格格也是受生母连累,婚配艰难,实没有什么好挑剔福松阿哥的地方。
皇子府中,伙房的汤早好了。
大家也分了包子,各自盛了汤。
尹德也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他先到的是隔壁的十阿哥府。
十阿哥府上只留了看门的人,之前扫洒的人都回来这边吃饭了。
尹德也想要问过究竟。
这是两位阿哥要分户?
钦天监占了吉凶没有?
内务府的包衣人口划了没有,到底是哪一天搬?
见到福松,他有些尴尬,还是上前道:“阿哥也在,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松神色不变,其实心里是有些诧异。
现在这么冷了么?
怎么尹德脖子上戴了脖套?
看着欲盖弥彰似的。
这是被家里的河东狮抓了?
他也没有瞒着,道:“是九爷打发人出来,吩咐两个府邸的扫洒清洁。”
尹德忙道:“那,十爷有什么吩咐不成?”
福松摇头道:“十爷没打发人出来,那倒是不知了。”
尹德讪讪。
这样说来,福松阿哥带人扫洒两个府邸也说得过去。
可是,就不能打发人告诉自己一声么?
自己是十爷的长史不是么?
他想起了妻子的话,带了不安,道:“那我明天问问十爷……”
福松点头道:“那,大人请自便。”
反正是没有留人的意思。
现在天冷,饭菜凉得快,别耽搁他吃饭。
等到吃完,他还要回都统府,好好跟家里说说,省得家里一知半解的担心。
尹德再回家的时候,就跟脱力似的,脸上带了几分恍惚。
董夫人见状,道:“怎么了?皇子府那边有什么不对?”
尹德看着她,苦笑道:“十爷要搬出来了……”
董氏沉默,心里烦躁,也晓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道:“老爷做好臣属的本分,剩下的就随十爷吧!”
尹德在脸上搓了两下,带了疲惫,道:“谁会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
董氏指了指前头道:“老爷还是想想公府吧,十爷再恼,就是将爷调开罢了;那一位呢,金珠可是他们两口子的长女,这些年娇惯着来得,要不是年岁不合适,恨不得送到毓庆宫去……”
如今却要抚蒙了,阿灵阿两口子怕是要恨死始作俑者了。
那才是毒蛇性子,咬人一口,入骨三分。
尹德一怔,随即担心道:“那正兰怎么办?怕是他们不会放过正兰!”
董氏心里飞转。
她晓得丈夫心肠软,是个老好人,即便心里对侄女也有不满之处,可是也不会真的不管不顾。
她就道:“要不然就送到盛京去吧,送到佟家去……”
佟国维虽是停了爵,可依旧是皇帝的舅舅,孝懿皇后的阿玛。
皇上自己能处置,却不会允许旁人冒犯。
等到佟国维没了,皇上的气消了,这一支的承恩公还是会传承下去。
尹德皱眉道:“不合适,当初那边的老国公对正兰姐弟可没有什么慈爱之心……”
董氏道:“此一时,彼一时,不单单是正兰,正泰也跟过去认认门,到底是亲外祖呢,也不能叫人挑剔势利不孝。”
关系侄儿、侄女名声,尹德就有些迟疑,道:“那现在也要冷了,这路上不方便吧?”
董氏小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避避为好,要不然真让阿灵阿迁怒到他们姐弟身上,怕是又要拿名声说嘴。”
阿灵阿的行事确实狠辣。
尹德这个庶兄,想到这个弟弟,心里也犯怵。
他无奈道:“没有旁的法子,只能如此了……”
正兰今年十五,正泰十二,姐弟俩都不是小孩子。
夫妻俩过去,就叫了姐弟二人,说了缘故。
尹德说的婉转,董氏却说的直白,道:“不是我们不想护着,只是有自知之明,我们跟公府对上,只有压着挨打的,丝毫没有保全之力,去你们外家,也能让公府多些顾忌。”
大格格脸色发白,带了几分不安。
正泰眼泪都要出来了,指了指北边道:“不是还有十爷么?能不能跟十爷说一声,我往后长大了给他做侍卫,现下护我们一护?”
尹德长吁了口气。
董氏则是冷了脸道:“那是皇子,咱们是谁?没有那么大的情分,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正泰看着尹德道:“阿玛,您不是王府长史么,您跟十爷求求情呢?”
尹德苦笑道:“应该快不是了。”
正泰脸色涨红道:“就因为姐姐跟福松阿哥的亲事不成,十爷就要抹了您的王府长史?哪有这样的道理?”
尹德没有解释。
董氏道:“不用再提此事了,十爷本也不亏欠咱们家什么,只有恩情……”
否则的话,被阿灵阿压着,尹德压根就离不开侍卫处,更别说正五品超升正三品。
正泰眼泪都出来了,道:“我真没跟大姑提金珠,只提了姐姐……”
尹德夫妇自然晓得如此。
之前太福晋写信也提的是正兰。
那到底中间哪里错了呢?
屋子里一片静寂,只有正泰的饮泣声。
尹德揉了揉脸道:“行了,叫人收拾行李吧,不用收拾太多,到时候多带银子,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回来。”
实际上,大格格的亲事,却是成了棘手之事。
尹德想起佟家那一支的子弟,不由生了个念头。
等到夫妻俩离开,回了正房,他就道:“真要说起来,舜安颜的年岁倒是跟大格格合适。”
董氏看了尹德一眼,道:“那老爷就给老国公写封信,提提此事!”
佟家能点头才怪,那是早就预备尚主的。
就算现在九格格的婚事尘埃落定,可是难保他们不惦记下边的皇女。
等到佟国维重病,或是如何,皇上还能这样狠心么?
尹德却是觉得正合适。
佟家虽是后族,可那一房到底是问罪了。
舜安颜也失了侍卫,前程未卜,跟大格格是亲表兄妹,也不是外人。
大格格房中。
大格格看着正泰,道:“我们怕是给叔叔、婶婶添麻烦了。”
正泰想了想,道:“他们是嫌弃我们了么,怕受连累?那咱们就去盛京么,离京城远些。”
大格格摇头道:“真要走了,就是认了罪名,公府那边没有证据也会将罪名落在咱们姐弟身上。”
正泰低沉道:“可确实是我给大姑写了信,是我的错……”
大格格摇头道:“不是你的错,是国公夫人存了坏心,老天开眼,让他们自食恶果罢了,不用听叔父、婶婶的话,他们就是想要撇开咱们,咱们不能走……”
正泰不解道:“可不是说明早出发么?”
大格格犹豫了一下,道:“那只有一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