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听了,有些着急。
他之前还以为好几天,行事也从容。
现在,感觉时间紧张了。
不说别的,都统府还要去一趟的。
去年冬月订婚的时候,劳烦岳父那边出面凑人头,这次大婚的请帖也派下去了。
可是伯府那边如何了?
没有报丧的信传出来。
可要是胞兄病入膏肓,那也不是出门宴饮的时候。
还有九阿哥打算南下之事,也没有跟都统府提,总要让他们做个准备,家书吃食什么的。
到时候福晋才会更加欢喜。
九阿哥立时吩咐何玉柱道:“去都统府,就说爷有事儿,一会儿过去。”
何玉柱应了,立时出去了。
四阿哥参加了十阿哥的订婚礼的,听到了道:“怎么了?都统府的帖子还没派?”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弟弟过几日出京,还没跟那边说一声。”
四阿哥正色道:“出京,汗阿玛给你派差事了,去哪?”
应该不是往南走吧?
随扈皇子阿哥好几个,要是南边的差事,不会从京城打发人过去,直接叫随扈皇子过去就是了。
要是往北走,现下还冷着。
内务府有什么北边的差事么?
行宫修缮的后续事宜?
“不是还有赫奕吗?怎么还要你亲自出门?”
四阿哥皱眉。
他手头的差事,不放心旁人,恨不得自己重新厘一遍。
可是九阿哥的差事,他是不放心九阿哥,觉得还是换个稳当人更好些。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压着得意,道:“这个吗?公私兼顾,必须得弟弟亲自去,旁人代不了!”
四阿哥见他脸上的得意都遮不住,心里也有了猜测:“汗阿玛传你去御前?”
好好的,为什么又叫人过去?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没有,不过圣驾出发之前,弟弟就跟汗阿玛请过旨了,汗阿玛允弟弟去济南迎接圣驾!”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可是今年南巡队伍不走济南!”
因要去苏松一带抚民,重点行程还是放在江南,而不是山东境内。
九阿哥点头道:“弟弟晓得,走清河口……那有什么,反正南下迎驾就是了,全是弟弟的孝心!”
他挺着胸脯,说的理直气壮。
四阿哥觉得没眼看。
只那脸上贼兮兮的模样,旁人还瞧不出么?
这哪里是奔着尽孝去的,这是奔着他福晋去的。
还打着“接驾”的名义,南巡的船队才走了一半,怎么就要接了?
四阿哥素是爱操心的,道:“伱想要初四出发,侍卫处那边安排人手了么?护军营那边呢?”
“初三中午出发!”
九阿哥眉开眼笑道:“其他的早就安排妥了,一什侍卫,五十护军,都配双马双鞍……”
四阿哥听了,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就算要出门,也不要太赶路,时间还富足着,赶在南巡队伍返程之前到了就是。”
这一、两千里,不是两、三日的路程,走快了不稳妥。
九阿哥摇头道:“那可不能,好不容易出门散个风,弟弟还想要苏州、杭州好好转一圈呢!”
四阿哥就道:“那就坐船,户部正好有大黄船往返,我来给你安排……”
没等他说完,九阿哥已经转身往外走,道:“哎呀,都安排的好好的,四哥您就放心吧!”
跟有狗在后头追似的,人已经远了。
四阿哥没有法子,却也不放心。
他心里算了京城到苏州的距离,真要按照九阿哥说的,想要路上就追上圣驾,那每天都要一百多里才行。
就算晓得九阿哥自己不会骑马,多半会坐车,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他想了想,也出了户部衙门,往宗人府衙门去了。
他要跟十阿哥说说,让十阿哥劝劝。
要是三、两日的路程追赶也就追赶,可这两千来里路,素来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的,谁放心呢?
宗人府中。
十阿哥点了卯,想着几日后的大婚。
还有三天……
他就是成家的人了。
等到什么时候封爵,他们就是那一支的老祖宗。
以后血脉繁衍……
就是一门新宗室。
他又想起昨日听到的几个宗室闲话。
实在是前些日子的几个调动,让宗室里有了议论。
那就是一等侍卫诺罗布升镶红旗汉军副都统之事。
虽没有律例规定,可是之前八旗都统、副都统的任命,都是有限定的。
各色旗的都统、副都统、参领大都在该旗选任。
偶有例外,也是战时。
平日的时候,大多数还是按照规矩走。
诺罗布出身顺承王府,是正红旗人,这次却补了镶红旗的缺。
看来以后八旗都统、副都统的选任,限定范围不是该旗王公勋贵。
十阿哥心里也有思量。
下五旗宗室格局,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化。
如今是康亲王、顺承郡王掌正红旗,平郡王、庄亲王、广略贝勒后裔掌镶红旗,安郡王、豫郡王掌正蓝旗,简亲王掌镶蓝旗,显亲王掌镶白旗。
不管是之前分封的伯王、叔王,还是去年封的哥哥们,都是恩封王爷,没有旗权。
可是现下的格局跟世祖皇帝时或二十年前都不同。
老一辈王爷没剩几个了。
就现下这几个王爷,康亲王、顺承郡王、显亲王、平郡王都是皇侄、皇侄孙辈,也没有什么军功。
庄亲王、安郡王、简亲王这三个,也各有不足,没有在宗室里高声的底气。
恩封的王爷,下一辈就不知道如何,也不知道他们兄弟这一辈,能不能有人捞到铁帽子。
十阿哥在正想着,门口有了动静。
四阿哥到了。
十阿哥忙起身,迎了出来。
四阿哥开门见山道:“你晓得九阿哥要出京之事么?”
十阿哥笑着点头道:“汗阿玛没出京之前,九哥就念叨了,这几日又提了两回。”
四阿哥道:“他叫随行侍卫与护军备双马……”
十阿哥听了,有些不解。
这长途跋涉,配双马不是应当的?
要是单马才麻烦,说不得路上还要换马。
四阿哥皱眉道:“他还叫备双鞍,打算快行,赶在圣驾到苏州前追上去!”
十阿哥诧异道:“这……怎么追啊,圣驾走了眼看一月,说不得过几日就到苏州府了……”
插翅膀么?
四阿哥冷哼道:“想一出是一出,这是打算急行军呢!”
要是一路快马,从京城过去七、八天也能到。
十阿哥听了,也闹心了:“九哥身体……哪里吃得了那个苦头?”
四阿哥就道:“有没有法子劝劝他?”
关键是时间太紧,要不然四阿哥就直接往御前递折子,让皇父勒令九阿哥留京。
现下就是递折子到御前,往返也要十来天时间,时间来不及。
十阿哥想了想,道:“拦是拦不住的,还是得叫稳当人看着……”
想到这里,他怦然心动。
“四哥,我……”
十阿哥眼睛冒光:“我跟着去吧,盯着九哥些!”
四阿哥觉得头疼,训斥道:“胡闹,宗室‘无圣命不准出京’!”
十阿哥笑道:“四哥,那说的是‘有爵宗室’,弟弟可是光头皇子……”
四阿哥摇头道:“那也不妥当,九阿哥准备初三中午出发,你还在新婚里。”
十阿哥却道:“其实刚刚好的,弟弟带了福晋去给汗阿玛与太后行礼,这也是孝心……”
四阿哥越发头疼:“这不是儿戏,你没爵,可是已经当差了,差事也丢在一旁么?”
十阿哥指了指外头道:“四哥您看,这衙门都闲成什么样了,就是婚丧嫁娶那点儿事,咱们也不能老盼着死人吧!”
四阿哥的脸绷着,没想到会是这样局面。
没有找到留下九阿哥的法子,反而还要再搭上两个。
他还想要再劝。
十阿哥面上也带了恳求,道:“四哥,弟弟真想去,要是错过这回,说不得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往南边去。”
等到封爵了,限制就多了。
十阿哥的身份,又是容易被人忌惮。
江南繁华也紧要,十阿哥既是得了宗人府的差事,应该也没有机会派那边的差事。
四阿哥叹气道:“可是博尔济吉特氏那边呢,还有‘回门礼’……”
涉及蒙古藩王,不能显得轻慢,越发要礼数周全。
十阿哥立时道:“弟弟这就去趟内馆,跟郡王福晋报备此事,福晋会体谅的……”
四阿哥没有法子了,只能点点头道:“那好好说。”
十阿哥没有耽搁,兄弟俩从宗人府出来,就往内馆去了。
倒是也方便,总共不到一里地。
四阿哥站在宗人府门口看着十阿哥的背影远去,没有急着回户部衙门,而是进了宫,去了侍卫处。
真要是两位皇子阿哥、一位皇子福晋出京,那随行侍卫、护军也要翻倍。
不过加了十阿哥夫妇,四阿哥多少放心些。
十阿哥虽比九阿哥小两个月,可是行事要更稳当……
九阿哥哪里晓得片刻不到的功夫,因为哥哥的“关爱”,自己就要多两个小尾巴。
他带了几分雀跃,去了都统府,路上就碰上何玉柱回来。
这是已经知会过了。
“齐大人在大营不在家,夫人在呢,好像正要待客,说等着爷过去。”
何玉柱道。
九阿哥随口道:“亲戚么,哪家的?”
何玉柱道:“奴才着急回来,忘了问一句,不过瞧着夫人到前院了,应该不是太熟的客。”
熟的客人,就直接引到正房说话了。
九阿哥这回没有提东西。
虽说礼多人不怪,可是太见外也不好。
整个二月里,他已经来了两、三回了。
到了都统府门口,就见管事送客出来。
见了九阿哥过来,管事连带着客人都恭敬站了。
九阿哥翻身下马,看着那两人穿得朴实,神态也拘谨,好奇道:“哪来的客人,是府上亲戚么?”
那管事道:“回九爷的话,这是我们阿哥的堂叔姥爷、舅舅……”
九阿哥闻言皱眉:“怎么这个时候上门了?”
他是担心福松外家的人过来攀附。
之前小可怜似的,养在这边,如今得了差事,亲族就来攀附那也太恶心了。
那管事见他误会,忙道:“是我们夫人请了二位过来的,之前的时候两位也来探看过阿哥。”
九阿哥听了,神色稍缓,这才点点头,进了都统府。
都统府前院客厅。
觉罗氏看着眼下的匣子,吩咐身边丫头收好:“都收好吧,等阿哥回来去过户。”
当时福松外公与舅舅都战死,除了家产,还留了军功爵位。
即便只是最低的爵位,也是可以传承儿孙。
福松外家没有人了,他外公却有堂兄弟、从侄儿。
好几家争着想要将儿子过的这一房,那样白得一个爵位,还有一份产业。
可是福松外公还留了亲外孙。
八旗论亲,可不是按照姓氏来的,是按照血缘来的。
福松外公没了,最有资格继承家产的,就是福松的额涅。
福松额涅没了,还有福松这个亲外孙。
汉人宗法是同姓为重,即便“户绝”也是可着同姓族人先继承,禁止养异姓义子,以免乱了血脉。
八旗入关后,宗族制度也开始从民例。
不过并不那么严格。
福松的外公没有儿孙,还有福松这个出嫁女留下的外孙,可以继承家产与爵位。
可是福松是已革宗室,不能过继给外家,那就不能得到全部家产,与民爵也无缘。
因此当时就有抚养了福松的齐锡夫妇出面,跟那边的族人进行了商议,将那边留下的产业,房宅两栋、铺面四间、房山良田八倾,一分为二,做了切割。
一半转给福松,一半连同爵位留给福松的嗣舅舅。
那些房契、地契,连带着分产文书,都在觉罗氏这里收着,等着福松成年过户。
不过防着福松阿玛那边晓得后插手,觉罗氏也没有插手几处产业的打理,都有福松的那个嗣舅舅管着。
每年年底,那边都会按照约定送来出息。
十来年下来,账目清白。
眼下福松已经分户,觉罗氏要将产业转到福松名下,就请了那边的人过来知会一声。
也告诉那边福松有了差事的事。
虽说不是亲舅舅,可是这些年面上也过的去了,每年过生日里外衣裳,年底一份压岁钱。
一年下来也要耗费三、四十两银子。
要知道,福松舅舅留下的“拖沙喇哈番”爵位,每年年俸也就是八十两银子。
这是差不多送了一半过来。
没有用抚养费的名义,而是只做了节礼。
日久见人心。
本就不是一个旗的,他们也没有求到董鄂家的机会,能做到如此,很是不容易。
觉罗氏这里,对他们也就多了几分敬意,逢年过节也会帮福松预备年礼,过去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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