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与五阿哥在内务府吃完午饭就出来。
九阿哥也准备家去了。
高衍中跟张保住都在,两人一个人盯着简亲王府治丧事,一个负责日常庶务,刚刚好。
出了内务府,九阿哥往右从西华门出宫,三阿哥与五阿哥走午门。
出了内务府衙门没几步,五阿哥就在甬道上停了下来,眺望乾清宫方向。
三阿哥道:“苏努应该从御前回去了。”
五阿哥点点头,就跟着三阿哥出宫,回到宗人府衙门。
苏努果然回来了,却是苦着一张脸,在那里走神。
三阿哥见状,好奇道:“您这是……挨训了?汗阿玛嗔着议罪议重了?”
苏努神色有些古怪,拿了手边的折子,递给三阿哥。
进府之后,九阿哥往上房去了,何玉柱在门房叫了个小厮,吩咐道:“洗一份送宁安堂,再洗一份送上房。”
揭开此事有用么?
他打记事开始,就看到皇父对太子的偏爱,别说是他一个,也有自知之明,就是加上九阿哥与十八阿哥,也没有太子一个人分量重。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说的就是这个。
再说,总共就十来个老人,出一个姚子孝就够了。
九皇子府,九阿哥下车,何玉柱跟着,手中提了两个竹篓。
崔南山得意道:“等到年底就差不多了,正好可以进给小主子们玩儿。”
何玉柱就去了西路前头的一个小院子,这是九阿哥单给他们几个太监留着的。
只要太子登基,赫舍里家被剥夺的荣誉,都会加倍给回去。
三阿哥也有些麻爪。
九皇子府正房,夫妻两个也在吃枣。
相反,那空出的一等公,是不是自己也能惦记惦记?
自己阿哥就是个小阿哥,碍不着旁人的眼。
三阿哥看着苏努,晓得他为什么苦笑了。
崔南山脸上带了笑模样,跟何玉柱道:“宫里的主子这么多,咱们爷跟福晋都是心慈的,往后你尽心当差,好日子还在后头。”
其中崔南山是九阿哥分宫后乾清宫出来的谙达太监,何玉柱、孙金、李银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太监,周松跟崔百岁是后补的太监,一个是御膳房打杂的,一个是御园扫洒的。
皇子府有地窖,就是在东路暖房跟宁安堂之间,地窖还不小,有两间半屋子那么大,可以储存鲜果与蔬菜。
不过想到九阿哥跟十阿哥,那边会欠自己一个人情,他就觉得不算太吃亏。
想要让赫舍里家真正败落,只能盼着太子不再是太子。
官女子这里,福晋院子里有三个,兆佳格格院子里有两个。
他与十阿哥这样的身份,不怕旁人的报复,也不用惦记着斩草除根。
五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
等到吃完一个枣,何玉柱才指了指十阿哥府的方向,道:“前几日十爷府上的旧人都拉走了,只回来不到一半……总管,咱们二所,宫里出来这几个有谁瞧着可疑么?”
五阿哥没有说话,只是出了宗人府,到了棋盘街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
何玉柱很想要告诉他,小主子们喜欢颜色鲜亮的,别管说话不说话,这黑漆漆的色儿就不讨喜。
他的惊诧都在脸上写着,三阿哥只能说了缘故,道:“敢对各府的皇孙下手,必须要重重惩罚,不能开这个先河,否则往后各府就不消停了,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崔南山摇头道:“想得美,老大人家根基在盛京,京城没有那么能耐,跟钮祜禄家不用比。”
好像要背黑锅了!
三阿哥觉得有些冤。
舒舒看了他一眼,道:“爷想要插手?”
舒舒道:“这个能存下,明儿叫人出去买几筐,存起来。”
尹德宅里。
崔南山看着他手上食盒,道:“你这猴崽子怎么得空过来了?”
只是八旗勋贵爵位起起伏伏的,真要让阿灵阿的几个儿子无罪留京,万一以后爵位再转回去呢?
九阿哥觉得,要断绝这个可能。
宗人府人来人往的,今日上午提审阿灵阿,到了下午,关注此事的人家就差不多都听到风声。
眼下日头正好,外头比屋子里暖和。
能让阿灵阿抵命的是皇家血脉之殇,那让索额图父子三人殒命的是什么?
汗阿玛心中,也是有一丝丝疼十一阿哥吧?
只是收拾了赫舍里家又如何?
五阿哥点头道:“连儿孙都跟着一并处置了更好,更能让人长记性。”
平日里皇子府这里的吃食,多少不了这边,要么是九阿哥赏下来,要么是九福晋赏下来。
旗人除非这种大恶流放宁古塔,否则寻常罪责都是“免发遣”。
舒舒不喜阿灵阿家人,对于阿灵阿夫妇的议罪也觉得罪有应得,可是对于一堆孩子要发遣宁古塔,那跟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她心里只是难受一点点儿。
三阿哥解释道:“这是给汗阿玛加恩用的,提到孩子们,就不用加恩到阿灵阿夫妇头上了,要是不提的话,只议阿灵阿夫妇的罪,减等了不是便宜了他们么?”
小厮接了,接过来,往膳房去了。
董氏见了,不解道:“爷担心什么?就算阿灵阿夫妇罪证确凿,这分家多年,也牵扯不到爷身上。”
那黑色鹩哥歪着脑袋,“主子安”、“福晋安”。
何玉柱快走几步,道:“这都会说话了?”
钮祜禄家大人要处死,只有儿女流放宁古塔,这几个孩子怎么生存?
别说是她,就是九阿哥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法喀那一房问罪,爵位不会再回去,那老公爷的儿子,不就剩下自己爷跟五老爷么?
尹德看着妻子,脸色泛白,道:“慎刑司前阵子从十皇子拘了不少人过去,其中有个嬷嬷是额娘的表姐……”
尹德面上带了几分忐忑不安。
正是他们几个之前联名就阿灵阿案给出的议罪折子,后头是御笔朱批,“准”。
何玉柱想着九阿哥之前的吩咐,回房简单梳洗后就到了膳房,带了一份柿子跟冬枣去后头崔南山院子了。
要去御前问此事么?
五阿哥低下头,转过身,脚步有些沉重……
皇父没有给恩典,直接这样处置了,那宗人府就要背锅了。
只有二所的总管太监崔南山五十来岁,如今就是挂个名儿,平日里也多在皇子府后的配院里,不怎么到府里。
崔南山正在逗鸟。
九阿哥想起了阿灵阿的案子,跟舒舒说了一嘴。
这宗人府是衙门,大家说话也没有避人,外头少不得会晓得是自己加上的这一条。
冬枣个头不大,可是又脆又甜。
九阿哥道:“你也少吃几个,直接吃扎胃。”
三阿哥咋舌道:“阿灵阿的长子才十二,剩下几个更小,怎么流?”
五阿哥不解道:“这一条不是三哥加上的么?”
没想到啊,三哥笑眯眯的,却直接堵死阿灵阿夫妇的生路,下手挺黑。
何玉柱听了,就安心了,道:“那就好,要是有糊涂的,怕爷伤心……”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插……”
祸不及妻儿。
九阿哥道:“换了寻常旗人,犯了这样罪过,妻儿都要没官的,与功臣人家为奴,可那是钮祜禄家,是公主曾孙,功臣苗裔,总不能真的没官,流都是轻的……”
索额图……
外头不敢非议皇上,少不得要说到宗人府不做人。
舒舒点头,不再吃了,道:“回头叫小棠泡两坛子酒枣。”
“请主子安,请福晋安……”
何玉柱就道:“爷吩咐给您老人家送的柿子跟枣,我挑了几个软乎的。”
乌雅氏本就是牵扯其中,并不无辜,可是公府的几个儿女这样处置就显得凄惨了。
跟着出府的太监,都是二所的老人,可说起年岁来,都比九阿哥大不了几岁,离出府荣养的时候还早着。
太监这里除了崔南山,还有九阿哥身边当差的何玉柱跟孙金,福晋身边跑腿的周松,管着前院内务的李银,管着门房的崔百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要是汗阿玛给了恩典,让钮祜禄其他族人抚养那几个,爷就想法子提一提这个。”
汗阿玛晓得此事么?
他看了东边方向,道:“四哥跟他们没有什么情分,可是要那几个留京,丁点儿大,不管是钮祜禄家族人,还是四哥那里,还真不好不闻不问,到时候怪别扭的……”
九阿哥也不是心狠的,四月里三台吉大婚,他还去过公府吃酒,想着那几个半大孩子,他摸着下巴道:“其实发回盛京为民也行啊,保全了性命,往后也远离京城这一摊。”
何玉柱擦了一个柿子双手递给崔南山,自己擦了一个枣,咬了一口道:“看着您的日子,我也有盼头……”
崔南山身上穿着新的坎肩,坐在躺椅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手边的鸟架子上是一只黑色鹩哥。
不过这是老总管的心意,他就不扫兴了,道:“福晋肯定也喜欢,大前年北巡的时候,福晋还养过一阵子鸟,后头飞走了。”
九阿哥道:“今儿卖枣的是西山来的,爷留了定金了,让他们明儿多收些,直接送过来。”
舒舒纳闷道:“没成丁就要流么?”
舒舒见九阿哥吃了四个了,就将果盘移开。
一个装的是冬枣,一个是柿子,都是刚上市的,路过地安门大街的时候碰到了,就各买了些。
董氏一愣,道:“爷之前怎么没提过?”
尹德皱眉道:“额娘没得早,表姨母是公府的户下人,做了皇后的陪房嬷嬷入宫当差,后来成了十爷的保母,十爷分府,就跟着出来了,我也是前年才晓得此事……”
被拘押的人,放回来一半,没有那位表姨母。
虽不知到底牵扯什么罪名,可是尹德这里,不做贼也觉得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