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格格想的很多。
娘娘的意思,是想要将这宫女拖成病重,送出宫去?
真要那样,这宫女的性命就难以保全。
家人嫌弃,或者其他人插手,只不经心照顾,就能断送她的性命。
人命贵重,要是娘娘沾上,名誉受损不说,他们兄妹几个也要被质疑心狠手辣。
除了担心,她也无法真的看着二十来岁的女子,就这样凋零。
九格格就对那嬷嬷道:“去御药房取酒精,那个是退烧用的,还有三七粉,也要一些,不要吝啬银子,这丫头好了,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娘娘也好、十四阿哥也好,都脱不得干系。”
那嬷嬷听了犹豫,望向正殿,小声道:“娘娘不是这个打算。”
九格格道:“不管娘娘什么打算,先听我的,否则按照娘娘的行事,等到王贵人生了阿哥,就要挪出去了,这永和宫说不得什么时候成为
因为当初没有照顾好十五阿哥,娘娘已经在御前被记了一笔,真要沾了人命,皇父怎么放心将娇妾弱子继续放在永和宫?
惠妃母早已无宠,为什么能得皇父信重,将兆祥所托付,就是因为心正。
宜妃母也是,抚养了四公主与十七阿哥,跟亲生的没有差别,对贵人庶妃也多有照顾提挈。
说句直白的,这宫里老弱病孕多,真有谁露出心狠手辣的嘴脸上,那皇父怎么会放心?
这嬷嬷沉默了半响,也晓得事关重大,往御药房取药跟酒精去了。
跟着嬷嬷过来的,还有一个医士。
重新帮那宫女换了药,外敷上好的三七粉,也指导嬷嬷给那宫人退热……
九格格又吩咐人摆了冰盆过来。
这自然不好挪用德妃与其他贵人庶妃的冰,九格格就叫人拿了银子,打发人去宁寿宫的冰窖里领了几块冰。
到了下午,那宫人瞧着状况好多了,脸色也没有那么红了……
又是叫人取药,又是叫人领冰的,九格格坐镇永和宫的消息,自然也传到内务府。
九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跟十二阿哥道:“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会看在五姐的面子上,不责罚德妃母?”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只要没出人命,就算汗阿玛恼了,也就是小惩大诫,不会罚的太狠。”
旁观者清,他看出来了,皇父不爱旁人生事,喜欢大家和乐安定。
真要闹出大事来,不管对错,都会让皇父心烦。
等到中午,九阿哥准备走了。
看热闹的上门了。
是三阿哥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是十四阿哥又闯祸了?”
三阿哥摇着扇子,到了值房门口,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九阿哥听了,不由失笑,道:“您这消息,可是够灵通的……”
三阿哥还以为是夸他,带了得意道:“那是自然,巴结哥哥的人多着,不用打听,就有人主动上来告诉消息。”
九阿哥竖着大拇指,道:“三哥厉害!”
身边没有正经人,都是臭鱼烂虾,才会拖延到今天中午才一知半解的。
真有宫里有耳目,昨儿就该得着信了。
三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老十四犯浑,要欺负宫女,德妃母护了儿子,才换了说辞?”
九阿哥:“……”
中间不大对,结果是对的。
怎么外头人说起来,就爱往男女之事上扯?
三阿哥见他反应,挑眉道:“呵,让我说着了?这宫里的规矩卡得太死了,还要等到皇子阿哥指婚才指格格,应该出精就指的,就说十四阿哥,大生日,不算小了,前年南巡的时候就开始出精了,现在也跟大小伙子似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十二阿哥,上下打量两眼,道:“不像十二阿哥,腊月生日,听说饮食上也是肉少菜多,这才干巴巴的成人晚……”
十二阿哥因三阿哥来了,本站起来候着,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脸“唰”的一下通红。
“哈哈哈……”
三阿哥见了,笑道:“瞧这老实孩子,估计是没看过《黄帝内经》,不晓得这些……”
九阿哥纳罕道:“三哥您怎么什么都晓得?前年的时候,十四阿哥才十二,不能那么小就成人吧?”
三阿哥道:“怎么不能?估计汗阿玛也吓一跳,他刚开始当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是小儿子呢,才带在御舟上,没有避讳小嫔妃什么的;结果两个阿哥都出精了,才挪到我们娘娘的船上。”
九阿哥这才想起来,还没有为十四阿哥解释,忙道:“外头都是瞎说的,什么欺负小宫女啊,没有的事儿,十四阿哥就是看着个头大罢了,平日里说话行事还跟小孩儿似的,哪有那心思?再说了,他也不傻,能犯那忌讳?”
生母身边的宫女,除非是长辈赐下的,否则都要客气守礼,不能亵玩,那样不仅不孝,还有逆伦之嫌。
三阿哥想想十四阿哥平日里的机灵样儿,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十四阿哥鸡贼着呢,才不会犯这个傻……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九阿哥一时也说不清。
谁晓得九格格入宫以后,德妃那边改没改口,换没换新的说辞。
现下想想,德妃的应对实在无智,伤敌八百、自伤一千那种。
她先将宫女的意外受伤跟男女关系扯到一块,传到外头那大家肯定就可着男女关系说。
眼见着九阿哥卡壳,三阿哥带了狐疑,看着他道:“别说你不知道啊,我在工部衙门都听说了,你在宫里会没听说?”
九阿哥道:“我的人缘可比不得三哥,内务府那些奴才,避我还来不及呢,谁会主动过来跟我说这些?就是补熙早上来了一趟,也跟三哥似的,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我都糊涂着,可那是妃母,我也不能打发人过去询问啊,估计等到明天汗阿玛出来,叫人问过了,才有准信传出来。”
三阿哥也晓得内务府包衣自成一体,觉得九阿哥说的也对,点头道:“那你确实不如我灵通。”
正说着,十阿哥来了。
他搬回城里后,也恢复了宗人府那边的点卯。
宫里的消息传到宗人府,他就过来看看。
“九哥,不会牵扯到内务府吧?”
他关心的只有这个。
九阿哥摇头道:“不牵扯,内务府行事,都按照规矩来,放心吧……”
十阿哥也就放心了,对内情也不好奇。
他跟九阿哥的看法一样,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外头传得是真是假都不作数,要看御前最后选择哪一种说辞。
等到御前放出的消息,才是最后的“准确”消息。
这宫里上下几千人当差,血肉之躯,这伤啊病啊的,也都是寻常事儿。
本来就不该如此大惊小怪的。
三阿哥过来说完八卦,本想要蹭一顿午饭的。
结果九阿哥这里没有带食盒,十二阿哥的膳盒倒是送来了,他也没有兴趣,就先走了。
九阿哥这里准备回海淀了。
十阿哥也没有旁的事儿,就跟着出了西华门,上了九阿哥的马车,道:“昨儿的杏儿,谢谢九哥,弟弟福晋很爱吃,吃了半盘子……”
原来昨天九阿哥买完,想起孕妇喜甜酸,就叫人给十皇子府送了一篮子。
九阿哥道:“再好也得适量,省得拉肚子,你嫂子给丰生他们吃蒸过的,那个好克化一些,你福晋那里想吃果子,也可以蒸了吃。”
十阿哥记下,道:“对了,前年分府出来,我那里也有六个官女子,现在年岁没到放出去的时候,可是如今不缺人,我打算放出去,明日叫人去内务府报备。”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有心大的了?”
十皇子府的宫女人数,跟九皇子的一样,都是六人。
这些人当初分到阿哥所后,就归在十阿哥夫妇名下,才会随着搬出宫来。
可是因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有封爵,府中供给内务府供给,这几个人还在宫册上,但是单记了一笔。
如今要放回家,也要在内务府会计司这里报备。
十阿哥道:“有一个心大的,最近老往弟弟福晋身边凑,说三道四的,单发作了,反倒惹眼,叫人笑话,直接都退了省事。”
九阿哥道:“那你要心里有数,咱们名下的包衣佐领跟包衣管领人口,也都是内务府分下来的,跟那边一样的做派,不能都用他们的人,规矩要卡死了,要不然往后想要做你便宜丈人的奴才多着。”
十阿哥点头道:“九哥放心,我不会开那个口子。”
等到马车到了十皇子府,将十阿哥撂下,九阿哥就回海淀了。
等回了五所,见了舒舒,九阿哥就道:“老十行事是不是太独了?除了爷的事儿,其他人都不放在心上,先头还以为他跟四哥关系长进了呢,结果今儿去内务府,晓得爷没事儿,就不问其他的,瞧那样子,也不在意四哥会不会被连累。”
舒舒道:“又不是现在行事如此,从我嫁爷时开始看,十阿哥就是如此,他身份如此,真要呼朋唤友,那太子该坐不住了。”
九阿哥没有说别的,就是心疼十阿哥。
那不想跟兄弟交好,与不能跟兄弟交好是两回事儿。
哎,不好细想,细想替十阿哥憋屈……
户部衙门,各处值房的膳食也都摆上了。
十三阿哥这里,如今有了格格,皇子膳房也齐全不少,都是掐着点儿送的热乎吃食。
跟着食盒一起过来的,还有宫里的最新消息。
十三阿哥听了,没有瞒着四阿哥,就说了九格格坐镇永和宫之事。
四阿哥听了,神色不变。
十三阿哥怕他担心,开解道:“五姐出面更好,汗阿玛看在五姐的面上,也不会太恼,四哥您就放心好了。”
四阿哥没觉得开怀,反而皱眉,担心起九格格来。
九格格虽得太后抚养跟看重,可是真要跟皇父论起父女之情来,可比不得前头的几个公主。
皇父心中,内外有别,未必乐意出嫁的公主插手宫中事儿。
四阿哥昨日只觉得失望,对德妃生出审视之心,并无怨愤。
现下,他生出怨愤来。
是真的不懂道理么?
入宫三十年,不也是小心翼翼熬到现在么?
如今,性子越来越歪了,不过是心里有了依仗,晓得皇父看重骨肉,不会轻易伤了儿女体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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