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不晓得九阿哥鼻子痒,拿起一只羊毛毡小猫爱不释手。
栩栩如生,总共两只,一只狸猫,一只奶牛猫。
小狗也是两种,一只雪白的狮子狗,一只是浅黄色的中华田园犬。
这是通州羊毛呢场那边试制的。
舒舒笑道:“这个好,丰生他们会喜欢的。”
九阿哥道:“就是小儿玩具,卖不上价钱。”
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搁在几百年后,手工玩具的价格才有刚抬起来的苗头,现在人工是最不值钱的时候,这种羊毛毡玩具想要溢价没有什么市场。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挂毯可行,除了佛像,还可以制作山水画、鸟画之类的,可以对外销售,日本也好,朝鲜也好,听说权贵都是学汉文的,应该也喜欢这些……”
九阿哥听了心动,手中把玩着小算盘,道:“还可以制作纳兰词,江南那边也很认纳兰之才……”
夫妻两个说着话,外头就是“轰隆轰隆”声。
下雨了。
屋子里也转为幽暗。
九阿哥透过纱窗,望向外头,道:“春日里旱的厉害,入伏以后,这雨水倒是一场连着一场了,也不知高斌那边如何。”
舒舒算了下土豆生长周期,庄子里的土豆都已经开始吃了,只是个头不大,还能再长长,才没有起。
这种生长后期与收获期雨水大不是好事,不小心会烂掉。
高斌那边应该会防涝,或者是提前起土豆。
至于玉米,要中秋节前后才收,这个时候下雨,应该正合适。
九阿哥想到自己的狼皮褥子,今天就能到了御前,就眺望了一下北面的乌云,看着也阴沉沉的,就跟舒舒道:“爷的狼皮褥子送的正合适,还有附的那个姜汁奶茶方子,也可以现在用。”
圣驾现在正往蒙古名山索岳尔济山方向行进。
那是蒙古人眼中的神山,辽时叫“七金山”。
舒舒估算了一下那个方向,是大兴安岭支脉,锡盟与兴安盟的结界处,距离京城一千六百多里。
圣驾出京二十日,行程应该过半了。
那边的气候跟京城不一样,就算是伏天,早晚也要穿厚衣裳,全无暑热之忧。
九阿哥的狼皮褥子跟奶茶方子送的正贴心。
只能说康熙是个会挑地方的,索岳尔济山所在区域,后世是个避暑胜地,出了名的凉都,七八月天气,低温只有零上几度,偶尔还有零下的时候……
这一场雨,下了半天,不过就算雨停,乌云也没有散去。
瞧这样子,还要下上三五天。
草原上,圣驾的队伍还在每日移动。
因为雨水连绵的缘故,原本有些低洼的草原有些积水,不利于圣驾驻跸。
一直往东北方向走,地势越来越高,看着草场还干爽些。
“阿嚏……”
三阿哥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他紧了紧身上,已经套了马甲,可还是凉飕飕的。
他站在行帐前,看着外头的天色,瞧这样子,没有晴天的意思。
三阿哥皱眉,有些犯愁了。
因三福晋身子重的缘故,三阿哥这次出门的行李就是田格格给收拾的,衣裳装了两箱子,都是春秋衣裳为主,宁绸大褂跟缎子大褂不少,还有蜀锦的,另外有半箱子小毛衣裳跟大毛衣裳,备着中秋后塞外转冷穿的,可是中间的夹衣裳没有。
不知是临近索岳尔济山的缘故,还是连着下雨的缘故,一天比一天冷,可直接穿小毛衣裳又过了。
三阿哥闹心扒拉。
可是这个时候训斥田格格没用,田格格跟着出来,她自己的衣裳预备的也不齐全。
四阿哥的帐子跟三阿哥的帐子挨着,出来正好看到他在这里愁眉苦脸的。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问道:“三哥怎么了?”
三阿哥哆嗦了一下,露出了几分可怜道:“太冷了,没带夹衣裳,这大雨泡天的,也不好打发人回京取,四弟你那里有没有富裕的?”
四阿哥听了,看了三阿哥一眼,迟疑道:“我带了,可是我的衣裳,三哥穿着也不合身。”
三阿哥比四阿哥高一寸,宽出小半个身子去。
三阿哥拍了下脑门道:“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当跟大哥借才是。”
大阿哥正好带着十三阿哥巡营回来,听到这半句,道:“跟我借什么?”
三阿哥指了指身上,说了自己的窘境,道:“衣裳带少了,没有夹的……”
大阿哥点头道:“我带了,回头给你送两套。”
十三阿哥身上就穿着一件夹,正跟四阿哥说这两日天气。
“晚上有哈气了,帐子里要点炭盆了……”十三阿哥说道。
内务府的随行物资中,带了炭车。
四阿哥对十三阿哥道:“你早晚都要跟大哥在外头跑怕,多添加衣裳,这时候着凉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路上,没有行宫,只有台站,很是简陋。
真要生病,在路上滞留,就要留在台站养病了。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衣裳勤添减呢,晚上也仔细。”
提及这个,四阿哥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是皇子,有各自的行帐,保暖也不愁。
可要是这雨还不停,那随行八旗护军,估计就要倒下一批了。
次日,雨势转小,队伍就继续行进。
康熙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拿起手边沉香如意,捶了捶肩膀。
几日的阴雨天气,他身上也锈住了似的,肩膀发沉。
平日里在马车里看本章没觉得什么,眼下却是脖颈不舒服,眼睛干涩。
康熙就撂下题本,闭目养神。
好一会儿,他觉得嘴巴里干了,就伸手道:“茶……”
梁九功随侍在旁,立时将旁边保暖箱里的茶壶拿出来,倒了一杯热茶。
是姜汁奶茶,入口辛辣,可是喝下去以后额头发汗,身上会轻快不少。
康熙睁开眼,看着梁九功岣嵝着身子的样子,道:“痹症犯了?”
太监都是苦过来的。
小时候住的屋子,夏天热冬天冷,有毛病正常,没有毛病的才是少数。
梁九功虽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太监,可小时候也是苦水里熬出来的。
年轻时身体还不显,自打上了四十,就显出来了,每年季节变换之时,都是再三小心。
梁九功摇头道:“没有,就是骨头缝有些酸,奴才带了半坛子虎骨酒,每天晚上睡觉前喝一盅,很是顶用。”
康熙道:“朕跟前不缺人,你要是不舒坦了,不要勉强。”
梁九功道:“没勉强,药房这两年的方子越发好了,奴才觉得,这虎骨酒再喝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得奴才这痹症就去根儿不再犯了。”
康熙的手在袖口里抖了抖,道:“作用这么好?那回头朕也尝尝。”
梁九功立时道:“奴才的毛病,皇上是晓得的,每次着凉恨不得瘫两天,这回却是好好的,症状轻多了。”
康熙指了指那茶壶道:“也不能只靠药酒,喝两杯茶驱寒吧……”
梁九功久侍御前,常领赏的,立时道:“谢皇上赏茶,那奴才也见识一回……”
等到一口茶下去,梁九功就没声了。
好悬没喷出来。
这个味道,够呛的。
这放了多少姜?
康熙笑道:“一分姜、两分茶、两分、五分奶,不加水……”
梁九功吞咽殆尽,察觉到其中的好处了。
虽说有辣又甜的,奶味儿也重,可是真顶用,好像身上一下子就暖和了。
热气从脚底心往脑门窜。
梁九功立时将剩下的半碗也喝了,赞道:“皇上,这个姜茶好,这下雨天喝着正合适。”
康熙点头道:“是不错,等到扎营,你就打发人给行在膳房传话,多制生姜奶茶,太子、诸皇子、随行王公、大臣,每日赏一壶下去……”
“嗻……”
梁九功应着。
到了下午,队伍扎营。
行在膳房这里就得了御前传话,开始炮制生姜奶茶,往各处送了过去。
太子这里,因不喜瓜尔佳格格,已经打发她去小帐子里。
不过到底是毓庆宫女眷,年岁又在那里,太子喝了两碗生姜奶茶后,剩下的就叫人给瓜尔佳格格送去了。
瓜尔佳格格的行李,是太子妃嘱咐过的,衣裳带的齐全。
可是自打出京开始早晚赶路,劳乏不堪,中间又被太子吓昏了一次,瓜尔佳格格也蔫耷耷的。
得了这半壶生姜奶茶,盯着半天,不敢喝也不敢不喝,等到都凉得差不多了,她才捏着鼻子灌了。
其他人还好,晓得这种天气,正好喝这个奶茶。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就有些勉强。
小孩子舌头灵敏,对大人来说,都辛辣呛嘴的浓姜味儿,对他们来说,更是辣得要哭。
十五阿哥大两岁,晓得轻重。
既是御赐,那就要喝了,跟吃药似的,握拳往里灌。
十六阿哥喝了一口,眼泪都出来了,伸着舌头道:“舌头疼……”
十四阿哥在旁看着,不由直乐。
十六阿哥撅着嘴巴,眼泪叭嚓的,流的更多了。
帐子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十四阿哥耳朵动了动,端着茶杯走到帐子前,推门往外看去。
他们三个小阿哥的帐子,紧邻着御帐。
有两个人影,匆匆进了御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