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成為更好的人再相遇◎
“什麽？！”
林崇華皺起眉, 明顯不怎麽贊同：“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說要回老家。”
章玉神色複雜，她想起她昨天在林應缇房間裏發現的那些藥物, 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心有餘悸。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這一切的一切，就是從搬到這裏開始的。
就連林嘉意也是搬到這裏後，才變得越來越叛逆，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好在她現在總算懂事了些。
可林應缇又出了事，
她覺得事情不能再繼續這樣放任下去，于是斟酌着語氣對林應缇說：“應缇, 你如果覺得壓力大，可以跟我們談談, 不要什麽事都悶在心裏。”
林應缇垂下眼嗯了一聲。
章玉：“轉學的事我也考慮了很久，當然還是看你願不願意。”
林應缇沉默不語。
章玉又問了一句：“應缇, 你說呢？”
不知過了多久, 林應缇才輕輕開了口。
她說：我再想想吧。”
章玉給了林應缇考慮的時間，無論結果如何，最終都是遵循她本人的意願。
可時間不等人, 眼看房租就要到期了, 還要不要繼續續約也是一個未知數。
接到房東電話時, 她猶豫再三，還是試探性問了問，想看到時如果要提前搬走除了能不能退回些房租，這筆房租對他們家而言，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房東是個中年女人, 聽完她的解釋後, 表現得有些為難, 只含糊道：“這事再說吧，等會我給你回複。”
說完就挂了電話。
章玉覺得她的态度有些古怪，但也沒多想，是他們違約在先，違約金是肯定要付的，即使不退他們一分房租，自己也不好說些什麽。
“應缇妹妹最近怎麽一直沒來學校？”
季知林看着手裏的牌：“好像是生病了。”
周易扔了張牌：“上回的病還沒好嗎？到底是什麽病？”
趙琴沒有把林應缇誤服安眠藥的事情傳出去，大概也是因為顧及她的自尊心，所以班裏的同學都以為她是生病了。
只有一個人例外。
江席月靠在沙發上，看着手裏的書，面龐清俊冷淡，握着書脊的手幹淨修長，骨節分明。
聽到兩個人的對話，他的眼睫微微翕動，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周易朝着他的方向努了努嘴，“還有最近這位是怎麽了？誰惹他了？“
即使他反應再遲鈍，也發現了江席月最近心情十分不好。
季知林看了一眼，敷衍了句：“哪裏有什麽？他不是平時就這樣嗎？”
“是嗎？”周易很快就被糊弄了過去。
“對了。”季知林像是想起了什麽，對江席月說：“你之前讓我找的心理醫生，我精心挑選了幾個，個個都是名校畢業，你看好久你見上一面，挑挑哪個合适？”
江席月終于舍得将眼神從書上挪開，淡淡發問：“有沒有經驗豐富一點的？”
季知林：“我看了下有個國外留學回來的，很擅長治療神經衰弱焦慮失眠。”
周易一頭霧水：“誰有心理問題，班長嗎？”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席月，這怎麽都不像精神有問題的人啊。
江席月微微阖眼，面色冷倦：“就他吧。”
一直在狀況外的周易正想再追問幾句，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江席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微微蹙眉，接了起來。
“喂。”
那邊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你好，我是你之前租房子的那個房東，你記得我吧？”
江席月客氣道：“有什麽事嗎？”
那邊讪笑了幾聲：“是這樣的，就是租房子住的那一家人突然說他們要搬家了，我想問這個房租……”
“什麽？”
聽到他這樣的語氣，周易和季知林是一愣。
房東也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說：“我可沒撒謊，不信的話你自己去問他們。”
她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生意，當初這個男生挑中了自己的房子，說他會付一大筆租金，希望她能把房子租給他的朋友，并且保守這個秘密。
本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沒想到這個男生看着年紀不大、出手卻實在闊綽，真的一口氣付了一大筆錢。
不然那樣好的地段和裝修，那家人租下來怎麽可能才那一點錢，又不是天上掉餡餅。
“你去哪裏？”
周易和季知林看見江席月挂了電話，就穿上外套，徑直往外走去，不由開口阻止。
“你去哪裏？要下雨了。”
江席月沒有回答，腳步也沒有停頓。
天空陰沉沉的，應該是有暴雨将至，隐隐有幾聲滾雷響起。
林應缇還在屋裏看書，章玉出門去給她買水果，林崇華去上班了，家裏只有她和林嘉意兩個人。
桌上的手機鈴聲一直在響，林應缇卻一動不動。
一直等着鈴聲響起，最終因為無人接聽而自動挂掉。
電話那邊的人也像是很有耐心，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撥打着電話，然後從此循環往複。
“姐，你的手機在響。”
林嘉意經過時也聽到了手機鈴聲，于是探頭伸進來提醒了林應缇
“我知道。”
其實她剛才就看見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林應缇慢吞吞地從卷子裏擡起頭，透過窗簾縫隙，依稀能看見樓下路燈旁似乎站了一個清隽挺拔身影，黑暗中指間一點猩紅明滅不定。
手機也在這時終于停止了響動。
林應缇這才打開手機，卻看見江席月發來了消息，語句簡短明了。
“我在樓下，有話想對你說。”
林應缇緩緩地眨了眨眼，沒有回複。
大概是因為沒有吃安眠藥，她完全沒法入睡。
一直到接近十二點時，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她躺在床上，聽到靜谧的雨聲，腦子裏卻十分清醒。
過了一會，她還是忍不住爬起身去拉開窗簾。
她以為樓下的人早已經走了，可拉開窗簾卻看見那道身影還立在那。
屋外細雨如絲，江席月站在路燈下，正看向這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換對視。
那雙黑沉沉的沉靜眸子，卻讓人看得心驚膽顫。
林應缇有些慌亂地移開了眼。
客廳裏林嘉意正在給朋友打電話說：“今晚這雨可能還會下大。”
“還有我給你說，我們家門口站了一個怪人，一直在朝我們家看。”
“不知道，人的臉都看不清。”
“……”
林應缇拿出手機，江席月的頭像依舊是一片寂靜的深藍，中央的月亮小到仿佛要消失不見。
在鍵盤上打了幾個字，最後還是選擇了删除，按了關機鍵。
她正在出神之際，門口傳來一陣動靜，是收完攤回來的章玉，她正在脫身上的塑料雨衣。
林應缇微微蹙眉，她害怕章玉會撞見江席月。
見她回來，林嘉意也挂了電話，連忙問她：“媽，你有沒有看見樓下的人？”
章玉語氣卻有些含糊：“什麽人？我沒看見。”
林嘉意嘀咕道：“怎麽可能？剛才不是還在那裏的嗎？”
她滿腹狐疑地去拉開窗簾，果然樓下空空如也，如果不是剛才還在和朋友們發牢騷，險些都會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林應缇也望了過去，路燈下果然已經沒了那道人影。
她不知道江席月今晚找自己是有什麽話要說，但是她本能地害怕抵觸，仿佛潛意識地覺得會有什麽事發生。
她拒絕見面的态度，應該會傷害他的自尊。
他知道江席月那樣的人，雖然看上去總是淡淡的，其實比誰都要冷傲，只是很多時候他不會顯露出來，也只有不了解的人才會覺得他平易近人。
今天之後，江席月大概真的不會再多看她一眼。
理智告訴她這是最好的結局，但是心底又有什麽聲音在小聲地呼喚。
那道聲音冷冷地對她說：“你會後悔的。”
林應缇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真的後悔今天沒有見他一面，但她現在只能做出自己認為對的選擇。
這之後又在家裏休息了幾天，在此期間雖然章玉沒有再問過學習相關的事，但是林應缇還是在努力刷題，絲毫不敢松懈。
大概是連下了幾天大雨，周一的清晨，雨後濕潤的空氣夾雜着青草的芳香。
林應缇決定在今天去學校。
章玉已經幫她暫時先申請了走讀，宿舍裏的東西都已經搬回來了。
因為要趕早自習，所以她不得不提前起床。
到了學校後，林應缇下意識地發現今天的教室有什麽不同，可是一時之間她也說不上來，直到坐在座位上後，這才發現了異樣，轉頭望了過去。
之前靠窗的那個座位空空如也。
她抿了抿唇，拉住了經過的一個同學：“……班長還沒來嗎？
本以為他又淋雨生病了，結果那個女生開口卻是：“你不知道嗎？他去國外了？”
林應缇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國外？”
“對啊，其實班長早就被國外的學校錄取了，只不過一直都瞞得緊。”
周圍有幾個同學也被他們的談話吸引了，“班長好厲害，他申請的那個大學入學卡得很嚴格，而且聽說他的面試也是最高分。”
“好羨慕啊，我申請的學校都還沒回複我呢，之前申請的多倫多大學也把我拒絕了。”
幾個人又叽叽喳喳地說了什麽，但是林應缇已經聽不清了。
她在座位上沉默了幾分鐘，最後打開書本。
這樣也好。
放學時季知林叫住她，視線在她的臉上打了幾轉：“你的臉色不怎麽好。”
林應缇也不在意：“大概是中午沒吃飯吧。”
中午她還有一張卷子沒做完，于是想做完再去吃，結果去的時候食堂已經在打掃衛生了。
季知林用一種輕松的語氣半開玩笑道：“不止吧，是不是沒怎麽睡好覺？”
“……”
季知林：“正好，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是我爸的朋友，國外留學回來的，最近在搞什麽研究項目，需要數據樣本，你可以去他那裏試試，免費的，不需要你花一分錢。”
他說着就要寫對方的聯系方式給她，林應缇有些心動，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他寫好的紙條接了過來。
“……謝謝。”
季知林朝她一笑：“不客氣。”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話，臨走前季知林朝她眨了眨眼：“高考加油。”
高考倒計時一百天的誓師大會，林應缇聽着上方宣誓學生激情澎湃的演講，心裏卻沒有什麽起伏。
她看着看臺上陌生的女生，應該是這次的年級第二名，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如果江席月還沒走的話，站在上面的應該會是他。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她便又強迫自己擯棄那些胡思亂想。
那個人的名字就像一根刺深深地紮進她的心底。
她最後還是拒絕了章玉的提議，沒有回老家，章玉也沒說什麽，只說幫她約了個心理醫生，周末可以去看看，就當聊聊天。
章玉說這話時，語氣小心翼翼，生怕讓林應缇心裏不舒服。
但是林應缇只得解釋自己已經有了心理醫生，現在她感覺好多了，晚上失眠的次數比之前少了些。
聽了這話章玉很高興，說那就好，有好轉就好。
她那天看起來很高興，晚上吃飯時家裏的氣氛也好了許多。
轉眼過了新年，很快就迎來了高考前的百日沖刺。
這段時間林應缇全身心的投入學習之中，甚至連去食堂打飯，手上都拿着小抄在背。
班上有人背地裏嚼舌根，開玩笑說：“你看林應缇，至于那麽誇張嗎？”
林應缇無意間聽到了這話，她沒什麽感覺，向茉予卻很激動，和那個人吵了起來。
本來只是兩個人在吵，但是漸漸地連蘇雲，唐慈他們都站出來指責那個說話的人。
甚至班上有些從來沒有和林應缇說過話的人，都站在了她這邊。
這完全在林應缇的意料之外，她不由有些感動。
高考前的前一天晚上，林應缇和她媽媽睡在一起。
她忍不住問章玉：“…….如果我考不好該怎麽辦？”
章玉摸了摸她的頭，只說：“考不好沒關系，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
林應缇沒有回答，只是抱緊了她。
本以為高考是場緊張激烈的戰鬥，但是林應缇都沒想過自己就那樣平平淡淡的度過那兩天。
大概是因為她做足了準備，整個過程都很順利，一看到考場上的題，她的腦子裏就有了解題思路，頭腦從來沒這麽清晰過。
考完之後走出考場時，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
仿佛有一件屬于她人生中的大事，終于塵埃落定，無論結果好壞與否。
高考結束後的那幾天，林應缇的爸媽都沒有問她考得如何，就連林嘉意都難得沒有問東問西。
出成績的時候一切都順理成章，當看到分數的那一刻，身後比她本人還緊張的家人頓時歡呼起來。
看到章玉他們熱淚盈眶時，林應缇卻愣愣的，沒有什麽真實感。
直到看到通知書寄來時，她這才意識到了自己做到了什麽。
考完後向茉予聯系了她，聽到她考上了北大，一直在恭喜她。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的。”
林應缇抿了抿唇，問：“你考得怎麽樣？”
向茉予：“就那樣吧，看來我爸媽去普濟寺高價燒的香供的佛牌不管用，我就說那些都是騙人的，我爸媽偏不信，說感覺比我靠譜。”
林應缇聽了不由忍俊不禁。
“對了，明天有個畢業聚餐你要不要來？班上的人基本都會去，畢竟馬上要各奔東西了。”
向茉予說到最後也覺得有些難過。
林應缇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麽，好半天才回過神，輕聲應好。
聚會時間定在周六，當天一群人聚過餐後，還不覺得盡興，又跑去ktv唱歌，那裏的服務員一看就知道他們都是高三畢業的學生，畢竟太明顯了。
有幾個男生明顯就是新染的頭發，女生化着還不熟練的妝，拿着新買的手機，稚嫩的臉龐上滿滿都是對未來的憧憬和期望。
一群半大的少年少女聚在ktv唱歌，唱到最後，氣氛變得有些傷感。
楊逸青唱完一首歌後，突然說了聲：“班長不知道在國外過得怎麽樣？”
他沒有拿開話筒，整個包間都能聽到他說的話。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周易頓了頓，調侃着緩和氣氛：“肯定吃香的喝辣的，早就把我們忘光光了。”
有人問周易：“你還和班長在聯系嗎？”
周易讪笑了幾聲：“最近沒怎麽聯系，他好像很忙。”
林應缇一直很安靜地坐在角落，沉默地看着別人唱歌玩鬧。
向茉予察覺到她的格格不入，拉着她也唱了首歌。
大屏幕上滾動着歌詞播放。
“誰能憑愛意将富士山私有。”
輕緩感傷的粵語歌聲緩緩地在包間裏流淌，但是班上的同學有的在嬉笑打鬧，有的正低頭玩手機。
沒有人注意到林應缇突然放下了話筒，離開了包間。
外面夜景闌珊，燈紅酒綠，這座城市夜晚時才更動人。
林應缇漫無目的地走着，街道上川流不息，星光點點。
回去的路上她還是叫了個車，上車後她一言不發，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
車窗外的街景不斷後退，飛馳的綠意搖搖晃晃。
她恨不得此時能夠快一點，再快一點，像是要把什麽洶湧的感情甩在身後。
她一點也不想難過，只是突然有些茫然。
前面的司機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愣了愣：“小妹妹，你怎麽哭了。”
林應缇望着窗裏的倒影，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沒什麽，只是我的夏天結束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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