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妹妹。”看到范通的女儿范丽,石中玉连忙打招呼。
当初,范丽也算她的爱慕者之一,和她相仿的年纪,身材却比她矮小,因为父母都相貌普通,也并不十分漂亮,但因为随了范嫂子的浓眉大眼,看着倒也精神。只是此时,神情恹恹的。
“小玉哥哥,有事?”看到石中玉,范丽眼中闪过一道惊喜,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夏老这两天没胃口,想吃点凉菜开胃,叫我来找范嫂子说一声。”石中玉顺口胡编。
范丽哦了一声,就没再开口。
石中玉只好逗她说话,夸了她头上的溜银喜鹊珠花,又夸她脚下那双春枝梅的绣鞋。略聊了会儿,范丽就犹豫着道,“你还愿意理我?”
“为什么不理?”石中玉瞪大眼睛,“就算你爹为人实在很欠揍,但他是他,你是你。身为他的女儿,也不是你能选的。”因为坦然,她对范通的评价并不客气,倒正合了范丽的心意。
以前因为范丽的爹是外院大管事,舅爷是内院大管家,这满府的小丫头,谁不巴结着她说话,可最近爹被撵,舅爷闭门思过,这天地就像倒了个个儿一样。别说不太有人愿意和她说话了,就算有,也时常冷嘲热讽。她知道自己的爹平时太坏,所以心里有苦说不出,也怪不得人。
“小玉哥哥,你最好了。”范丽眼圈一红。
“快别掉金豆子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侮你了呢。”石中玉不着痕迹的让话题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虽说疏不间亲,但依我看,你不和你爹一块儿,说不定倒是福气呢。你和你娘辛苦赚钱,全让你爹便宜了外面的狐狸精。明明前几天就该走的,现如今还留在京都,如果被府里的人知道,一顿打是轻的,说不定还要受罚,连累你们母女……哎呀!”
说到这儿,石中玉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露出因为义愤填膺而不小心说溜了嘴的样子,“小丽妹妹你帮我带话儿给范嫂子吧,我先走了……”
范丽的脸色顿时变了,一把拦住她,“小玉哥哥,你好人做到底,刚才说的什么,跟我细提提。横竖,不能让我们娘儿俩吃了哑巴亏!”
石中玉露出为难的神色,“小丽妹妹,我只是个小家丁,就算如今到了水局院,若惹出是非,只怕夏老也保不住我。”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牵连进去的。只求小玉哥哥,告诉我实话。”范丽很坚决。
也难怪她。自己的爹是什么德行,她也是快十四岁的姑娘了,怎么能不知情?这丫头和范嫂子一样,是个火爆性子,虽不傻,但脑子不爱转弯,这也是石中玉拿她们母女当火药捻子的原因。其实,这也不完全算是利用,范通在外面的事,她们母女应当知情。不仅能借此看清范通的嘴脸,别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全紧着那混蛋,若能落些实惠,胜于最后哭泣着一无所有。
“你知道我前些日子一直在二门上当差,经常出府的。”石中玉斟酌着词汇,不想让范丽太受伤,因为愤怒才是她应该有的情绪,“有一回,我无意中发现你爹偷偷摸摸到东城的冬青胡同去,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这一点,石中玉可没有撒谎。范通很疼这个外室,每回去都拿着很多礼物。再看范嫂子和范丽,就像乡下的婆子和丫头似的,哪有点王府管事家眷的派头。所以说,这范通是个真真的混蛋,在外边养女人花钱就已经很可恶了,还要克扣自己的妻女,实在不是人。
“冬青胡同的什么地方?”范丽咬着牙问。
“门前有棵大枣树的那家便是。”
“小玉哥哥可曾打听那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
“我怕眼花,看错人,倒是问过街坊四邻。”石中玉同情地说,是真的同情,“那个女的叫玉娇,原是芳草园的姑娘,后来从了良,对外说……对外说……夫家姓范。”
此时,范丽手中拿着的一棵大葱,闻言立即被揪成两半,好像那是她爹的脑袋似的。
“你说我爹现在还在京都?”
石中玉点点头,“刚才我给兰管事抓药,因少了一味贵重的,特意跑到东城,结果看到范管事他……”话还没说完,范丽就跺了一下脚,扭头跑走了。
范丽是去找她娘吧?现在已近午时,府内的中饭已经备好。以范嫂子那性子来说,必定要立即打上门去,什么也顾不得的。所以,她必须立即开溜,准备下面要做的事去。不然被范嫂子逮到,说不定会迁怒。而她要的,也是这个效果。所谓混水摸鱼,水混了才好办事。
想到这儿,石中玉一溜烟儿跑走了。
来到冬青胡同,大枣树人家的隔壁,才站在院墙下,墙头就控出半个身子,快速把她提进院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轻功,一下子飞进去的。
“淡定!淡定!”石中玉整理了下衣服帽子,镇静地说。
其实她就是做做样子,心里也呯呯乱跳。因为为非作歹的事,在她短暂的两个人生中都没有干过。不过,现在她是给逼急了,可若连她也慌乱,其他三个老实人家的孩子就得加个“更”字。毕竟她的实际年龄本来就二十多了,还是从物质极大丰富,人民为所欲为的年代来的,心理素质应该好些。而这件事本来就是火中取栗,讲究的是快速惊险,心态不好,很容易砸锅的。
“那混蛋还在里面吗?”她问。
“早上回来后就关门闭户的,半点动静也没有。”屈忽昀说,“我照你教的,在他们家门前的台阶上撒了细灰,回去报信后,那细灰上没有脚印,证明范通没出去。”
石中玉点点头。
她这招是和《潜伏》里的余则成学的,现学现卖,分外管用。不过天气渐暖,范通连房间的门窗也不开,难不成是在做些少儿不宜的事?那就更好了,现场抓奸,闹得会更凶的。
“都别着忙,待会儿听我命令行事。”她安抚性地看了三名小弟一眼,“范嫂子很快就会找来,你们眼要正,手要快,不要看不该看的,只拿应该拿的,听到没?”
屈忽昀等三人齐声应答,吓得石中玉跳起来,捂住嗓门最大的牛蛮的嘴,“小声点,当这是光明正大的事吗?康康,你先出去躲起来,待会儿别忘记混在人群里行事。”
康涵柏点了点头,要出门时又站定了,默念几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辈此行是劫富济贫,匡扶正义。”
听得石中玉真翻白眼。
她带着几个未成年人抢劫,心里也有压力的好不好?感觉在摧残大燕的花朵。但她不是没人可用吗?再者,不该给兰望和王老十公正吗?手段嘛,确实不正当了点儿,以后她会再把正确的三观灌输给这三个小子的。
而当康涵柏谨慎小心的离开,她就带着屈忽昀与牛蛮,蹲在墙根底下。
冬青胡同,住的全是家境殷实的小康人家,环境幽静安详。没有孩子们在街上疯跑,女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就站在自家门外聊天的贫民区风景。除了一早一晚,胡同内静悄悄的,很少有人经过。
玉娇家的隔壁,也就是现在他们所藏身的院子是一个衙门帮闲的祖产。所谓帮闲,有的是指文人类,也有的是指类似于城管一类的、非官府正式编制的协勤人员。吴帮闲属于后者,而且是独居,连条狗也没养,每天午时一过就上街去执勤,到晚上才回来。
石中玉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才掌握了这些情况,后来更意外的发现,这位吴帮闲不是个好东西。他知道玉娇的底细,又知道她男人其实是王府的管事,经常不在的,于是三番五次想趁机占点便宜,在两家相邻的矮墙下堆了不少东西。估计,是想勾搭到手后,翻墙方便。
玉娇嫌吴帮闲年老而穷,一直不上钩,可他的家、他所做的准备,正合了石中玉的意。所以计划的一开始,就是在午时行动,先潜入吴帮闲的家,当范嫂子打上门,他们再趁着乱乎劲儿,见机行事。至于康涵柏,是负责外面的接应,并在适当时机加把火的。他的样子长得很没有存在感,偏偏一旦注意又觉得特别忠厚似的,非常适合打掩护用。
“没动这里的一草一木吧?”石中玉问。
静坐了很久了,隔壁还没有动静。这令她不禁有点焦躁,只得找些话说,免得乱了心。
“没有。”牛蛮说,“你不是说了,毕竟是官面儿上的人,能不惹就不要惹,免得麻烦。”
“孺子可教。”石中玉摸摸牛蛮的大脑袋,“民不与官斗。这就是吴帮闲家的院墙最矮,可是却从来没有小偷光顾的原因。”
“南城贫民区那边也没有小偷的。”屈忽昀低声笑道,“他这样穷,偷他还得冒风险,哪个不长眼的会这么做啊。其实他不都不用锁门的,这样我们进来时,也不用馒头一个个从墙头上往里运了。”
石中玉一笑,还没等再说话,隔壁就传来如雷般的砸门声。
“来了!”石中玉精神一震,其实是心头一紧,“快准备起来。”
她的小计划虽然简单直白,但各方配合的小细节却很复杂,而且时机不好掌握。几个月的调查跟踪,连日来的配合演练,等的就是今天。
她觉得自己很有策划的天赋,只但愿不要出意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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