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六品
宮裏來的人是吏部的其他的官吏,不是任何旨意都是由太監傳達旨意。
這位從宮裏來的人大約才二十歲的年紀應當是一個很年輕的人,他甩了甩袖子捧着聖旨。
萬明霁在一個拐角說道:“我去接旨,你懷有身孕就是還在院裏休息。”
謝喬玉想去湊個熱鬧,但他也明白萬明霁的好意,他點點頭:“好。”
萬明霁跪下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武狀元萬明霁……特授官職正六品昭信校尉,欽此。”傳達旨意的人傳達完畢後,萬明霁站起身來從他手中接過聖旨。
把自己準備的荷包遞給那人。
“萬大人,那我先回去,祝您步步高升。”那人捏了捏荷包的分量,臉上的笑意加深。
等宮裏的人走了,萬明霁的心裏在滴血,他給出的都是他的私房錢,他攢的銀子不容易。
萬明霁對皇權有點敬畏,等人一走,他就大大咧咧的打開聖旨仔細的看起來,謝喬玉派姚禾去打聽了,聽說人已經走了,這才走出了院子。
“萬明霁,給我也看看。”謝喬玉興致勃勃的說:“我長這麽大還沒有看過聖旨呢。”
萬明霁心想,我長了兩輩子也沒有看過聖旨,都是電視劇裏的聖旨,那就是假的聖旨,這可是真的聖旨。
兩個人腦袋湊在一起看聖旨的內容,謝喬玉也認識字,他也不說話,自己在心裏默讀,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讀得仔仔細細的。
正六品昭信校尉……
謝喬玉把正六品昭信校尉在心裏讀了好幾遍才品出了滋味,而他正打算開口才發覺和萬明霁湊得越來越近了,兩個人呼吸交錯,萬明霁比謝喬玉高一些,背後就是萬明霁堅硬的胸膛,還泛着溫熱。
兩個人做過世間最親密的事情,但謝喬玉還是會為了這件事而臉紅,萬明霁還沒有察覺,他心裏根本不了解昭信校尉這個官職,只是對正六品有些淺薄的概念,心裏還泛着糊塗。
昭信校尉能做什麽?
謝喬玉拿着聖旨紅着臉遞給萬明霁。
萬明霁這才盯着謝喬玉看了好幾眼,然後他伸出手碰了碰謝喬玉的額頭,又放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他發現不燙。
謝喬玉看見萬明霁漸漸湊近過來,他心裏還默默的期待,結果就是摸了一下額頭。
這個該死的木頭,一點也不解風情。
萬明霁又湊過來,謝喬玉心中毫無波瀾,然後他湊過來親了一下謝喬玉的額頭。
含糊的說:“測一測溫度,唔,是正常的。”
謝喬玉捂住被萬明霁親的額頭,眼眸水潤潤的,他害羞的紅了雙頰,看上去好看又長得白,在陽光下整個人像是美瓷一樣。
“恭喜你了,相公,你當官了!”謝喬玉高興的仰着臉說。
萬明霁說:“恭喜了,喬玉,你當官夫郎了!”
兩個人都很感動,覺得自己真的很厲害,一路從小鄉村到了京城,這一路上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桌子上還有昭信校尉的官袍,武官的官袍和文官的官袍不一樣,文官是以飄逸長袖作為官袍的樣式,身姿修長的人穿上這一身官袍,遠近高低得是一個背影殺手。
要是以後中年發福,或者生了大肚腩就要把腰封做大一點,不然也捆不住那腰。文官的官職也跟官袍的顏色有關。武官的官袍顏色也跟武官的等級有關,但武官的官袍大多是幹淨爽利,以紅色和黑色為主。
武官的官袍更加考驗武官的身材,這一點也不飄逸,反而會很顯身材,如果是文官的官袍要顯身材,最主要的重點便是設計的腰封,腰細的人最顯露。
而武官就是全身修身版。
謝喬玉翻了翻,這裏面有兩件官袍可以換着穿,連着靴子都配好了,明日一早去當值的時候就可以穿上這一身。
“萬明霁,你試穿一下。”
萬明霁被謝喬玉推着勸着去了屋子裏,他把衣服換上後別扭的走出來,謝喬玉的眼眸一亮:“你背過身讓我看看。”
他聽話的背過身去,後背的肌理流暢,一雙大長腿極為亮眼,腰身也顯得細,但不是柔弱的纖細,反而是很有力量的感覺,後面的墨發僅僅只用了一支玉簪挽起來。
謝喬玉看着眼底放光。
“真好看!”
萬明霁輕哼一聲,今兒早晨還說他穿得可以,現在沒隔多長的時間又變成好看了,男人可真善變。
“可以轉過來啦。”謝喬玉的尾音微微向上揚。
萬明霁轉過身來,謝喬玉上前一步摸着他的衣袖,這料子也是好的,謝喬玉自己就成了官夫郎了。
“萬明霁,我想把我阿爹接到京城裏來。”謝喬玉特別機靈的說:“我懷孕了,阿爹在身邊照顧我,我可開心了。”
萬明霁笑着說:“知道了,我會寫信給岳父,不怕岳父不同意。”
“你現在就牛氣了?”謝喬玉一聽萬明霁說不怕謝遠不同意,眼眸笑彎了。
萬明霁看出謝喬玉調侃的意思:“那是,我是一家之主。”
謝喬玉說:“我是一家之主背後的哥兒。”
萬明霁:“……”
萬明霁要去找謝知問一問京城裏的情況,家裏有人在京城中做官總好過自己一個人在朝廷裏摸爬打滾,前人也是有不少的經驗能傳授的,特別是像萬明霁這種又紮眼又不懂官場的小萌新。
謝喬玉沒跟去,他打算去看看自己的鋪子。
“先送你去看鋪子,我再去找大哥,估計大哥現在也還沒有下朝。”萬明霁說。
李雲,萬修月和萬修白一大早就去郊外的佛寺拜佛去了,謝喬玉本來也想去拜拜,但李雲被他吓到了,畢竟才診脈診出了身孕,還經歷過謝喬玉的突然嘔吐,李雲還是想讓謝喬玉在家裏多休息。
結果婆婆一走,謝喬玉就要去看鋪子了。
“看看就回來,不要太勞累了。”馬車到了一品香,謝喬玉下車後,萬明霁還在叮囑。
謝喬玉潇灑的揮揮手:“你去找大哥吧,我自己知道分寸。”
萬明霁看了看謝喬玉還是不放心:“我從大哥府上出來就來一品香接你。”
“知道了。”謝喬玉敷衍道。
他又不是一個小孩子了。
等萬明霁一走,謝喬玉的精神勁頭就回來了,他在一品香到處走走停停,還吩咐了楊管事擴大人手。
“東家,您先坐下慢慢看賬本。”楊管事還給謝喬玉找了一個厚厚的坐墊。
謝喬玉翻着賬本,聽着一品香的客人和店小二的交談聲,他的心裏很平靜。
直到——
趙之來一品香來了好幾回,每次都買了香皂,他買的香皂用不完,把香皂送給了他娘和他爹,還有什麽表妹表弟。今天下朝後,他鬼使神差的又來一品香來碰一碰運氣,沒想到運氣這麽好,竟然看見了謝喬玉,他就免不了想和謝喬玉說說話話。
姚禾把燕窩端來了:“少爺,你吃點燕窩,這是廚房特意熬制的。”
謝喬玉拿着勺子吃了幾口。
趙之聽見了店鋪裏的人喊謝喬玉東家,他見謝喬玉這般年輕該是沒有夫君,又叫像是小厮一樣的哥兒叫了他少爺,心中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謝喬玉定是沒有嫁人,不然該稱為某夫郎才對。
“謝東家。”趙之緊張的上前搭話,他還戴着一品香的近視眼鏡,看上去儒雅,風度翩翩,身上的官袍也還未換下,綠色的官袍,墨發把他紅紅的耳朵遮住了。
“你是……”謝喬玉記不起來趙之的名字,他适度的停頓一下。
“趙之。”趙之急忙報上自己的名字。
“原來是趙大人,您找我有什麽事嗎?”謝喬玉從善如流,他帶着微笑看趙之,在外人面前謝喬玉沒有在萬明霁面前的任性和嬌氣,反而帶着從容自信,而他又長得好看,日子過得順遂,整個人和尋常的哥兒就不同,而且自己也打下了一品香的家業,這樣自強自立的哥兒,趙之心中很是敬佩。
“我想……”趙之這是第一次喜歡一個哥兒,還是自己主動想要靠近,他有些說不出口:“我想問問謝東家一品香有沒有新品?”
趙之心中松了一口氣,随即又湧上一股失落感。
“還需要等等,現在一品香……”謝喬玉說了一些話,十分的得體。
趙之打起精神來和謝喬玉搭話。
“南方的戰争越來越激烈了,不少的官員都殉節了,我們在京城卻還在醉死夢生。”趙之語氣中帶着悲憤。
“趙大人,南方的情況不好,那京城中的武将會上戰場嗎?”謝喬玉變着法子的套話。
“這要看上面的決定,估計京城中的将領不能動,應當要守衛皇城和陛下的安危,郊外的大營也不能動,不過太子殿下收編了郊外另外的東大營,還不知道如何了。”趙之見謝喬玉主動搭話,心裏也願意多說幾句。
謝喬玉:“那新科武狀元會上戰場嗎?”
趙之語氣頓了頓:“三元及第的萬明霁?”
謝喬玉從旁人嘴裏聽見萬明霁的名字,心裏還有些怪異:“就是他。”
“那是一定要上的,他考得這般好應當是一個人物,要是能力挽狂瀾,整個大啓都會沸騰起來。”
謝喬玉默默無言。
“他還年輕。”
趙之接話:“年輕又如何,上戰場的人自然也有年輕的男子,萬明霁竟然有這般才華就會被派上前線,馬革裹屍也是将軍的夢歸處。”趙之越說越激動:“那就青名留史了!”
謝喬玉的情緒越來越低落,在聽見馬革裹屍的時候還打了一個寒顫。
“人都死了,青名留史有什麽用?”謝喬玉的聲音帶着一股凄慘。
趙之在翰林院,心裏對青名留史很是向往,但他見謝喬玉的臉上不對也沒再多說。
他又說了一會兒,謝喬玉的反應恹恹,他只好告退。
萬明霁從謝知那邊滿載而歸,他心裏念着謝喬玉,興沖沖的往一品香的地方趕。
馬車到了,萬明霁走下馬車朝着謝喬玉走過去:“我來接……”
他的話音還沒有說完,謝喬玉就嗚咽一聲撲進他懷裏。
“怎麽了?”萬明霁接住謝喬玉,安撫的拍了拍他的後背:“身體不舒服?還是有人欺負你了?”
不應該啊,這是在一品香中,謝喬玉就是東家,誰敢惹他。
“我不想你做武官了!”謝喬玉甕聲甕氣的說。
“今早還誇我那身官袍好看。”萬明霁有些好笑:“晚了,當武官挺好的,在朝廷是哪個就是透明人,當值去踩個點就好了,以後孩子大了,我還能帶着他在京城巡街,就是一個閑職,沒什麽危險。你知道的,我并沒有太大的抱負。”
“好了,不要掉小珍珠了。”萬明霁溫柔的用手擦了擦謝喬玉臉上的淚水。
臨水村
自從萬家搬走後,村子裏的日子還是沒有變,萬家的院子讓一個叫做丁陳的住下了,這個丁陳長得兇神惡煞,滿臉的煞氣,膀子也大,村子裏的人不敢惹他。
唐夫郎一家子把萬家得罪後,萬家自己去了縣城,現下聽說已經上了京城,還是得了會元的功名,這就是貢士了,還是頭名。
這要是萬家在他們臨水村這說出去也有面子,以後其他的人也不敢欺負他們村的人,生怕有什麽關系。以前有的村子出了一位縣令,那個村子在寧江縣都是橫着走,村子裏的人都洋溢着驕傲,覺得自己倍有面子。
唐家正在吃飯,唐夫郎把筷子一扔:“嘆什麽氣,有什麽可嘆氣的,我天天在家給你們做飯,還給你們做錯了?”
唐回的腳治療還耗銀錢了,又沒有找萬家要到家,唐家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兒子,其他幾個兒子自然不願意讓他大哥一直吃最好的藥,這銀錢很快就見底了。
唐家只好給唐回換了藥,這藥錢就便宜不少,就是功效上差了許多,唐回的腿便落了疾病,走起路來一深一淺的,讓人恥笑。漸漸的他便不愛出門了,在家裏白吃白喝。
唐父苦着臉,甩臉色:“都是你這個賠錢貨辦的好事,現在鄉親們不親近我們,家裏又敗了,這日子過得苦哈哈的,你還要甩筷子,我沒把你休了,都是看在你多年以來為家裏操持家務,還有家裏還有孩子在,不然我就休了你。”
唐夫郎一聽唐父要休了他,非旦沒有害怕,反而有些憤怒起來:“我這些年辛辛苦苦為了這個家,你憑什麽要把我休了,當初上門找萬家要說法,你也是同意的,現在就又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了,你這個孬種!我呸!”
唐父心裏的遮羞布仿佛被扯開了,他大聲呵斥:“你說這些無所謂的做什麽?!”